“各位旅客朋友们，你们好！
由本站开往东莞东方向的K123次列车己经到达终点站，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从运行方向前部车厢下车……”车厢广播里响起乘务员字正腔圆却毫无感情的声音，将李强从半睡半醒的昏沉中惊醒。
他猛地坐首身体，心脏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播报揪了一下，开始“咚咚”地加速跳动。
到了？
这就到了？
窗外不再是飞速后退的田野或城镇，而是缓慢移动的、密集的钢铁支架和水泥站台。
巨大的穹顶下，人影憧憧，各种嘈杂的声音——脚步声、拉杆箱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其他列车的汽笛声、接站人群的呼喊声——如同潮水般透过车窗涌了进来，比他那小县城的集市要喧闹一百倍。
李强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帆布包，深吸了一口气，却吸入了空气中混杂着机油、灰尘和陌生人汗液的味道。
他跟着人流，有些笨拙地挪向车厢门口，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
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旅程，让他的身体像散了架一样酸痛，但精神却因为抵达终点而高度紧绷。
踏上站台的水泥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南方的夏天，空气是黏稠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茫然地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像一颗被投入大海的小石子，瞬间被淹没。
西周是摩肩接踵的旅客，行色匆匆，没人多看他这个背着破包、一脸懵懂的农村少年一眼。
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车次信息，广播里不断重复着列车到达和出发的消息，一切都显得那么高效、冰冷、秩序井然，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和失措。
他记得姐姐在电话里的叮嘱：“出站后就在西广场的出口等着，别乱跑，我派阿杰去接你。
他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尾号是89。”
西广场？
哪个是西？
李强像个迷路的孩子，努力辨认着指示牌，跟着人流盲目地移动。
好不容易找到“西广场出口”的标识，他挤开人群，走到相对空旷一些的出口处。
外面是更广阔的空间，车流如织，喇叭声此起彼伏，高大的建筑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他站在指定的地方，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目光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中急切地搜寻着“尾号89”的黑色轿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辆又一辆车停下、接人、离开，却没有一辆是为他而来的。
焦虑感像藤蔓一样爬上心头。
姐姐会不会忘了？
那个叫阿杰的人，靠不靠谱？
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没人来接，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越来越不安，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用那个破手机再给姐姐打个电话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面前的临时停靠点。
车型是那种看起来很结实、线条硬朗的SUV，车身擦得锃亮，在阳光下泛着冷峻的光泽。
李强的心一跳，赶紧眯起眼去看车牌——尾号89！
没错，就是它！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站在了李强的面前。
这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个子很高，比李强足足高了大半个头。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短袖T恤，下身是条普通的深色工装裤，打扮得很利落。
他的皮肤是那种常年在户外形成的古铜色，脸庞的线条硬朗，下颌角分明，嘴唇紧抿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最让李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很沉，很静，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能一下子把人看透，却又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就是阿杰？
姐姐的助手？
和李强想象中那种穿着西装、面带笑容的“经理助理”完全不同。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像是经历过很多事，沉淀下来的沉默和警觉。
“李强？”
男人开口了，声音不高，有些低沉，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本地口音，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没什么温度。
“是……是我。”
李强连忙点头，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怯懦。
阿杰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伸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寒暄。
李强有些局促地说了声“谢谢”，弯腰钻进了车里。
车内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像是皮革混合着薄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凉爽的空调风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的燥热，让他打了个激灵。
和他来时坐的那辆充满各种气味的绿皮火车，简首是两个世界。
阿杰关好车门，回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
整个过程沉默得近乎压抑。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阿杰专注地看着前方，双手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仿佛车里只有他一个人。
李强坐在宽敞的后座上，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偷偷打量着前座的阿杰。
从后面看，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和短而硬朗的头发茬儿。
这个男人就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姐姐怎么会用这样的人当助手？
他们平时怎么交流？
李强心里充满了好奇。
他试着想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那个……杰哥，麻烦你了，还专门跑来接我。”
李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阿杰从车内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应该的。”
对话戛然而止。
李强不甘心，又鼓起勇气问：“我姐……她今天很忙吗？”
“嗯。”
阿杰的回应依旧简洁到了极点。
李强有些气馁，同时也感到一丝挫败和不被重视。
这个阿杰，似乎并不怎么欢迎他，或者根本懒得跟他这个“乡下小子”多费口舌。
他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转头望向窗外。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观。
高架桥纵横交错，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各种炫目的广告牌令人眼花缭乱。
这一切都和他生活了十七年的那个宁静、缓慢甚至有些落后的农村截然不同。
这就是姐姐奋斗了三年的世界，繁华，喧嚣，充满活力，但也冰冷，陌生，节奏快得让人头晕目眩。
姐姐在这个世界的哪里？
她每天面对着什么样的人和事？
才会让阿杰这样的人，成为她的“助手”？
李强心里的不安，非但没有因为抵达目的地而消散，反而因为阿杰的沉默和这座城市的庞大冷漠，而变得更加浓重了。
他悄悄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那个沉默开车的男人。
阿杰的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塑。
这个沉默的接站人，和他身后这座轰鸣的城市一样，对李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亟待解开的谜团。
而谜团的中心，就是他日夜牵挂的姐姐，李梅。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平稳行驶，驶向城市的深处，也驶向李强未知的未来。
车厢里，只剩下空调细微的风声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以及李强自己那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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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穹顶下，人影憧憧，各种嘈杂的声音——脚步声、拉杆箱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其他列车的汽笛声、接站人群的呼喊声——如同潮水般透过车窗涌了进来，比他那小县城的集市要喧闹一百倍。
李强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帆布包，深吸了一口气，却吸入了空气中混杂着机油、灰尘和陌生人汗液的味道。
他跟着人流，有些笨拙地挪向车厢门口，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
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旅程，让他的身体像散了架一样酸痛，但精神却因为抵达终点而高度紧绷。
踏上站台的水泥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南方的夏天，空气是黏稠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茫然地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像一颗被投入大海的小石子，瞬间被淹没。
西周是摩肩接踵的旅客，行色匆匆，没人多看他这个背着破包、一脸懵懂的农村少年一眼。
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车次信息，广播里不断重复着列车到达和出发的消息，一切都显得那么高效、冰冷、秩序井然，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和失措。
他记得姐姐在电话里的叮嘱：“出站后就在西广场的出口等着，别乱跑，我派阿杰去接你。
他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尾号是89。”
西广场？
哪个是西？
李强像个迷路的孩子，努力辨认着指示牌，跟着人流盲目地移动。
好不容易找到“西广场出口”的标识，他挤开人群，走到相对空旷一些的出口处。
外面是更广阔的空间，车流如织，喇叭声此起彼伏，高大的建筑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他站在指定的地方，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目光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中急切地搜寻着“尾号89”的黑色轿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辆又一辆车停下、接人、离开，却没有一辆是为他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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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会不会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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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强的心一跳，赶紧眯起眼去看车牌——尾号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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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站在了李强的面前。
这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个子很高，比李强足足高了大半个头。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短袖T恤，下身是条普通的深色工装裤，打扮得很利落。
他的皮肤是那种常年在户外形成的古铜色，脸庞的线条硬朗，下颌角分明，嘴唇紧抿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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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很沉，很静，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能一下子把人看透，却又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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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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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强不甘心，又鼓起勇气问：“我姐……她今天很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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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杰的回应依旧简洁到了极点。
李强有些气馁，同时也感到一丝挫败和不被重视。
这个阿杰，似乎并不怎么欢迎他，或者根本懒得跟他这个“乡下小子”多费口舌。
他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转头望向窗外。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观。
高架桥纵横交错，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各种炫目的广告牌令人眼花缭乱。
这一切都和他生活了十七年的那个宁静、缓慢甚至有些落后的农村截然不同。
这就是姐姐奋斗了三年的世界，繁华，喧嚣，充满活力，但也冰冷，陌生，节奏快得让人头晕目眩。
姐姐在这个世界的哪里？
她每天面对着什么样的人和事？
才会让阿杰这样的人，成为她的“助手”？
李强心里的不安，非但没有因为抵达目的地而消散，反而因为阿杰的沉默和这座城市的庞大冷漠，而变得更加浓重了。
他悄悄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那个沉默开车的男人。
阿杰的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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