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艾李默《情绪编码》完整版在线阅读_艾艾李默完整版在线阅读

1 代码与良知的抉择电梯金属壁上模糊的倒影里，

李默看见一个穿着灰色格子衬衫、头发有些蓬乱的男人。三十五岁，看起来却已经有了暮气。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背，但那点微不足道的努力很快被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声吞噬。

数字不断跳跃：18，19，20……他在心里默数，像完成一种每日必行的仪式。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他工位隔板上贴着的一张便签，泛黄的边缘卷曲着。

与其说是座右铭，不如说是他磕碰多年后总结出的生存智慧。在代码的世界里，

遇到死循环或者难以调和的系统冲突，最有效的办法不是硬碰硬，而是找个接口绕过去。

生活里，大抵也是如此。“叮——” 二十二层到了。电梯门滑开的瞬间，

一股混合着中央空调冷气和某种焦虑感的气流扑面而来。启明科技，AI应用部。

李默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潜入一片深水区，迈步走了出去。工区是开放式的，

一片低饱和度的蓝灰色调，年轻人居多，键盘敲击声细碎而密集。李默的座位在靠窗的角落，

相对安静。他放下那个用了多年的双肩电脑包，开机，

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代码——是他主导开发了近两年的“心境识别”AI系统。

系统能通过摄像头捕捉人脸微表情、语音语调，并结合社交媒体文字，

综合分析用户的实时情绪状态。初衷是好的，用于在线教育中的学生情绪关注，

或者心理辅助初筛。他刚抿了一口已经凉掉的速溶咖啡，

产品经理赵峰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赵峰比李默小几岁，

但已经是部门的红人，擅长做PPT和讲故事。“默哥，早啊！

”赵峰的声音总是比常人高半个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热情，

“‘心境’项目上线前的评审会定在下周一，江总亲自参加。”李默心里咯噔一下。

江总是公司副总裁，主管商业化，手段激进是出了名的。“这么急？

情感模型的精准度还需要优化，特别是‘喜悦’和‘悲伤’的次级分类，

容易混淆……”“哎哟，我的技术大神，”赵峰打断他，俯身凑近，压低了些声音，

“精准度够用就行了嘛。江总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只做个‘情绪温度计’，光测量不治病啊。

得有能力‘引导’用户情绪，才能产生粘性，明白吗？”“引导？”李默皱起眉头。“对！

比如，系统识别到用户长时间处于消极情绪，

可以适时推送一些我们合作电商的促销信息、搞笑短视频，

或者……设计一些轻度的情绪互动任务，完成有小奖励，增加用户停留时长。

”赵峰挥舞着手臂，描绘着一幅美好的商业图景，“我们要做的，是让用户离不开‘心境’，

就像……”他顿了顿，寻找一个恰当的比喻，“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

这才是我们商业价值的核心！”李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太清楚了，

这种所谓的“引导”和“粘性”，本质上就是利用人性弱点进行情绪操纵和成瘾设计。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屏幕后面，那些可能本就情绪低落的人，被这个他亲手打造的系统，

更深地拖入信息茧房和消费陷阱。他想反驳，想争辩，

想用技术伦理和数据隐私的风险来警告赵峰。但话到嘴边，

他看到赵峰那双闪烁着对业绩和晋升渴望的眼睛，又咽了回去。争论有用吗？

赵峰背后是公司的战略方向。硬顶的结果，无非是项目换人，

自己这个“老程序员”被边缘化，甚至……他想起房贷，想起女儿艾艾下个月的幼儿园学费，

想起妻子苏婷最近总是紧锁的眉头。“……我再看看代码。”李默最终吐出这么一句，

声音干涩。赵峰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知道默哥识大体！抓紧啊，下周一看你的了！

”看着赵峰离开的背影，李默感到一阵无力。他又一次，熟练地，退了一步。下班回到家，

已经快八点。打开门，没有预想中的饭菜香，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苏婷蜷在沙发上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回来了？”她头也没抬。“嗯。

艾艾呢？”“睡了。”对话简短得像电报。这种氛围已经持续了小半年。李默换了鞋，

走到女儿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艾艾躺在小床上，睡颜安静。只是眉头微微蹙着，

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无忧无虑。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带上门。厨房冷锅冷灶。

李默默默地系上围裙，开始煮面条。他和苏婷，大学时也是人人羡慕的一对。

他是沉默但可靠的理工男，她是活泼开朗的文学院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交流越来越少，

抱怨越来越多。苏婷嫌他沉闷、不浪漫、不管家，只会对着电脑；他觉得她越来越现实，

不理解他工作的压力。争吵过几次，精疲力尽，后来连吵都懒得吵了，演变成漫长的冷战。

“今天幼儿园老师又找我谈了。”苏婷不知何时走到厨房门口，声音带着疲惫。

李默心里一紧，关小火，转过身：“艾艾怎么了？”“还是老样子。集体活动不参与，

别的小朋友玩得哈哈大笑，她就安静地在旁边看着。老师说她……缺乏同龄孩子的活泼劲儿，

让多关注一下。”苏婷叹了口气，“我问艾艾为什么不开心，她只说‘没什么’。李默，

你说艾艾是不是性格有问题？还是我们……”“可能就是性格内向吧，随我。”李默打断她，

他不愿意往坏处想，“别瞎想，吃饭吧。”苏婷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夜里，

李默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身边的苏婷呼吸均匀，但他知道她也没睡着。

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像一道无形的鸿沟。他又一次，在婚姻的困局里，选择了回避。退一步，

真的海阔天空吗？为什么他只觉得四周的空间越来越逼仄。变故发生在一个周六的早晨。

艾艾坐在餐桌前，对着她平时最爱吃的草莓奶油松饼，一动不动。小脸苍白，眼神空茫。

“艾艾，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苏婷柔声催促。艾艾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

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松软的面饼。“艾艾！”苏婷提高了声音。艾艾抬起头，看着妈妈，

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沉寂的灰暗。她小声说：“妈妈，我不想吃。

”“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吃松饼吗？”艾艾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没有为什么。

就是……没意思。”“吃东西没意思？那玩娃娃呢？看动画片？”苏婷有些急了。

“都没意思。”艾艾垂下眼帘，“什么都不好玩，什么都不想吃。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李默和苏婷。他们带着艾艾跑遍了全市最好的医院。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检查和精神评估，最终坐在了儿童心理科主任的诊室里。老医生头发花白，

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的报告。“李艾小朋友的情况，我们初步判断，

是一种近年来才开始被界定的儿童情绪障碍——学名叫‘童心缺失症’。

”“童心……缺失症？”苏婷的声音在发抖。“是的。它不是普通的情绪低落或性格内向。

而是一种……快乐能力的进行性丧失。”医生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解释，

“患者并非感受不到悲伤或痛苦，

而是无法再感知和产生‘快乐’‘兴奋’‘好奇’这些积极的、属于儿童本真的情绪。

就像……心里某个专门接收快乐的开关，坏掉了。”李默感到一阵眩晕，

他扶住了椅子扶手：“病因呢？能治好吗？”“病因非常复杂，

可能与先天的神经递质异常有关，也可能与后天的环境因素，

比如长期处于低压、缺乏有效情感互动的家庭氛围有关。”医生的话像锤子，

一字一句敲在李默和苏婷心上，“目前没有特效药。”诊室里一片死寂。医生顿了顿，

看向面如死灰的夫妇俩：“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有一种尚在探索阶段的‘情绪共振疗法’。研究表明，儿童，

尤其是低龄儿童的情绪系统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可以通过与亲近抚养者，

特别是父母之间高强度的、真诚的积极情绪‘共振’，

来尝试重新激活那个……‘快乐的开关’。”“意思是，需要我们……让她感受到快乐？

”苏婷喃喃道。“不仅仅是普通的陪伴。”医生强调，

“需要你们自身能持续地、稳定地输出真正强烈的、有感染力的积极情绪。就像用一团火，

去点燃另一团即将熄灭的火苗。虚假的、表演的情绪无效，甚至可能起反作用。

疗程可能很长，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你们自身情绪能量的支撑。”走出医院，阳光刺眼。

李默却觉得浑身冰冷。他低头看着女儿，艾艾安静地牵着他的手，

眼神空洞地望着街上来往的车流，对刚刚宣判了她童年命运的诊断毫无反应。她的世界，

正在失去颜色。

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需要你们自身能持续地输出真正强烈的、有感染力的积极情绪。

”李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一个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代码和妥协中，

将情绪能耗降到最低的程序员？一个连对妻子笑一下都觉得勉强的丈夫？他的快乐储量，

贫瘠得如同月球表面。他拿什么去点燃女儿？那天晚上，李默一个人躲在阳台，

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了。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麻木。

退让了这么多年，换来的是什么？是女儿即将失去色彩的童年，是形同陌路的妻子，

是一份即将违背初心、可能荼毒无数人的工作。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

传来清晰的刺痛感。这一次，为了艾艾，他不能再退了。这一次，总要勇敢一点。

2 枯竭的泉眼“情绪共振疗法”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李默和苏婷的肩上。家庭，

这个本应提供休憩的港湾，瞬间变成了一个需要高强度表演的舞台。而观众，

只有一个——对演出质量要求却苛刻到极致的艾艾。最初的尝试是笨拙而痛苦的。周末，

李默破天荒地关掉了电脑，提议去新开的儿童乐园。艾艾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广告，

眼睛里曾闪过微弱的光。此刻，她只是被动地任由苏婷给她换上漂亮的小裙子，

脸上没有任何期待。乐园里色彩斑斓，充满了孩子们的尖叫和欢笑，像一锅煮沸的快乐。

旋转木马上下起伏，碰碰车撞击出热烈的火花。李默和苏婷努力调动着脸上所有的肌肉，

做出夸张的笑容。“艾艾你看！那个旋转茶杯转得好快！我们一起去坐好不好？

”苏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听起来有些尖锐。艾艾瞥了一眼，摇摇头。

“那……我们去玩海洋球池？你看好多小朋友在里面！”李默蹲下来，

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诱惑。艾艾只是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李默不死心，

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那爸爸给你买个冰淇淋？巧克力味的？”艾艾终于抬起头，

看着爸爸那因为强挤笑容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小声说：“爸爸，你笑得好奇怪。”然后，

她又补充了一句，“冰淇淋，吃了也没意思。”那句话像一盆冰水，从李默头顶浇下。

表演被无情地拆穿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只剩下疲惫和尴尬。

苏婷眼里的光也黯淡下去，她转过身，悄悄抹了下眼角。他们像两个蹩脚的演员，

在空荡荡的剧场里，对着唯一的观众卖力演出，却只换来冰冷的沉默。回到家，

气氛更加凝重。李默按照手机搜索来的“亲子游戏100例”，

试图和艾艾一起搭积木、画画。他搭起高高的城堡，艾艾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动手的欲望。

他画了一个滑稽的太阳公公，艾艾看了一眼，说：“不像。”李默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

他的世界里，问题是可以通过逻辑和代码解决的。定义一个需求，设计算法，调试，运行。

但艾艾的“问题”，完全在他的认知体系之外。快乐，这种看似简单本能的情感，对他而言，

却像一段丢失了源代码的古老程序，无从修改，无法调用。更让他无力的是，

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库存，早已在多年的“节能模式”下消耗殆尽。

他试图回忆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记忆却一片模糊。也许是大学毕业那会儿？

或者是和苏婷刚谈恋爱时？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琐碎，早已将他内心的泉眼磨得干涸龟裂。

他现在连真诚地笑一下，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去酝酿，结果还往往是失败的。

苏婷的情况稍好一些，母性的本能让她更坚韧。她会抱着艾艾，一遍遍温柔地讲故事，

即使艾艾毫无反应。她会带着艾艾去公园看花，指着花朵说“真漂亮”，

即使艾艾的目光毫无焦点。但持续的无效付出，就像往一个无底洞里投掷石头，

听不见任何回响。绝望和疲惫开始侵蚀苏婷。她开始失眠，食欲不振，

有时会无缘无故地流泪。一天晚上，李默起夜，发现客厅有微光。他走过去，

看见苏婷蜷在沙发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的哭声像受伤小兽的呜咽。

李默站在原地，脚像被钉住了。他想走过去，抱住她，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别哭了”？“会好的”？

这些言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甚至连一个拥抱都给得迟疑。他们之间，

已经隔了太远的距离。最终，他只是默默地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苏婷面前的茶几上，

然后转身回了卧室。他躺在黑暗中，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啜泣声，

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不仅在女儿面前无能，在妻子面前，也同样无能。

家庭的治疗陷入僵局，工作的压力却与日俱增。“心境”项目的评审会临近，

赵峰几乎每天都要来催进度。而李默在深入了解赵峰要求的“情绪引导”模块设计细节后，

感到脊背发凉。那不仅仅是通过推送信息来调节情绪那么简单。

系统被要求记录用户的情绪弱点，比如哪些内容容易引发用户的焦虑、恐惧或自卑，

然后在特定时间点比如用户可能感到孤独的深夜，

精准投放能够提供短暂慰藉但本质是成瘾性的内容或商品，

比如无限刷的短视频、高糖零食、冲动消费提示。

甚至计划在后期引入“情绪借贷”——当用户情绪极度低落时，

系统可以提供一段强刺激的积极情绪体验如定制化的安慰信息、虚拟成就，

但之后需要用户付出更多时间或数据来“偿还”。这根本就是一套精心设计的数字陷阱，

瞄准的是人性的脆弱面。周一的项目核心团队会议上，李默终于没能忍住。

当赵峰再次用他那充满激情的语调，阐述着“心境”系统将如何像“最贴心的朋友”一样，

“引导”用户走向“更愉悦的数字生活”时，李默打断了他。“我认为，

我们不能把‘引导’变成‘操纵’。”李默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他。李默在团队里是出了名的技术宅，沉默寡言，

很少在非技术问题上发表意见。赵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默哥，

这话说的就严重了。我们这是为用户提供他们需要的情绪价值。

”“利用算法放大用户的负面情绪，再提供成瘾性的‘解药’，这种模式不是在创造价值，

是在制造依赖和伤害。”李默看着手里的技术文档，语气平静却坚定，“特别是，

我们的系统初期计划接入多个教育平台和儿童应用。

对情绪尚不稳定的未成年人使用这种策略，伦理风险极高。”“李默！

”赵峰的声调沉了下来，“技术是中立的，关键在于如何使用。

我们的商业模型经过严格论证，符合法规。你要做的，是确保技术实现，

而不是质疑战略方向。”“技术从来都不是中立的，代码里写着编写者的价值观。

”李默抬起头，第一次毫不避讳地直视赵峰的眼睛，“如果我们明知它可能被用于作恶，

还继续推进，那我们就是帮凶。”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其他团队成员低着头，

不敢出声。“帮凶？”赵峰气极反笑，“李默，我理解你作为技术人员的理想主义。

但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我们需要盈利，需要数据，需要市场占有率！

你知道现在AI赛道竞争多激烈吗？‘心境’项目投入了多少资源？如果不能快速商业化，

整个项目组都可能被砍掉！到时候，你跟我，还有在座的各位，去哪里吃饭？”他顿了顿，

语气带上了一丝威胁：“做好你分内的事。情绪模块的设计，是江总亲自拍板的。

下周一评审会，我要看到完整的演示原型。散会！”赵峰摔门而出。

其他人也迅速收拾东西离开，不敢看李默一眼。李默独自坐在会议室里，感到一阵虚脱。

刚才那片刻的勇敢，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知道，

他触犯了职场最大的禁忌——公开挑战上司和公司的决策。后果很快显现。当天下午，

他就被江总叫去办公室“谈心”。江总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视野极佳。

他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没有起身，只是示意李默坐下。他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了主题。

“李默啊，我听赵峰说了，你对‘心境’项目的商业化路径有些……不同的看法？

”江总语气平和，但眼神里带着审视。“江总，我只是担心其中的伦理风险，

特别是对未成年用户的影响。”李默试图解释。“嗯，有风险意识是好事。”江总点了点头，

身体微微前倾，“但是，你要知道，任何一个打败性的技术创新，在初期都会伴随争议。

汽车刚发明的时候，还有人举着红旗在前面跑，规定车速不能超过马车呢。”他笑了笑，

一副高瞻远瞩的样子：“关键在于，我们是否相信科技向善的总体方向。‘心境’系统，

短期内可能会有一些讨论，但长远看，它能为用户提供更精准的情绪服务，提升生活效率。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善’吗？”李默沉默着。他知道，在这种层面的话语体系里，

他的任何技术伦理担忧，都会被轻易地化解为“目光短浅”或“阻碍进步”。

“你是公司的老员工了，技术能力也很突出。”江总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我很看好你。这次‘心境’项目成功上线，首席架构师的位置，我认为你是很有竞争力的。

不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顾虑，影响了你的职业发展。”软硬兼施。李默听懂了。

要么配合，前途光明；要么坚持，前途堪忧。他想起艾艾空洞的眼神，想起苏婷压抑的哭声，

想起下个月的房贷账单。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在那无形的压力面前，低下了头。“……我明白了，江总。我会确保演示版按时完成。

”走出江总办公室，李默觉得脚步异常沉重。他又一次妥协了。为了那份薪水，

为了那份看似稳定的工作，他可能要亲手将一个潜在的危险工具推向市场，

去毒害无数和艾艾一样的孩子。回到工位，他看着屏幕上那一行行冰冷的代码。

它们曾经是他构建理想世界的砖石，此刻却仿佛变成了帮凶的证物。家庭和事业，

像两片巨大的磨盘，将他夹在中间，缓缓碾压。他感到自己正在被一点点磨碎，

磨成这个世界需要他成为的，那个沉默的、顺从的、永远“退一步”的形状。

但心底某个角落，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挣扎：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3 微光与火焰日子在一种压抑的节奏中前行。李默白天在公司扮演着顺从的代码执行者，

晚上回家则扮演着努力输出积极情绪的父亲。两种角色他都演得蹩脚而疲惫。

艾艾的情况没有好转，但也暂时没有恶化。她像一株缺少阳光的植物，安静地存在着，

不哭不闹，也没有欢笑。这种静止的绝望，比任何一种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人揪心。

苏婷的努力则显得更加绝望和……扭曲。她开始疯狂采购。

家里堆满了各种昂贵的玩具、漂亮的童装、进口的零食。她似乎坚信，

只要物质刺激足够强烈，总能撬开女儿封闭的心门。“艾艾你看！这是最新款的智能娃娃，

会唱歌会讲故事！”苏婷拆开华丽的包装，把娃娃递到艾艾面前。艾艾看了一眼，

伸手摸了摸娃娃金色的头发，然后放下，轻声说：“谢谢妈妈。”语气平静无波。

“你不喜欢吗？那这个呢？会变形的机器人！”苏婷又拿出另一个盒子。艾艾摇摇头。

“那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或者我们出去吃？法式甜品？日本料理？

”苏婷的声音开始发抖，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急切。艾艾只是低下头，

玩着自己的衣角：“我不饿。”苏婷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她看着满地的玩具和包装盒，

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女儿，突然蹲下身，用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中涌出。

“你到底要什么……你告诉妈妈好不好……妈妈什么都给你买……”她哽咽着，语无伦次。

艾艾被妈妈的反应吓到了，她怯生生地走过去，伸出小手，摸了摸苏婷的头发，

小声说：“妈妈别哭。”但她自己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悲伤或难过的表情。

她只是基于某种本能，做出了这个动作。这一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李默心里。他明白，

苏婷的方式错了。用物质填塞情感的荒漠，只会让荒漠更加干涸。但他也没有资格指责苏婷，

因为他自己，连这种错误的努力都做得不够。他走上前，扶起苏婷，把她搂在怀里。

苏婷没有抗拒，靠在他肩膀上，无声地流泪。这是几个月来，

他们第一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却是在共同的绝望之中。“会好的。

”李默干巴巴地重复着这句毫无说服力的话，像是在安慰苏婷，更像是在欺骗自己。

就在家庭氛围降至冰点时，一个偶然的发现，带来了一丝微光。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

李默在家加班，调试“心境”系统的一个情感分类器模型。他的笔记本电脑开着，

屏幕上跳动着各种人脸表情的数据流和分类标签。艾艾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

安静地看着屏幕。李默没有在意，继续工作。他运行了一段测试视频，

视频里的人物做出各种表情：大笑、哭泣、愤怒、惊讶……突然，艾艾伸出小手指着屏幕，

当画面定格在一个做出“厌恶”表情的人脸上时，她小声地、不确定地说：“……讨厌？

”李默猛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女儿。艾艾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屏幕上，

对那个复杂且微妙的“厌恶”表情，似乎产生了反应。李默心脏怦怦直跳，

他赶紧点开另一个测试集，里面是更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指着一個做出“轻蔑”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