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从凌晨开始就没停过,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江城大学老教职工宿舍区的梧桐树叶。
李谦把车停在巷口,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潮湿泥土和腐烂落叶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竖起风衣领子,雨水立刻在肩头染开深色痕迹。陈嘉佑撑着一把黑伞小跑过来,
年轻的脸庞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严肃。“头儿,现场在二楼。张明远教授,六十二岁,
历史系的顶梁柱。原定今天上午有个重要学术会议,但他没出现。助手联系不上,
系主任亲自来家里才发现人不见了。”楼道里弥漫着陈旧木材和油漆的味道,
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忽明忽暗。张教授的家是典型的老式知识分子居所,
客厅的书架直抵天花板,塞满了各种精装书籍。几盆绿萝在角落里顽强生长,
叶片上积了薄灰。“初步检查,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陈嘉佑压低声音,“书房在最里面。
”李谦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一套用了多年的皮质沙发,
茶几上摆着茶具和几本摊开的期刊,一切都井然有序。但当他踏进书房时,
某种直觉让他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书房窗帘紧闭,只开了一盏台灯。暗红色的木质书桌上,
一杯红茶还剩半杯,旁边放着一本翻到三分之二处的《江城近代史考》。
书页边缘有轻微的折痕,仿佛读者只是暂时离开。“发现什么异常?”李谦戴上手套,
声音低沉。陈嘉佑翻开笔记本:“首先,所有窗户都从内部锁好,唯独书房窗帘被完全拉拢,
这与张教授习惯留一条缝透光的日常不符。其次,电脑开机但浏览器历史记录被清空。最后,
书架上的书排列顺序有问题——左边第三排明显有几本书被抽走又放回,但顺序颠倒了。
”李谦走到书架前,手指轻轻划过那些书脊。在整齐排列的史学著作中,
确实有几本书的高度和颜色与周围不太协调。“教授最后被看见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七点左右,邻居看见他穿着家居服下楼取报纸。监控显示他之后再未出门。
”陈嘉佑顿了顿,“奇怪的是,他的手机、钱包、钥匙都在家里,甚至连外套都挂在衣架上。
如果是自愿离家,这说不通。”李谦的视线落在书房角落的一个老式落地钟上。
钟摆有节奏地摇晃,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敲击钟体周围的木地板。
“声音不对。”他示意陈嘉佑,“下面是空的。”经过仔细检查,
他们在落地钟后方发现了一块可以活动的地板。掀开后,里面藏着一个银灰色的小型保险箱。
“需要叫林薇来吗?”陈嘉佑问。李谦已经掏出工具:“我先试试。
”他的手指在锁盘上轻轻转动,耳朵贴近金属表面。几分钟后,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
保险箱门弹开了。里面只有一叠用油布包裹的文件和几张泛黄的老照片。李谦展开文件,
眉头逐渐紧锁。那些纸张上写满了复杂的密码和符号,几乎无法理解。
而当他翻过那些老照片时,呼吸骤然停滞。照片背面,用暗红色墨水画着一个等边三角形,
内部有一个睁开的眼睛图案。“这是什么邪教符号吗?”陈嘉佑凑近看。李谦没有回答。
他从内袋掏出一个磨损严重的皮面笔记本——他父亲李卫东的遗物。快速翻到某一页,
上面画着一个完全相同的三角形符号。“三角会,”李谦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二十年前,
我父亲调查的最后一个案子。”陈嘉佑震惊地看着他:“那个导致李局长殉职的悬案?
”雨声突然变大,敲打着窗户。李谦合上笔记本,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通知周局,
这个案子由我亲自负责。”市局技术中队的灯光总是比别处更冷一些。
林薇坐在三块显示器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她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
眼镜反射着屏幕的蓝光。“张教授的电脑数据恢复了一部分。”她声音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他最近在写一篇关于江城几个大家族在民国时期活动的文章,涉及沈家、陈家和王家。
有趣的是,这些家族的后人现在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李谦站在她身后,
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有什么特别发现?”“他删除了大量浏览记录和文件,
但我追踪到他最近半年频繁访问学校档案馆的数字目录,
特别是关于1940年代市政建设的档案。”林薇调出另一组数据,“问题是,
档案馆的记录显示,那些档案中有关地下设施和防空工程的部分,关键页面都被撕掉了。
”陈嘉佑从门外进来,带来一股雨水的湿气:“头儿,查到张教授失踪前一周内见过的人。
除了学校和家,他只去过一个地方——城南的‘博古斋’,一家古董店。店主姓赵,
据说是专门收售老档案和文献的。”“这个赵老板现在在哪?”“消失了。店门关了两天,
邻居说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张教授失踪的同一天晚上。
”李谦的目光回到屏幕上那些家族名字上。“沈家...沈雪是张教授的研究助手,对吗?
”陈嘉佑点头:“对,沈雪是沈家的远亲。今早我们询问她时,她表现得非常紧张,
说是最后一次见张教授是三天前,但我觉得她在隐瞒什么。”林薇突然坐直了身体:“李队,
我恢复了张教授一封未发送的邮件草稿。
”屏幕上显示出一段简短文字:“他们发现了我的研究。三角不是符号,是地图。
档案馆地下,真相就在那里。如果这封信发出,说明我已无法继续。记住,眼睛永远睁开。
”就在这时,李谦的手机震动起来。一个未知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停止调查,
否则你父亲的命运将是你的榜样。”陈嘉佑凑过来看到短信,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
我们刚发现的线索,对方怎么会...”李谦没有回答,
但他的目光扫过技术中队办公室的每个人——两名正在整理物证的技术员,
一个在角落打印文件的文员,还有刚从周局长办公室回来的副队长。“林薇,查这个号码。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嘉佑,准备搜查令,我们去档案馆。”“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
”“正是时候。”李谦抓起外套,“通知值班组,但只说是常规证据搜查。
”江城大学档案馆位于校园最古老的建筑内,一栋有着拱形窗户和爬满藤蔓墙壁的欧式小楼。
夜雨中的档案馆显得格外阴森,只有门口一盏昏黄的门灯在雨中形成一圈光晕。
李谦带着陈嘉佑和两名值班警员进入大楼。值班管理员是个睡眼惺忪的老人,
他嘟囔着抱怨了几句,但还是拿出钥匙带他们去了地下档案室。
“这些是1940到1950年的市政档案,”管理员打开一排沉重的档案柜,
“张教授最近常来看的就是这些。不过他说有些页面缺失了,老档案都这样。
”李谦让警员们开始检查档案,自己则拿着手电筒在狭窄的过道间巡视。
地下室的空气带着一股纸张发霉和灰尘的味道,灯光昏暗,远处传来水管滴答的漏水声。
在最后一排档案架的尽头,他发现墙壁上有一块颜色略深的区域。用手指轻轻敲击,
传来空洞的回声。“嘉佑,过来一下。”陈嘉佑快步走来,两人仔细检查那块墙壁。
在档案架的阴影处,他们发现了一个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暗门。
门上有三个不易察觉的凹点,排列成三角形。
李谦从口袋里掏出父亲笔记本中的一页复印件——上面画着类似的三角形标记和一组数字。
他按照数字顺序按下凹点,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石阶,
潮湿的霉味更加浓重。手电光照下去,只能看到十几级台阶就没入黑暗中。“我叫增援。
”陈嘉佑拿出对讲机,但只听到刺耳的杂音,“信号被屏蔽了。
”李谦已经踏上了第一级台阶:“你留在这里确保退路,我下去看看。”“头儿,
这太危险了!”李谦没有停下,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石阶蜿蜒向下,
墙壁上开始出现那种三角形眼睛的符号,越往下越密集。终于,台阶尽头是一个圆形石室,
墙上点着几盏油灯,跳动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石室中央站着一个他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张教授?”李谦的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张明远转过身,他穿着整洁的西装,丝毫没有被绑架或胁迫的痕迹。
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遗憾和决然的表情。“李队长,我本希望你不会找到这里。
”“你的失踪是自导自演。为什么?”张明远轻轻摇头:“为了引导你,也为了保护你。
就像二十年前,我试图保护你父亲一样。”李谦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你认识我父亲?
”“李卫东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刑警,但他太执着,太正直。”张明远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
“他发现了三角会的真相——这不是什么邪教,而是一个延续了近百年的守护者组织。
我们保护的是江城地下的秘密。”“什么秘密?”张明远向前迈了一步,
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动,“一座始建于民国初年的地下城。
当年几个大家族为了战乱避难而建,后来成为某些特殊活动的场所。
”李谦的手指依然紧扣枪套:“所以你假装失踪,就是为了引我来这里?
”“你父亲当年也站在这个位置。”张明远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他拒绝加入我们,
也拒绝保持沉默。我警告过他,有些真相一旦揭开,付出的代价将是鲜血。
”石室顶上的灰尘忽然簌簌落下,一阵细微的震动从深处传来。
李谦敏锐地注意到张明远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那不是计划中的部分。”张明远低语,
突然向石室后方退去,“他们发现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从石阶上方传来,
陈嘉佑的声音带着急促:“头儿!上面有情况——”他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
接着是身体倒地的声音。李谦猛地转身,只见两个黑影堵住了石阶出口。
他们穿着深色作战服,脸上戴着防毒面具,手中握着装有消音器的手枪。“三角会的执法者。
”张明远的声音带着苦涩,“我早已不是核心成员,李队长。我只是个被利用后抛弃的棋子。
”李谦迅速躲到一根石柱后,拔出手枪。子弹擦过石柱,溅起碎石。在交火的间隙,
他瞥见张明远正试图打开石室后方一道隐蔽的石门。“别想逃!”李谦喝道,
一枪击中张明远脚边的地面。老教授僵在原地,举起双手:“你不明白,我们都只是棋子!
”一名袭击者投掷了某种烟雾装置,浓密的灰白色烟雾迅速充满石室。李谦屏住呼吸,
凭借记忆向张明远的方向移动。在烟雾中,他抓住了一只颤抖的手臂。“如果不想死在这里,
就跟我合作。”李谦在张明远耳边低语,同时向烟雾中疑似人影的方向开了两枪作为威慑。
他们跌跌撞撞地进入那道石门,李谦反手将门关上,摸到门内侧一个沉重的铁栓。
门外的枪声变得沉闷。石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隧道,墙壁上嵌着发出微弱绿光的荧光条。
隧道向下倾斜,空气中有明显的人工通风声。“嘉佑怎么样了?”李谦逼问,
枪口依然对着张明远。“应该只是被击昏了,他们的目标是你和我。”张明远靠在墙上喘息,
“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行动。看来你在警局内部的确有眼睛。
”李谦揪住张明远的衣领:“我父亲的死,你知道多少?
”张明远闭上眼睛:“那天晚上我也在场。你父亲发现了地下城的入口,就像你今天一样。
三角会给了他两个选择:加入或被消失。他选择了第三条路——对抗。”“谁杀了他?
”“不是某个人,李队长,是一个系统。一个渗透在江城各个角落的网络。
”张明远突然咳嗽起来,“你收到的威胁短信,你以为他们是怎么知道你的行踪的?
”隧道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李谦警觉地举枪对准黑暗,但张明远按下了他的手臂。
“是通风系统,每小时启动一次。这条隧道通往真正的地下城核心区。
”他们沿着隧道前行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上有三个呈三角形排列的锁孔。张明远从口袋里掏出三把造型奇特的钥匙。
“我花了二十年收集这些钥匙,本以为能用来揭露真相,现在却成了逃命的工具。
”铁门后是一个令人震撼的空间——一个巨大的地下广场,四周是民国风格的建筑立面,
街道向多个方向延伸,顶上的人造天空布满了光纤点,模拟着星空。空气中有微弱的循环风,
远处甚至有灯光闪烁。“欢迎来到三角会的真正领域,”张明远声音干涩,
“这座地下城始建于1923年,最初是防空洞和走私通道,后来演变成某些人的秘密据点。
”李谦的目光被广场中央一座石碑吸引。碑文已经模糊,但顶端的三角形眼睛符号依然清晰。
更让他心惊的是,石碑前的地面上有一片不明显的暗色污渍。“你父亲就是在这里倒下的。
”张明远轻声说,“他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老教授从内衣口袋取出一个小布袋,
里面是一枚磨损的警徽和一张折叠的纸条。李谦接过纸条,
上面是他父亲熟悉的笔迹:“真相如三角,有三面。你看到的,他们隐藏的,
和我带进坟墓的。原谅我,儿子。”远处传来脚步声,多个方向同时出现人影。
李谦迅速拉着张明远躲进一栋空建筑的阴影中。“他们关闭了出口。”张明远绝望地说,
“我们被困住了。”李数了数,至少有八个人正在包围广场。他的手枪里只剩下四发子弹。
在绝望中,
他注意到广场一侧的墙壁上有一个熟悉的符号——他父亲笔记本中某个被圈起来的标记。
“那里有出路吗?”他指着那个方向问张明远。老教授眯起眼睛:“那是旧通风井的入口,
但几十年前就被封死了。”“我父亲标记了它,一定有原因。
”他们沿着建筑物的阴影快速移动,子弹开始在他们身边呼啸。李谦回击了两枪,
听到一声痛呼,至少击中了一个目标。通风井的入口被铁栅栏封住,但锁已经锈蚀。
李谦连开两枪打断锁链,用力拉开栅栏。后面是垂直向上的通道,壁上设有生锈的铁梯。
“你先行。”李谦命令道,同时向追兵方向打出最后一发子弹。张明远开始攀爬,
李谦紧随其后。下方传来喊声:“他们进了通风井!启动净化系统!”突然,
一股刺鼻的气体从下方涌来。李谦感到眼睛和喉咙一阵灼痛,视线开始模糊。
他咬紧牙关继续向上爬,手指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梯。上方出现一丝光亮,接着是新鲜空气。
张明远已经推开顶部的栅栏,爬了出去。李谦奋力向上,却在距离出口仅几步之遥时,
感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向下看,防毒面具后的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
那只手用力向下拉,李谦的另一只脚滑脱了铁梯。李谦的脚踝被铁钳般的手紧紧箍住,
整个人悬在半空。刺鼻的净化气体不断从下方涌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灼痛。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屈起另一条腿,用鞋跟狠狠踹向那只手的主人。
鞋跟撞在防毒面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抓住他脚踝的手稍微松动了一瞬。就这一瞬间的机会,
李谦奋力向上攀爬,手指已经触到了出口边缘潮湿的泥土。“抓住!”张明远趴在洞口,
伸出瘦削的手臂。李谦抓住那只手,借力向上,肩膀终于探出洞口。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脸,
清凉的空气涌入肺中。他回头瞥见通风井下方,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正迅速后退,
消失在弥漫的雾气中。他们身处大学后山的一片竹林,档案馆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距离他们大约两百米。雨水冲刷着李谦脸上的污迹和血迹,他大口喘着气,
手中的枪依然紧握。“他们不会追出来。”张明远瘫坐在泥泞中,西装沾满污泥,
“地下城的存在必须保密,公开追捕会暴露一切。”李谦的视线扫过四周,确认暂时安全后,
一把将张明远按在旁边的竹子上:“现在,告诉我全部真相。二十年前,是谁杀了我父亲?
”竹叶在雨中沙沙作响,张明远艰难地吞咽着:“不是一个人,李队长。是一个决定。
你父亲发现了地下城的核心秘密——那里不仅是避难所,
还是某些家族进行非法交易、藏匿证据的场所。当他拒绝被收买后,
三角会的长老会投票决定了他的命运。”“名字。”李谦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要那些人的名字。”“即使我说出来,你也没有证据。
那些名字...包括现任副市长王振华的父亲,沈氏集团董事长沈国雄,
还有...”张明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变得灰白,“还有你尊敬的周局长周志恒。
”李谦的手指微微发抖:“周局?他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正是如此。
投票是四对三,周志恒投了处决票。”张明远苦笑着,“这就是三角会的规则,
每个人都必须为集体利益牺牲个人感情。”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李谦迅速拉起张明远:“走,在其他人到达之前。”他们穿过竹林,
来到李谦停在隐蔽处的车前。刚把张明远塞进后座,李谦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周局长”三个字。李谦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周局。”“李谦!你在哪?
陈嘉佑在档案馆受伤,说你追着嫌疑人进了地下通道!需要支援吗?
”周志恒的声音急切而关切。“暂时安全,嫌疑人张明远在我手中。
我们正在返回市局的路上。”李谦盯着后视镜中张明远惊恐的表情,
“档案馆地下有个庞大的空间,需要封锁现场。”电话那头有半秒的停顿:“明白。
直接带回市局,我会安排审讯室和医疗组。你受伤了吗?”“轻伤,不碍事。
”李谦挂断电话,发动汽车,却没有驶向市局方向。“你不相信他。”张明远从后座低声说。
李谦没有回答,方向盘一转,驶入了一条小巷。他在一处废弃仓库前停下,
这里是刑侦支队多年前处理一起绑架案时使用的安全屋,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仓库内部堆放着废弃的机械零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李谦把张明远铐在楼梯扶手上,自己则检查了整栋建筑,确认安全后才回到主房间。
他从车里取出父亲留下的警徽和纸条,放在布满灰尘的工作台上。“三角会的‘眼睛’是谁?
”李谦问,“那个在警局内部监视我的人。”张明远摇头:“我不知道具体身份。
三角会的结构分为三层:外围成员如我,
只知道部分真相;核心成员管理日常运作;而‘眼睛’是最高层的监视者,身份从不公开。
”李谦打开手机,调出档案馆行动前通知的人员名单——除了陈嘉佑和两名值班警员,
只有周局长、技术中队的林薇和值班指挥中心知道他们的行踪。“林薇...”李谦喃喃道,
想起那个总是沉浸在数据中的技术专家。她恢复张教授电脑数据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
还有那条威胁短信的追踪结果一直没回复。他的手机突然再次震动,
是林薇发来的信息:“李队,追踪到威胁短信来源,是档案馆附近的基站。另外,
恢复的数据显示张教授还有一处安全屋,地址已发你手机。需要支援吗?
”信息下方附着一个位于城南的地址。李谦盯着那条信息,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
如果他相信林薇,就应该立即前往那个地址寻找更多证据;如果林薇就是“眼睛”,
那这可能是个陷阱。张明远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他们给你设了圈套,李队长。
无论你选择哪条路,都在他们的计算之中。”李谦抓起车钥匙,
走到张明远面前解开手铐:“我们去找出答案。”雨下得更大了,
车窗上的雨刮器以最大频率摆动,仍难以清除密集的雨幕。
李谦驾车在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行,目的地不是林薇提供的地址,也不是市局,
而是父亲生前常带他去的老城区。在一栋有着绿色百叶窗的老房子前,李谦停下车。
这里是父亲的老朋友,退休老刑警赵伯的家。二十年过去了,
李谦不确定赵伯是否还住在这里,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全之处。敲门前,
李谦警惕地观察着街道。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路口,速度慢得不正常。门廊灯突然亮起,
门开了条缝。赵伯花白的头发和警惕的眼睛出现在门后,他认出了李谦,
脸上的皱纹稍稍舒展。“谦小子?这么晚...”“赵伯,需要帮助。”李谦简短地说,
示意身后的张明远。赵伯迅速开门让他们进去,然后小心地拉上窗帘。简陋的客厅里,
老式电视正播放着午夜新闻,桌上散落着围棋子和半杯茶。李谦简要说明了情况,
赵伯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老人走到壁橱前,取出一个旧饼干盒,
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和文件。“你父亲去世前一周来找过我,”赵伯的声音沙哑,
“他说如果发生意外,让我把这些交给你。
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李谦接过那些文件,最上面是一张三角会成员的老照片,
拍摄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他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王振华的父亲、沈国雄,
还有周志恒的父亲周建华。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段话:“三角非会,乃誓也。守密者生,
泄密者亡。三族之约,百年不移。——王、沈、周”张明远凑过来看,
倒吸一口冷气:“三大家族...原来如此。三角会不是组织,是三个家族之间的盟约。
”赵伯点头:“你父亲发现,这三个家族通过地下城网络控制着江城的某些命脉产业。
贩毒、走私、洗钱...几十年来,他们共享资源,互相庇护。”窗外突然闪过车灯的光束,
一辆车停在了房子外面。李谦迅速熄灭了客厅的灯,透过窗帘缝隙向外望去。
那辆黑色轿车就停在街对面,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人让李谦的心沉了下去。周志恒站在雨中,
没有打伞,手中握着一个文件夹。他独自一人,抬头望向赵伯家的窗户,
仿佛知道李谦就在那里。“他来了。”李谦轻声说,手按在枪套上。周志恒并没有试图进屋,
只是站在雨中,举起那个文件夹,然后轻轻放在门前的台阶上。他抬头又看了一眼窗户,
转身回到车上,驶离了街道。李谦等待了几分钟,确认没有其他车辆,
才小心地开门取回文件夹。里面是一叠档案复印件和一把钥匙,
还有一张周志恒亲笔写的便条:“你父亲希望你能做出不同的选择。钥匙是地下城控制室的,
在档案馆地下三层东侧。证据在那里,但陷阱也在。信任你的人比你知道的更多。
——一个愧疚的人”张明远翻看着那些档案,
突然抽出一张照片:“这是...三角会的长老会名单!”照片上是七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围坐在一张红木桌旁。除了已经提到的三个家族族长,
李谦还认出了林薇的父亲林国栋——江城大学前校长,以及陈嘉佑的叔叔陈立明。
李谦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陈嘉佑发来的信息:“头儿,我醒了。林薇有问题,
她修改了证据链。你在哪?安全吗?”雨点击打着屋顶,节奏急促而不规则。
李谦看着手中的名单,又望向窗外黑暗的街道。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张他熟悉的脸,
每一个面孔都可能戴着面具。他拿起父亲留下的警徽,别在胸前内侧,
感受着金属的冰凉透过衬衫传到皮肤。“我们得回到地下去。”李谦说,
声音在雨声中几乎听不见。明远的手在颤抖,纸张发出细碎的声响。
“七个长老...林薇的父亲,陈嘉佑的叔叔...难怪他们能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
”李谦抓起车钥匙,目光扫过赵伯满是皱纹的脸。“我们需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赵伯,
能帮我个忙吗?”老刑警挺直了腰板,眼神锐利如初:“说吧,谦小子。
”“匿名举报张教授在你这里,就说我们发生了冲突。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区域。
”赵伯毫不犹豫地点头:“明白。你们从后门走,那条小路通到菜市场,这个时间应该没人。
”雨势渐小,转为细密的雨丝。李谦带着张明远穿过狭窄的后巷,积水溅湿了他们的裤脚。
在菜市场后门的阴影处,李谦拨通了陈嘉佑的电话。“头儿!你在哪?
林薇刚刚试图进入证物室,被我发现后逃走了。”陈嘉佑的声音急促而紧张。“听着,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周局。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但要绝对保密。”“你说。
”陈嘉佑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去档案馆地下,找到控制室。周局说证据和陷阱都在那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你信任他吗?”“不,但我没有选择。
”李谦看着远处闪烁的警灯,“如果一小时后没有我的消息,就把这个地址发给省厅纪检组。
”他发去了赵伯家的地址。挂断电话后,张明远靠在潮湿的墙壁上,
脸色苍白:“你真的要回去?那是自投罗网。”李谦从车里取出备用枪和弹夹,
了一下武器:“我父亲留下的笔记里有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最关键的证据’。
他们不会想到我这么快就回去。”他们绕道城西,穿过正在施工的高架桥下,
避开主要路口的摄像头。档案馆周围的警戒线已经撤除,只有一辆警车停在门口,
里面坐着两名打盹的辅警。李谦将车停在两个街区外,和张明远步行接近。
档案馆的后门虚掩着,锁具被专业工具破坏。他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地下档案室比之前更加阴冷,部分档案柜被移动过,露出后面的暗门。
李谦注意到地面有新的拖拽痕迹,空气中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控制室在第三层东侧。”李谦低声说,手中的枪始终指着张明远的后背,“别耍花样。
”他们沿着之前发现的石阶向下,这次李谦更加警惕,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在第二层平台,
他发现墙壁上的三角形符号有一个被重新绘制过,颜色比其他的更加鲜亮。“这是警告标志,
”张明远小声解释,“表示该区域处于活跃监控状态。”李谦没有回应,
只是示意他继续前进。到达第三层时,他们听到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李谦拉着张明远躲进一个拱门的阴影中。“...确认李谦已经进入包围圈。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长王斌,“赵伯家被包围了,但他不在里面。
”另一个声音回应,李谦辨认出那是林薇:“控制室的陷阱已启动,只要他碰那个保险柜,
就会释放神经毒气。周局的计划很完美。”李谦的呼吸几乎停滞。王斌是他共事七年的同事,
林薇是他最信任的技术专家。而现在,他们平静地讨论着如何置他于死地。脚步声逐渐远去。
李谦等待了几分钟,才从藏身处走出。控制室就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微弱的蓝光。控制室内布满了老式和新式的监控设备,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地下城地图,上面用红笔标记了数个三角形符号。房间中央的桌子上,
放着一个银灰色的保险箱。张明远突然抓住李谦的手臂,声音颤抖:“别开那个,
他们没说谎。”李谦环顾四周,注意到天花板四个角落都有几乎看不见的细小喷口。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房间一角的老式档案柜上,那里与整个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
他走向档案柜,轻轻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但当他敲击抽屉底板时,
传来了空洞的回声。小心地移开底板,下面藏着一个牛皮纸文件夹。
文件夹里是三角会数十年的交易记录、资金流向,以及七位长老的身份证明。
最后几页是手写的会议记录,日期正是李谦父亲遇害的那天。“...李卫东拒绝合作。
投票结果4:3,决定执行清除。周志恒投了关键一票,
但要求保证其子李谦的安全...”李谦的手指抚过那行字,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文件夹底部还有一张小小的存储卡。就在这时,控制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电子锁发出滴的确认声。天花板上的喷口开始嘶嘶作响,释放出无色的气体。
张明远惊恐地后退,用袖子捂住口鼻:“神经毒气!我们完了!”李谦迅速扫视房间,
目光落在通风管道上。他爬上桌子,用枪托砸开通风口的格栅,里面勉强可以容纳一人通过。
“快上去!”他命令张明远,同时将文件夹和存储卡塞进内衣袋。
张明远笨拙地爬进通风管道,李谦紧随其后。就在他拉上格栅的瞬间,
控制室的门被猛地撞开。透过格栅的缝隙,他看见周志恒站在门口,手中举着枪,
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通风管道狭窄而黑暗,他们只能匍匐前进。
李谦听到下方传来周志恒的声音,低沉而疲惫:“我知道你能听见,李谦。
你父亲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有我的选择,就像你现在有你的。”管道突然剧烈震动,
远处传来爆炸的闷响。李谦感到一股热浪从后方涌来,催促他们向前爬行。
管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网,外面是城市下水道系统。他们踢开铁网,跌入齐膝深的污水中。
远处,档案馆的方向冒出浓烟,警笛声此起彼伏。李谦靠在潮湿的墙壁上,
从内衣袋取出那些被部分浸湿的文件。存储卡似乎完好无损。张明远瘫坐在对面,
污水浸透了他的西装,他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现在你知道了部分真相,
”张明远的声音嘶哑,“但你准备好面对全部了吗?”李谦没有回答,
只是抬头望着下水道检修口透进的微弱天光。雨已经停了,
黎明的灰色光线悄然渗入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李谦抓住张明远的手臂,在污水中艰难前行。
存储卡紧握在他手心,边缘几乎要嵌进皮肉。“他们不会让我们离开江城。”张明远喘息着,
污水溅到他苍白的脸上,“周志恒放我们走,只是为了找出存储卡的备份。”李谦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锁定在下水道前方的一处检修梯。攀上锈迹斑斑的铁梯,他小心推开井盖,
缝隙中透进黎明的灰光。外面是一条背街小巷,堆放着垃圾桶和废弃家具,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垃圾味。档案馆方向的浓烟已经减弱,但警笛声更加密集。
李谦将井盖完全推开,确认安全后才示意张明远跟上。巷口,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突然亮起车灯。李谦立即举枪瞄准,但车窗摇下,露出陈嘉佑紧张的脸。
“头儿,快上车!”李谦犹豫了一瞬,枪口未降:“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陈嘉佑举起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移动的红点:“你外套里的追踪器,我两年前就放进去了。以防万一。
”这解释合情合理——陈嘉佑总是过分谨慎。
但李谦的指尖在扳机护圈上轻轻摩挲:“林薇呢?”“逃了。但我截获了她发给王斌的信息,
他们正在全城搜捕你们。”陈嘉佑急切地看向后视镜,“相信我,头儿。没时间了。
”李谦最终点头,推着张明远钻进车厢。面包车立刻驶离小巷,混入清晨稀疏的车流。
“存储卡在我这里。”李谦说,观察着陈嘉佑的反应。年轻副队长的眼睛亮了一下,
但随即皱眉:“我们需要读取设备,所有警用设备都会被监控。”“去老城区,红星网吧。
”张明远突然开口,“老板欠我个人情,那里有安全的电脑。
”陈嘉佑从后视镜看了李谦一眼,得到默许后改变了方向。
红星网吧隐藏在一栋居民楼的地下室,招牌已经褪色。清晨时分,
只有几个通宵的年轻人瘫在椅子上。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人,看见张明远时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默默带他们进了后间。“这里有独立网络,设备干净。”老板简短地说,随后关门离开。
陈嘉佑插入存储卡,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亮起,要求输入密码。
“试试‘三族之约’的拼音首字母。”张明远建议。密码错误。
李谦从湿透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照片——三角会七位长老的合影。
背面用极细的钢笔写着一串数字:19230517。“1923年5月17日,
”张明远低语,“地下城奠基日。”陈嘉佑输入数字,系统解锁了。
存储卡内的文件比他们想象的更多——账本、交易记录、成员名单,
甚至还有几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最新的一份文件标注着“清理行动”,日期是昨天,
列出了数个目标姓名。李谦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沈雪。“他们要灭口。
”李谦的声音紧绷,“沈雪有危险。”陈嘉佑已经起身:“她在学校宿舍,
我派人...”“不,不能通过警队。”李谦打断他,“我们自己去。
”他们从网吧后门离开,面包车在晨雾中穿行。陈嘉佑不断查看后视镜,
手指紧张地敲打方向盘。“有辆车跟着我们。”他最终说道,声音刻意平静。李谦回头,
一辆摩托车在后方两个车距处,骑手戴着全盔,看不清面容。“甩掉他。”李谦说。
陈嘉佑猛打方向盘,面包车拐进一条窄街,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摩擦声。
摩托车紧随其后,骑手单手驾车,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什么——枪声。后窗玻璃应声碎裂,
李谦按下张明远,子弹击穿了前座头枕。“抓紧!”陈嘉佑喊道,面包车冲过一个路边摊,
杂物四散飞溅。摩托车加速逼近,骑手再次举枪。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从侧面冲出,
狠狠撞向摩托车。金属撕裂声中,摩托车翻滚着滑出很远,骑手一动不动地躺在路中央。
黑色轿车停下,车窗降下,周志恒的脸出现在窗口。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李谦一眼,
然后升起车窗,迅速驶离现场。陈嘉佑猛踩刹车,面包车停在路边,三人剧烈喘息。
“他在保护你?”陈嘉佑难以置信。“或者在灭口。”李谦盯着摩托车残骸,
“确保只有他知道我们的位置。”他们弃了面包车,拦下一辆出租车。到达江城大学时,
校园刚刚苏醒,几个早读的学生抱着书本走过。沈雪的宿舍门虚掩着。
李谦示意陈嘉佑守在外面,自己持枪进入。客厅整洁有序,但卧室有明显的翻动痕迹。
书架上的书散落一地,床头柜的抽屉被拉开。他在书桌下发现了一张被踩碎的校园卡,
照片上的沈雪微笑着。“她不在...”李谦的话被浴室传来的轻微响动打断。
浴室门缓缓打开,沈雪站在那里,脸色惨白,手中紧握着一把剪刀。看见李谦,
她手中的剪刀哐当落地。“他们来找我...”她声音颤抖,“问我教授在哪里,
还有...你父亲留下的东西。”李谦扶她坐下:“谁来找你?”“我不知道,
他们穿着警服。”沈雪抽泣着,“但他们的眼神...不像警察。
”陈嘉佑从门外探头:“头儿,得走了。宿舍管理员在打电话,可能是在报警。
”李谦从地上捡起一张被撕破的照片——沈雪与张明远的合影,背面用红笔画了一个圈。
“他们留了标记。”李谦轻声说,“三角会的警告。”张明远接过照片,
手指颤抖:“这是最高级别的威胁。他们不会只是吓唬她...”窗外传来警笛声,
由远及近。陈嘉佑脸色一变:“校警,至少三辆车。”李谦拉起沈雪:“跟我们一起走。
”他们从消防通道下楼,却在出口处停住了脚步。两辆警车堵在路口,王斌站在车旁,
手中的对讲机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没有退路了。”陈嘉佑低声说,手按在枪套上。
王斌向他们走来,步伐不疾不徐。在十米外停下,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李谦脸上。
“周局要见你。”王斌说,“一个人。”李谦没有动:“以什么身份?刑侦队长还是嫌疑人?
”王斌的嘴角微微抽动:“这取决于你的选择,李队。”远处教学楼顶,一道反光一闪而过。
李谦眯起眼睛,辨认出狙击镜的轮廓。不止一个点,至少三个方向。“如果我拒绝呢?
”王斌叹了口气:“那就很难看了,李谦。为了大家好,别逼我。”陈嘉佑向前半步,
挡在李谦身前:“王队,这里面有误会。存储卡里的证据—”“没有误会!
”王斌突然提高音量,“把存储卡交出来,这是最后的机会。
”沈雪的手紧紧抓住李谦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张明远闭上眼睛,
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祈祷。李谦的手缓缓伸向口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上。
但他掏出的不是存储卡,而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通话对象是省厅特别调查处。“都听到了吗,刘处长?”李谦对着手机说。
王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教学楼顶的狙击镜反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远处传来的更多警笛声,音调与江城警车不同,越来越近。
王斌的手按上了枪套,但他的动作在半途停住了。他的目光越过李谦的肩膀,瞳孔猛然收缩。
李谦回头,看见周志恒站在宿舍楼的阴影处,手中的枪口微微抬起,对准了王斌。
“游戏结束了,王副队长。”周志恒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异常清晰。
王斌的手指在枪套上微微颤抖,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周志恒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枪口始终对准王斌的胸口。“省厅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王斌。”周志恒的声音异常平静,
“放下武器,这是你唯一的选择。”王斌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以为你赢了吗,
周局?三角会不会放过你,就像不会放过李卫东一样。
”李谦感到沈雪的手在他臂弯中剧烈颤抖。陈嘉佑已经拔枪在手,
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教学楼窗口。“存储卡在我这里,”李谦上前一步,
“里面有三角会七十年的全部记录。包括你去年经手的那笔两千万资金流向,王副队长。
”王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随即变得凶狠:“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对抗什么...”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打断。
三辆省厅标志的黑色越野车冲进校园,轮胎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打滑。车门同时打开,
八名全副武装的特警迅速散开,占据有利位置。
一名肩章显示高级警监身份的中年男子走下车辆,目光锐利如鹰。“王斌,
涉嫌谋杀、受贿及参与犯罪组织,立即放下武器!”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校园内回荡。
王斌环视四周,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突然,他猛地举枪——但不是对准任何人,
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眼睛永远睁开。”他低声说,手指扣动扳机。
枪声在校园内炸响,惊起一群鸽子。王斌的身体软软倒地,鲜血在水泥地上蔓延开来。
周志恒缓缓放下枪,走到李谦面前。他的脸上刻满了李谦从未见过的疲惫。“存储卡。
”周志恒伸出手。李谦没有动:“为什么?”周志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二十年前,
我投了处决票是为了保护你。如果你父亲继续调查,他们不会只杀他一人。你的母亲,你,
都会死。”省厅的刘处长走了过来,接过周志恒手中的枪:“周志恒,你也被拘留了。
”周志恒没有任何反抗,任由特警给他戴上手铐。经过李谦身边时,他停下脚步,
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控制室东墙,第三块砖是松动的。
你父亲留给你的最后信息在那里。”李谦看着周志恒被押上警车,
手中的存储卡仿佛有千斤重。陈嘉佑走过来,脸上混杂着震惊和困惑。“头儿,
省厅要求我们立即前往配合调查。”李谦的目光扫过沈雪苍白的面孔,张明远呆滞的眼神,
最后落在远处档案馆的方向。“带他们去省厅,确保安全。”李谦将存储卡交给陈嘉佑,
“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现在?省厅的人要求...”“照我说的做。”李谦打断他,
转身向校园后门走去。雨水再次开始落下,细密而冰冷。李谦拦下一辆出租车,
报出档案馆的地址。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似乎认出了他,但什么也没说。
档案馆周围已经拉起了新的警戒线,但这次是由省厅特警把守。李谦出示证件,
轻易地进入了建筑。地下档案室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血腥气。
控制室的门已经被炸毁,内部一片狼藉。省厅的取证人员正在收集证据,没人注意到李谦。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东墙,手指轻轻敲击墙面。第三块砖确实有些松动。他用力推开,
砖后是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只有一个生锈的铁盒。
铁盒中是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和一把老式钥匙。
笔记本的扉页上是他父亲的笔迹:“给我的儿子,当你读到这些时,
说明你已经走到了真相的边缘。原谅我不能亲自引导你,但有些路必须独自走完。
”李谦翻开笔记本,手指微微发抖。“三角会起源于1923年,
三个家族为保护一座金库而结盟。但随着时间推移,守护变成了占有,保护变成了犯罪。
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地下城不仅是通道网络,还是一座巨大的地下金库,
藏有足以动摇国本的财富。”“周志恒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他的家族深陷其中。
我给了他机会自首,他却选择了背叛。不要恨他,在那个位置上,
任何人都会面临艰难的抉择。”“如果你读到这些,记住:真相有三面——你看到的,
他们隐藏的,和永远无法证实的。不要执着于最后一种,那会毁了你。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粘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李谦小心地撕下,那是一张婴儿照片,
背面写着一个日期和地址——正是今天,城北的一处老宅。外面的雨声更大了,
李谦将笔记本和钥匙塞进外套内侧。一名省厅警官走进控制室,看见他时愣了一下。
“李队长?省厅正在找你,要求立即汇报情况。”李谦点头,跟随警官向外走。
在楼梯拐角处,他突然转向另一条通道,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档案馆的后门通向一条小巷。
李谦拨通了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号码。“我是李谦,李卫东的儿子。”他对着手机说,
“我需要见‘眼睛’。”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然后是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声音:“老城区,
纺织厂仓库。一小时后。独自前来。”电话挂断。李谦站在雨中,手中的钥匙冰冷刺骨。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雨滴打在他的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远处,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黑暗如墨。雨水顺着李谦的衣领滑进后背,
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纺织厂仓库坐落在老工业区的边缘,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
像一张沉默的嘴。他推门进去,昏暗的光线中尘埃飞舞。仓库内部堆满了废弃的纺织机械,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霉变混合的气味。在仓库中央,一把孤零零的木椅上坐着一个人影。
随着李谦走近,那人从阴影中抬起头。“林薇。”李谦停下脚步,手指无声地搭上枪套。
林薇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在她平静的脸上。“我猜你并不意外。”“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我进入警队的第一天。”她轻声说,“我父亲临终前告诉我,有些责任是与生俱来的。
”李谦环顾四周,废弃的机器在昏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你是‘眼睛’?”林薇摇摇头,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眼睛’不是一个人,李队。它是一个系统,
一个由七大家族共同维护的监控网络。我只是其中一环。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设备放在地上:“这是信号屏蔽器,我们有十分钟。之后,
其他人就会知道我们见过面。”李谦没有放松警惕:“为什么见我?
”“因为周局的选择让我意识到,这个系统已经腐烂到了核心。”林薇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本可以让你消失,就像他们让你父亲消失一样。但他没有。”远处传来火车经过的轰鸣,
震得仓库铁皮屋顶嗡嗡作响。李谦向前一步:“地下金库在哪里?”“就在你脚下。
”林薇用脚尖点了点地面,“整个老工业区的地下都是金库的一部分。
纺织厂是最初的入口之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一台老式纺纱机。
随着她转动某个开关,机器后方的一块地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存储卡里的信息只是冰山一角。”林薇回头看他,“真正的证据在金库最深处的保险室里。
但你父亲留下的钥匙是唯一的通行证。”李谦跟随她走下阶梯,狭窄的通道逐渐开阔,
变成了一条精心修建的地下走廊。墙壁上的荧光条发出幽绿的光,空气中有明显的循环风。
“三角会最初确实是为了保护。”林薇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1923年,
三个家族联合建造了这个地下金库,用来保护江城百姓的财富免受战乱。但随着时间推移,
保护变成了占有。”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刻着复杂的纹路。
林薇示意李谦上前:“只有继承人的血统和钥匙才能打开这扇门。
”李谦拿出父亲留下的钥匙,插入锁孔。随着钥匙转动,门内传来机械运转的咔嗒声。
金属门缓缓滑开,露出后面的空间。那不是他想象中的金库,
而是一个布满监控屏幕的控制中心。
数十个屏幕显示着江城各个重要场所的实时画面——市政府、警察局、银行,
甚至是他刚刚离开的档案馆。“这就是‘眼睛’的真正面目。”林薇轻声说,“七十年来,
三角会通过这个系统监视着江城的每一个角落。
”李谦的目光被主控制台上的一本厚重日志吸引。他走上前,翻开泛黄的纸页。
日志里详细记录了三角会数十年的活动——从最初的财富保护,到后来的权力交易,
再到近二十年的各种非法活动。在最新的一页上,
他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一行字:“李卫东之子,威胁等级:极高。建议处理方式:清除。
”“他们投票决定你的命运是在昨晚。”林薇站在他身后,“四比三,和二十年前一样。
”李谦猛地转身:“谁投了反对票?”“我,周局,还有沈雪的祖父。
”林薇的眼镜反射着屏幕的光,“沈老已经卧床不起,他的票由沈雪代投。
这是她成为张明远助手的原因——她也是继承人之一。”控制台上的一个屏幕突然亮起红光。
林薇脸色一变:“他们发现我们在这里了。安全系统已经启动,十分钟内这里会被彻底封锁。
”李谦迅速翻动日志,用手机拍下关键页面。“出口在哪里?”“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
”林薇快步走向控制室后方,推开一扇伪装成墙壁的门,“这边,有一条紧急通道。
”他们穿过狭窄的隧道,身后传来金属门重重关闭的声音。隧道向上倾斜,
墙壁上的应急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沈雪在哪里?”李谦边跑边问。“安全屋,我安排的。
”林薇喘息着,“但她不肯离开江城,她说有必须完成的事。”隧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
林薇用力推开,外面是河堤下的一个隐蔽出口。雨已经停了,江水浑浊湍急,
对岸的城市灯火通明。“从这里你可以离开江城。”林薇递给他一个车钥匙,
“河边那辆黑色轿车,里面有新身份和现金。”李谦没有接钥匙:“你呢?”“我必须回去。
如果我也消失,他们会启动全面清理程序。”林薇的声音很轻,“更多无辜的人会死。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李谦望向江面,一艘货船正缓缓驶过,汽笛长鸣。
“我不能走。”他把钥匙推回林薇手中,“我父亲选择了对抗,我也一样。
”林薇的眼神复杂:“即使知道结局可能和他一样?”“尤其是因为如此。
”李谦从口袋里掏出父亲留下的警徽,别在胸前,“告诉我沈雪在哪里。
”警笛声已经很近了,车灯的光束在河堤上方扫过。林薇快速写下地址,塞进李谦手中。
“她在江城大剧院,地下排练室。今晚那里有一场三角会的集会,七大家族的代表都会到场。
”林薇最后看了他一眼,“小心沈雪,李队。继承人的忠诚永远属于家族。
”她转身消失在隧道黑暗中,铁门缓缓关闭。李谦沿着河堤的阴影快速移动,
胸前的警徽在夜色中微微发亮。到达大剧院时已是深夜,演出刚刚散场,观众们从大门涌出。
李谦绕到建筑侧面,找到员工入口。门锁被轻易撬开,他闪身进入黑暗的走廊。
地下排练室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李谦悄无声息地靠近,从门缝中窥视。沈雪站在排练室中央,
面前是五位衣着考究的中年人。李谦认出了其中两人——沈氏集团的现任总裁沈国雄,
和王副市长的弟弟王振国。“投票已经结束,”沈国雄声音冰冷,“李谦必须被清除。沈雪,
你的反对票无效,作为新任继承人,你还没有完全投票权。”沈雪挺直脊背,
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以沈家继承人的身份,正式提出解散三角会的动议。”室内一片哗然。
王振国猛地站起:“你疯了?这个组织保护了我们近百年!”“保护?”沈雪冷笑,
“还是囚禁?我们被困在这个秘密里太久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李谦推门而入,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沈雪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为复杂的情绪。
“李队长,你不该来这里。”她轻声说。沈国雄缓缓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正好,
省得我们去找你。”李谦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三角会结束了。
省厅特别调查组已经接管了所有证据,包括地下金库的控制室。
”王振国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们会在乎?省厅里也有我们的人。”“也许。
”李谦向前一步,“但如果这些证据同时发给了全国各大媒体呢?
”排练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沈雪悄悄移动位置,站到了李谦身侧。“你不敢。
”沈国雄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李谦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发送页面的截图,
收件人列表长得惊人。“已经设置了定时发送,除非我每十二小时取消一次。
”远处传来警笛声,这次比河边的更加密集。沈雪碰了碰李谦的手臂,
示意他看排练室后方的一扇小门。“我们该走了。”她低声说。
沈国雄突然拔枪对准李谦:“没有人能离开。”几乎同时,排练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陈嘉佑带着一队省厅特警冲了进来。“全部不许动!省厅特别行动组!”混乱中,
沈雪拉住李谦冲向那扇小门。身后传来枪声和喊叫声,他们头也不回地跑进黑暗的通道。
通道连接着剧院的地下管网,错综复杂如同迷宫。沈雪显然熟悉路线,
毫不犹豫地在每个岔路口做出选择。“为什么帮我?”李谦在奔跑中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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