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十七分,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王记铁板烧”那串歪歪扭扭的微信名,
第三次把输入框里的“出摊了吗”删掉重写。指尖在屏幕上蹭得发烫,
连带着心跳都比平时快了半拍——倒不是怕王叔不回复,是怕他回复得太及时,
我连换衣服的功夫都没有。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卷得沙沙响,像有人躲在树后嚼薯片,
楼下便利店的暖黄灯光漏进客厅一角,刚好照在沙发扶手上那袋拆开的辣条上。
包装袋被我揉得皱巴巴的,只剩最后两根孤零零地粘在油纸里,
这是我半小时前用来垫肚子的“应急粮”。说起来也丢人,我一个月挣八千块,
居然会因为馋王叔家的铁板鱿鱼,把自己饿到啃辣条,说出去怕是要被闺蜜笑掉大牙。
但王叔家的鱿鱼须,真的不是普通路边摊能比的。那鱿鱼是每天新鲜运过来的,
王叔处理得特别干净,连吸盘里的泥沙都抠得一干二净。煎的时候要先刷一层秘制蒜蓉酱,
那酱里加了烤香的白芝麻、剁碎的小米辣,还有一点点花椒油,
煎到鱿鱼边缘微微卷起、冒起金黄的小泡泡时,再撒一把葱花和孜然,咬一口能鲜到跺脚,
连签子都想嗦三遍。有次我跟前任来吃,他抢我最后一口鱿鱼须,
我差点跟他在路边打起来——现在想想,当初没分手,可能真是因为那串鱿鱼没抢赢。
作为一个在这片老小区住了五年的“资深住户”,我和王记铁板烧的缘分,
比我历任男友加起来都长。王叔今年五十六岁,留着寸头,头发根根立得像钢针,
左手小拇指断了半截据说是年轻时在工厂干活,被机器轧的,
炒铁板时总喜欢用那半截手指顶着锅沿,手腕一翻,
葱花和辣椒粉就像天女散花似的落在食材上,动作帅得能迷倒小区里一众阿姨。
有次我看见三楼张阿姨特意绕远路来买烤肠,就为了跟王叔多说两句话,
结果被李姨一眼看穿,当场塞给张阿姨一把刚洗好的青菜,说“家里吃不完的,
带回去给孩子煮面”,那醋劲,连铁板上的油都快被熏酸了。李姨是王叔的老婆,
比王叔小两岁,脸上总挂着笑,眼角有两道深深的纹路,像刻上去的小括号。
她负责收钱递串,手速快得能赶上超市收银台的扫码枪,每次我去都多给我加半勺酸豆角,
说“丫头多吃点,看你瘦的,风一吹就能飘走”。有次我跟她说最近在减肥,
李姨当场把酸豆角罐盖起来,转身从保温箱里拿出个茶叶蛋塞给我,说“减肥也得吃鸡蛋,
不然脑子该不好使了”,搞得我哭笑不得。我第一次光顾王记,是五年前刚失恋的时候。
那时候我刚毕业,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谈了三年的男友跟我提分手,理由是“你太黏人,
我想先搞事业”。我抱着半盒纸巾坐在路边哭,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王叔收摊时给我递了根烤肠,还递了张印着“王记铁板烧”的纸巾,说“丫头,多大点事,
吃根肠就好了。我跟你李姨年轻时候,还闹过离婚呢,现在不也好好的?”我咬着烤肠,
眼泪啪嗒啪嗒往肠上掉,王叔也不催,就蹲在旁边陪我看路灯,直到我把那根烤肠吃完,
他才说“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从那以后,我的爱情故事就像按了循环键,
换男友的速度,比王叔换铁板上的油还快——王叔的油是三天一换,我换男友最快的一次,
才维持了二十天。而王记铁板烧,就是我爱情故事里唯一的常驻嘉宾,王叔和李姨,
则是最忠实的观众,连我前任们的喜好都记得门儿清。比如前任周明,喜欢吃年糕,
还得是煎得外脆里糯的,每次来都要跟王叔说“多刷点甜酱,少放辣”;前前任张浩,
爱吃鸡柳,总让王叔把鸡柳切得碎一点,说“这样更入味”;上上上任刘洋,最离谱,
居然喜欢在铁板烧里加泡面,说“这样能当晚饭吃”,每次他来,
王叔都得单独给他腾个小角落,怕泡面的汤溅到别人的串上。“这次总不能再出岔子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把“王叔,今晚出摊不?想吃鱿鱼须,要两串,
多放蒜蓉酱”发了过去。消息刚发出去没两秒,手机就震了一下,我以为是王叔的“出了,
快来”,点开却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屏幕上赫然写着:“你前任周明和前前任张浩,
各带一个女的在吃,我建议你化全妆出场,别输了气势。”我盯着屏幕愣了三秒,
第一反应是“王叔什么时候学会玩梗了,还知道‘输气势’”,
第二反应是抓过镜子照了照自己——刚洗完澡,头发乱糟糟地扎成丸子头,
碎发像蒲公英似的飘在脸周围,脸上没涂任何东西,连眉毛都没修,
穿着印着“可爱超标”的粉色睡衣,睡衣领口还沾了点洗发水的泡沫,
连拖鞋都是卡通小熊的,鞋底还粘了根头发。这副样子要是下楼,别说镇住前任们,
估计会被当成刚从床上爬起来觅食的流浪汉,还是没睡醒的那种。
“不是吧……”我瘫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哀嚎,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周明是三个月前分的手,原因是他觉得我“太爱吃路边摊,不够精致”,
有次我们去商场吃饭,我随口说“还是王叔家的鱿鱼须好吃”,他当场就撂脸子,
说“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别总吃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张浩更绝,去年冬天跟我提分手,
理由是“你吃铁板烧时溅得衣服上全是油,不像个女生”,
我当时还跟他辩“吃铁板烧哪有不溅油的”,结果他说“我妈就不会”,
气得我当场把手里的鱿鱼须扔给他,说“那你跟你妈过去吧”。现在倒好,
这俩货居然凑到一块吃铁板烧,还各带了新欢,这不是故意给我添堵吗?
合着他们不是嫌弃路边摊,是嫌弃跟我一起吃路边摊啊!我抓起手机,
手指飞快地敲键盘:“王叔,他俩坐哪呢?我从后门绕过去行不?我就想吃两串鱿鱼,
不跟他们碰面,吃完我就溜,快得很。”王叔秒回,还发了个“坏笑”的表情,
那表情是个龇牙咧嘴的小黄脸,看着特欠揍:“后门被物业锁了,昨天刚锁的,
说是怕有人乱倒垃圾。他俩坐最里面那张桌子,正对路口,你一过来就能看着,躲都躲不开。
丫头,听叔的,化个妆,穿件好看的衣服,让他俩知道,没了他们你过得更滋润,
比他们新欢好看一百倍。”我对着手机叹气,王叔这话倒是没说错。
想当年我和周明来吃铁板烧,他总嫌弃我吃相不好,每次我想抢他碗里的年糕,
他都皱着眉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跟个饿死鬼似的”;张浩更过分,
每次跟我来都要提前声明“别点太辣的,我怕长痘”,结果自己偷偷加两勺辣椒油,
还把辣油蹭到我衣服上,说“是衣服自己粘上去的”。现在他俩带新欢来,
指不定怎么装大方、装温柔呢,我可不能让他们看笑话。“行吧,化就化,谁怕谁啊!
”我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卧室翻化妆包,动作快得像被火烧了屁股。化妆包是闺蜜送的,
粉嫩嫩的,上面印着“老娘最美”,以前我总觉得太夸张,现在看来,
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我对着镜子涂粉底,手都在抖——平时上班我最多涂个口红,
粉底这东西,半年都用不了一次。好不容易把粉底涂匀,又开始画眼影,选了个大地色的,
结果涂得太浓,像被人揍了一拳,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我赶紧用卸妆棉擦掉重画,
折腾了十分钟,才算勉强看过去。涂口红的时候,我特意选了支正红色的,
是闺蜜说的“气场全开色”,对着镜子抿了抿嘴,
感觉自己瞬间从“流浪汉”变成了“女王”。衣服我翻遍了衣柜,最后选了条黑色连衣裙,
是去年过生日买的,就穿过一次,因为领口有点低,我总觉得不好意思。
裙子长度到膝盖上面一点,刚好能露出我的大长腿——虽然我腿不算特别细,但胜在直,
穿裙子还挺好看的。鞋子我选了双小高跟,是米色的,跟不高,也就三厘米,
走起路来不会崴脚。收拾妥当,我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自己简直像换了个人。
头发我也重新扎了,用卷发棒把碎发卷了卷,变成了个温柔的波浪卷,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
穿着黑色连衣裙和小高跟,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小包,活脱脱一个“精致女孩”。“完美!
”我对着镜子比了个耶,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五十分了,
不知道王叔的铁板烧还剩多少鱿鱼须。我抓起包,踩着小高跟,
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单元楼。晚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早知道穿条打底裤了,
这裙子太短,腿都冻僵了,像被人泼了盆冷水。我赶紧裹紧了身上的小外套,
快步朝王记铁板烧走去。离王记还有十米远,
我就看见最里面那张桌子坐了四个人——周明和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坐一边,
张浩和一个穿粉色卫衣的女生坐另一边。周明穿着件黑色的夹克,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手里拿着一串鱿鱼须,小心翼翼地喂给白色连衣裙女生,那女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还故意往周明身上靠了靠;张浩更夸张,穿着件灰色的卫衣,
把自己碗里的年糕夹给粉色卫衣女生,还说“这个糯,你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点”,
那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跟当初对我说话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我心里冷笑一声,
这俩货,当年跟我来的时候,可没这么殷勤。周明那时候连鱿鱼须都舍不得给我多吃一口,
说“留着肚子吃别的”;张浩更别提了,每次夹菜都只夹自己碗里的,从来没给我夹过一次。
“丫头,来了?”王叔看见我,眼睛一亮,故意提高了嗓门,
声音大得连旁边桌的人都看了过来,“今天想吃点啥?还是老样子,两串鱿鱼须,一串年糕,
加辣?”我的脚步顿了一下,感觉那四张桌子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我射过来,像无数根小针,
扎得我有点不自在。周明手里的鱿鱼须停在半空中,眼睛瞪得溜圆,
像见了鬼似的;张浩更夸张,嘴里的可乐差点喷出来,咳嗽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对,
老样子,再加一串鸡柳,多放蒜蓉酱。”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甚至还带了点微笑,走到铁板前,故意背对着他们,假装没看见他们惊讶的表情,“王叔,
今天人挺多啊,生意真好。”“可不是嘛,刚下过雨,凉快,都出来了。
”王叔一边给我煎鱿鱼,一边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那桌,语气里满是调侃,“有些人啊,
吃个铁板烧还带俩伴,真是热闹,比过年还热闹。”我强忍着笑意,假装没听见王叔的话。
铁板上的鱿鱼滋滋作响,蒜蓉酱的香味飘进鼻子里,我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出来,
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李姨站在旁边,偷偷给我递了个眼色,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看得我差点笑出声。“丫头,你的鱿鱼好了,年糕和鸡柳也快了,再等两分钟。
”李姨把装好的鱿鱼须递给我,又偷偷塞给我一张纸巾,“慢点吃,别烫着,
今天的酱放得多。”我接过鱿鱼须,刚想咬一口,就听见周明的声音:“林晓?
你也来吃这个啊。”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没睡醒,又像是被吓到了。我心里翻了个白眼,
心想“不然呢,我来这看你秀恩爱啊”,但脸上还是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转过身看着他:“对啊,王叔家的鱿鱼须最好吃了,好久没来了,今天特意过来尝尝。
”白色连衣裙女生挽着周明的胳膊,好奇地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点警惕,
像只护食的小猫:“亲爱的,这是你朋友啊?长得真好看。”周明干咳了一声,
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我的眼睛:“嗯,以前的同事,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同事?
”我挑了挑眉,故意提高了音量,声音大得连旁边桌的人都能听见,“哦,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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