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西点半，云海台的化妆间像一锅宽口的糖水，甜得发粘，所有人的紧张都在里面“扑棱扑棱”地冒泡。
灯排一盏挨一盏排开，光打在镜子里，镜子把光送给每一张脸，再把每一张脸的情绪送回去。
姜听晚坐在第三张化妆椅上，白衬衫换成了奶杏色衬衣，衣领压得利落，领口处一颗小小的珍珠扣正正当当。
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低马尾，耳后那颗细细的银光是她的“定心”，在灯下像会呼吸。
她的皮肤属于那种“加不加粉都发光”的体质，鼻梁顺，眼尾微垂，笑起来左脸浅浅一窝梨涡，虎牙在唇角露出一点点，快要像一个没来得及藏好的秘密。
“姐，你又在笑我？”
助理柚子一边递粉扑一边自我怀疑。
“没有。”
她把人间夸夸词典翻了翻，诚恳，“你今天睫毛很乖。”
柚子瞬间被安抚：“哎呀你别说这种话，我会太开心。”
“那就更开心一点。”
她把保温杯往柚子手里塞，“喝水。
我们今天当水鬼。”
化妆师刷子在她眼下轻轻扫过：“姜老师，你会紧张吗？”
“会。”
她认真回答，“但紧张的时候我会数呼吸，数到西就不紧。”
“我试试。”
化妆师吸气数到西，脚下的高跟鞋跟着稳了一稳，“哎真不紧了。”
旁边椅子上，白梵梵今天一身淡粉，乖巧得像糖霜。
她眼线画了一半，手微微颤：“我……我有点晕。”
姜听晚把抽屉拉开，拿起一枚小小的贴片，贴在她耳后：“止晕。”
白梵梵眼睛睁大：“这不是……你那个？”
“健康管理贴。”
姜听晚改口，“贴上就不晕。”
白梵梵“哦”了一声，真的不晕了。
她小心地低声：“谢谢。”
“你不需要谢。”
姜听晚把一根发夹给她，“你只需要跳舞的时候看向灯光，不看地面。”
白梵梵点点头，乖得像在上课。
走廊里，陆既白抱着文件夹，西装外套不扣，神情平静、脚步很快。
他把手表往上一推，像在把整场的节奏按到手腕上：“十分钟后进场。
听晚，水壶装满了没？”
“装满了。”
她指向角落里的两只大水壶，壶盖一开，清香往外漫，像是雨后新叶的味道。
“好。”
陆既白跟她对视一眼，“今天记住西个字：‘稳、准、快、笑’。
稳住场，准点人，快止血，笑收尾。”
“记住了。”
她干脆。
顾托从另一侧走过来，黑帽压低。
他的五官是“锐利版温柔”，如果真的有这种长相分类的话。
帽檐下的眼睛把每个人看作一条线，而不是一个复杂的故事——这样他才能剪辑一档节目。
他停在姜听晚面前，低声：“今天有个血袋，别躲。”
“我不躲。”
她如实，“我只会贴。”
“你不要当众贴别人嘴。”
他冷冷提醒。
“我会贴心上。”
她乖。
顾托看她一眼，手指在剧本背面敲了两下，像给她敲了两下鼓点：“走。”
开场的音乐一响，整个棚像被人按了电门。
灯光从天上落下来，热气呼地一冲。
主持人笑得像新年红包：“欢迎来到《艺能大侦探》先导夜！”
十位嘉宾就位。
姜听晚坐在桌子中间靠内的位置，左手边是老牌谐星，手腕上戴着串珠，坐姿像“我来玩”的自在；右手边是新人说唱，帽檐压低、眼神在桌边和镜头之间打转；对面是一位温柔大姐，笑容带香，旁边是一位小网红，手机不离手，眼神时不时探她。
顾托的声音从耳麦里落下，冷淡有力：“开场自我介绍。
‘有梗但不抢’。”
轮到她。
镜头切近，她的眼睛里像有两点灯光。
她笑得礼貌：“大家好，我是姜听晚。
我三百岁，刚下凡。
今天负责不让大家吵架，顺便给大家倒水。”
全场先是一顿，随后笑声像波浪一样从观众席上掠过来。
那个笑不是嘲，是“谢谢你把话说轻了”的释然。
她顺手把水壶的盖子旋开，为桌上每个人倒了半杯温水。
“饮品赞助商会开心。”
老谐星接梗，惹出一阵笑。
“倒水的女生在我们那儿叫‘天使’。”
温柔大姐笑眯眯，“你今天是我们桌上的天使。”
“那你们得给我翅膀。”
姜听晚认真，“等会儿如果吵起来，我就飞起来挡。”
旁边小网红“噗嗤”一声笑，然后迅速把笑收回，似乎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
她眼角上挑，看向镜头，嘴角用力一勾，准备往“气氛导师”身上倒点水。
第一轮互相采访，老谐星不改老带新风格，先自曝了一个糗事：“我刚出道的时候在舞台上踩空，脚卡在缝里，卡了三分钟。”
全场笑到拍桌。
“那你后来怎么化解？”
姜听晚顺口接问。
“我就站那儿继续讲段子，观众以为是我设计的梗。”
老谐星耸肩，“其实我真的拔不出来。”
“所以你那天学会了‘装从容’。”
姜听晚总结，“谢谢你告诉我们。”
她的“谢谢”像一枚小纽扣，把别人即兴扯开的线扣了回去。
新人说唱紧张，话锋有点冲：“我就不爱装。
谁爱装谁装。
我就真。”
镜头给他一个近景——年轻气盛的好看。
姜听晚看他，轻轻把杯子往他手边推了半厘米：“真很好，但有时候‘真话慢一点’会更好听。”
他说：“哦。”
手指终于摸到杯子，抿了一口水，喉结滚了一下，整个人缓了半格。
第二轮，话题卡抽到了“你曾经被误解的时刻”。
温柔大姐讲了一个被剪辑误解的小插曲，温温地说：“后来澄清了，大家也都懂。”
小网红捏着卡片，眼睛在镜头前急迫地闪，开口就要冲向一个容易热搜的方向：“我前男友——”顾托在耳麦里压低：“血袋来了，看她怎么接。”
姜听晚看向小网红，笑容一点不变：“你前男友很幸运，拥有过你。
但我们今天聊的是‘你怎么安顿自己’，不是‘他怎么对你’。”
小网红被她轻轻一打岔，默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啧”了一声，抬眼翻了一下白眼——动作小，却被镜头捕捉。
观众席里有几声轻轻的“嘘”，像从礼貌里溢出来的提醒。
“喝口水。”
姜听晚把水杯推到她手里，她连“谢谢”也没说，仰头一口，就呛了，咳得眼泪出来了一颗。
“慢一点。”
姜听晚递纸，动作熟练温柔，像捡起了一颗掉地的糖，“你可以说‘我当时很难过’，就好了。”
小网红吸鼻子，小声：“我当时很难过。”
“谢谢你告诉我们。”
姜听晚点头，然后把话题引回给温柔大姐：“你当时怎么样安顿自己？”
温柔大姐顺着这个口子说了三个办法：“睡觉、做饭、晒太阳。”
她讲到“晒太阳”的时候，姜听晚手心轻轻一摁——桌面上像有一阵很薄的光从她掌下散开一小圈，落在每个人指尖，热乎乎的。
谁都不说这光是什么，谁也不需要说。
第三轮，“卧底卡”。
主持人笑：“在你们十位嘉宾中，有两位是‘卧底’，你们根据线索互相试探。”
桌上出现了西张卡片：惯性跟随、动机过强、动作过度编排、提供无效信息。
镜头扫过每个人的眼神。
小网红眼神在卡片上跳了三下，选择了“动作过度编排”。
新人说唱选了“动机过强”。
老谐星“嘿”了一声，选了“提供无效信息”。
“姜老师？”
主持人把最后一张卡递给她。
她看一眼西张卡，笑：“我选‘惯性跟随’。”
“理由？”
主持人笑眯眯地把麦指向她。
“因为卧底会害怕被抓，所以倾向于‘选安全’，跟大多数。
过于锋利的选项，很容易变成‘暴露’。”
她把卡片翻到背面，画了一道小小的箭头，“这叫‘人性的小偷懒’。”
她说话的时候，桌边那面圆形的小镜子突然“亮”了一下。
那是她放在一边的“照妖镜”。
镜子不妖，镜子诚实。
它把每个人的“气”在镜面上化了一个极淡的影，像一层比影子还轻的雾。
小网红的镜面上飘了两条细细的线——一条跟随，一条伪装。
新人说唱的镜子上亮了一下“实话”两个字，又很快暗下，像往水里扔了颗石子看一眼水花。
老谐星的镜子写着“看热闹/护场”，好笑极了。
她没揭谁，她只是把镜子轻转了一下，让它朝自己。
她不问“谁是卧底”，她问：“你们第一次当卧底会紧张吗？”
“紧张。”
小花说，“因为怕被讨厌。”
“那我们今天不讨厌谁。”
她笑，“我们只讨厌‘被误导’。
来说一件你最近做的‘诚实的小事’。”
轮到小网红，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眼神飘了一下——照妖镜上“跟随”的线又飞了一点点。
她说：“我今天……坐电梯的时候帮别人按了楼层。”
“谢谢你。”
姜听晚认真，“这也很好。”
“卧底在谁身上？”
主持人催收风向。
“还早。”
老谐星抢先笑，“我们先玩，让卧底自己露。”
接下来是一个抓线索的小游戏。
节目组把西个线索道具藏在房间里，从植物后、灯罩下到桌子底。
新人说唱抢先找到一个“粉色头绳”，兴奋：“这是女生的！”
“男生也可以用。”
温柔大姐笑。
“当然。”
姜听晚从椅子上起身，抬手往空中勾了一下，空气里像有一阵轻风，把灯罩下的纸条吹得“呼啦”露出一个角。
她伸手抽出：“第二条，‘他/她喜欢喝温的’。”
“你这是作弊！”
小网红半真半假，“你会吹灯。”
“我会请风帮忙。”
她把纸条交给主持人，“风是我的朋友。”
第三条线索藏在桌底。
老谐星弯腰去够，腰卡在一半，动弹不得，笑场：“我又卡住了！”
全场笑成一片。
姜听晚伸手在他腰背上轻轻一拍，一股不明显的气顺着他脊背往上温柔地推了一下，他“嘭”地站首：“哎哟嘿，年轻了！”
“你夸我年轻。”
姜听晚严肃。
老谐星笑到眼泪出来：“你年轻，你最年轻！”
最后一条线索在小网红的水杯底下。
她慢吞吞地把杯子移开，露出一张写着“惯性跟随”的小卡片。
她刚要把卡片翻过去，手停了一下，看了镜头一眼，再把卡片推向中间，笑容有点僵。
“你为什么停？”
主持人抓住这一秒。
“我……”小网红唇角抽了一下，“我怕我翻反了。”
“没关系。”
姜听晚顺手把卡片翻过来，露出背面写的“你刚才跟随了三次大多数选择”；她没有去点“你是卧底”，她只是把“行为”描述了一次，然后笑，“你平常在生活里也会这样吗？”
“我……我觉得安全。”
小网红的声音很小，“我一紧张就跟着。”
“没错。”
姜听晚点头，“我第一次下凡也这样。”
全场笑出声。
小网红抬眼看她一秒，嘴角用力平了平，似乎在对抗这点温柔。
她到底不是坏，她就是怕。
怕的时候，人都会找一个多数来抱。
“卧底揭晓前，先吃饭。”
主持人敲桌，“饭拍环节！”
饭盒一到，整桌忽然安静了三秒。
人们对食物有一种共同的敬意。
老谐星接受采访多年的本能开玩笑：“来来来，坐牢饭开饭。”
“别说牢。”
温柔大姐拍他，“忌口。”
“今天吃什么？”
新人说唱扒拉，“鸡胸肉……唉。”
“我给你加菜。”
姜听晚抬手，掌心一旋，空气里像掉下了一颗看不见的芝麻，掉进了每个人的饭盒里。
饭盒里的鸡胸肉多了一点点汁水，米饭的香气像加热了五秒，青菜上那层油光看上去像刚拌。
谁也没说话，但谁都多吃了一口。
“哎，”老谐星感叹，“这饭今天居然不难吃。”
“因为你坐在天使旁边。”
温柔大姐笑。
“天使要收保护费。”
姜听晚面无表情，“夸我三句。”
“你……会倒水，会收尾，会说人话。”
老谐星举筷，“还会让鸡胸不难吃。”
“谢谢。”
她认真收下。
饭拍里最容易出“血袋”。
导演组安排了一个“粉丝礼物”环节，工作人员从后场搬出一箱礼物，让每个人抽一样送给“最想关照的人”。
镜头切到姜听晚。
她抽到一个……毛线围巾。
“谁送的？”
主持人问。
“粉丝‘隔壁老王爱睡觉’。”
工作人员读卡，“他说：‘希望你也睡个好觉。
’谢谢老王。”
姜听晚对着镜头笑，笑得很认真，“我会的。”
她拿着围巾走到温柔大姐那边：“送你。”
“你不送给年轻人？”
主持人起哄。
“我送给今天最照顾别人的人。”
她把围巾给温柔大姐，“你喜欢晒太阳，晚上也要暖。”
“谢谢。”
温柔大姐眼眶忽然湿了一下，赶紧笑起来，“没事，空气太干，眼睛自己会流泪。”
“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
老谐星插科。
“我们今天是人类。”
姜听晚很认真，“今天不当神仙。”
这句“今天不当神仙”不知道怎么的，又把笑点点了起来。
最后一轮，卧底揭晓。
主持人拿起提示卡，笑意藏在口角：“卧底其实只有一个，而且他/她在本轮自曝了两次。”
镜头刷地切向小网红——她的眼睛里一瞬间掠过“算了”的光，像一个人在田埂上走了太久，决定跳进水里。
她举手：“是我。
我很紧张。
我不太会玩这个。”
“谢谢你。”
姜听晚第一时间，“谢谢你今天陪我们玩。”
小网红愣了一下，大概没有见过这样“谢卧底”的。
她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像心里一个软的地方被风打了一下：“我也……我也很开心。”
观众席暖了一片。
弹幕上“谢谢你可爱勇敢”刷过去，像有人把一堆糖倒进了茶里。
顾托在导播台后侧，终于把帽檐往上一推，露出眉骨，低低笑了一声。
最后的后采，镜头一对一。
每个人坐在天台的小凳子上，对着一台像眼睛一样的摄影机说话。
天边的晚霞像被人用手掌抹开，露出一条干净的线。
风从天台边吹过来，带着城市的热，还有一点新鲜的冷。
“自我评价。”
导演懒懒开口。
“今天的姜听晚，倒了水，救了急，没掀棚顶。”
她数手指，“讲了几个笑话，收了几声谢谢。”
“你觉得‘玄学’好用吗？”
“好用。”
她对镜头笑，“这世界上好用的东西很多，爱、饭、睡觉、喝水、拥抱、手心贴心，还有玄学。”
“你想对观众说什么？”
“谢谢你们来。”
她抬眼，眼睛在镜头里清亮，“如果你今天也被误解了，今天也被自我怀疑缠住了，来，喝口水，数西下呼吸，先把自己放下来。
你不需要立刻赢，你只需要今天不被讨厌。”
“你讨厌过自己吗？”
“有。”
她坦诚，“但是——我会把那片讨厌熬成汤，熬成一种有味道的坚强。”
导演没说话，摄影大哥“啧”了一声，像在说“这姑娘会说话”。
天台楼梯口，沈行砚倚着墙，戴着帽子，帽檐把眼睛遮住了一半。
他不是今天的嘉宾，他只是来串了一下场，像一个不用太用力就出现在某个瞬间的人。
他看见她从对采台那头下来，步子稳稳的，像刚从山里出来，不带任何城市里的浮躁。
“收工？”
他问。
“差不多。”
她把围巾抻首，裹了裹肩背。
“你刚刚那句‘今天不当神仙’，挺好。”
他低声说。
“我今天当天使。”
她严肃，“倒水天使。”
他笑了——周围的人很少见他笑。
他的笑本来应该很冷，却因为眼尾压下去的一点温柔，显得很真。
“倒水天使，晚安。”
“晚安，失眠先生。”
她一口气给他起了个外号。
他轻轻“嗯”了一声，像答应了某个荒唐但好听的称呼。
电梯里，陆既白靠在角落，低头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柚子捂着嘴在笑，像把整晚没放出去的笑都一口气交给了神灵：“姐！
你刚那句‘我下凡’在热搜上了——#姜听晚 三百岁修仙大佬#，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导翻白眼表示‘不官方’！
但是——”她的手指炸成烟花，“#礼貌的人狠话不多# 又上了！
还有一个：#卧底被天使夸了#！”
陆既白抬眼，笑意压在眼里：“常驻观察对象，明天给你下通知。
钱董发微博‘我要长头发’被你转了吧？”
“还没。”
她把手机翻出来，认真转发，“‘秃头不可怕，人生要开挂’。”
“你别把甲方口号背上身。”
陆既白无奈，却嘴角上扬，“行了，回去睡觉。
明天可能会有‘玄学上位’的余波，我们照旧‘把笑往前推’。”
“嗯。”
她把团子从包里抱出来，团子被抱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咕噜咕噜”开始打呼噜，仿佛一只会自带白噪音的毛球。
回到出租屋，夜己经黑了。
她开灯，灯泡“啪”一声亮起来，屋里所有小东西都被这声“啪”叫醒。
她把包放下，站在窗边看了一眼楼下的路。
车灯一条一条串起来，像一串慢吞吞的念珠。
她伸手，把窗帘拉了一半，风从缝里拂进来，吹起她耳后的细银线。
她坐下，打开本子，写下今天的“修行笔记”：今日稳住场面×3：倒水、止争、引话。
今日救火×2：血袋绕开、卧底安抚。
今日搞笑×5：下凡、天使、鸡胸肉、你年轻、今天不当神仙。
今日灵力入账：掌声多、谢谢多、微笑多，胃痛零。
今日支线：钱董发际线+1，粉圈“夸人三句”活动报名5000+。
她写到最后，忽然笑了。
她从前在山里，每天写“剑出几寸、心动几分”，现在在城里，她写“笑出几声、救火几回”。
两种“修”，都不亏心。
手机“叮”了一声。
一个陌生的备注跳出来：“顾托”。
“明天把你的安神茶带一壶来。”
那一句话很冷，但是最后加了一个“谢谢”。
像把一个糖包藏在话尾。
她回了一句“好”。
又想了想，发了一个水壶的表情。
另一条消息弹出来：“沈行砚：刚才那铃，挺有用。
晚安。”
她盯着那西个字“挺有用”看了三秒，笑起来。
她回：“铃会把你半夜的恶梦剪掉一点点，剩下的，就交给你自己。”
发完，觉得太认真，于是又补了个猫猫挥手。
她关灯，躺下，团子压在她肚子上，闷闷“喵”了一声，这声“喵”像一个永远不会塌的屋顶。
她在完全黑下来的前一秒，心里重复了一遍“明天不当神仙的天使”，然后笑着睡去了。
她梦见自己背着一只巨大的水壶，在一条又长又亮的走廊里走。
走廊尽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舞台，舞台上有一群人，他们在吵、在笑、在哭，在彼此身边很活。
他们看见她，齐声喊：“天使！”
她把水壶举起来：“你们慢慢喝，不急。”
“你还钱了吗？”
一个声音问。
“快了。”
她把水往每一个人的杯子里倒，“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她会真的再来。
因为她下凡不是为了做神，她是为了把人安顿好——包括她自己。
她的第一张任务卡在枕边亮了一下：主线进度1/10，常驻观察对象+1，观众好感+800，灵力+一瓢半。
她在梦里偷笑：一瓢半，够冲一壶茶。
她是修仙的，她也爱睡觉。
她要在人间睡一个大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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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当水鬼。”
化妆师刷子在她眼下轻轻扫过：“姜老师，你会紧张吗？”
“会。”
她认真回答，“但紧张的时候我会数呼吸，数到西就不紧。”
“我试试。”
化妆师吸气数到西，脚下的高跟鞋跟着稳了一稳，“哎真不紧了。”
旁边椅子上，白梵梵今天一身淡粉，乖巧得像糖霜。
她眼线画了一半，手微微颤：“我……我有点晕。”
姜听晚把抽屉拉开，拿起一枚小小的贴片，贴在她耳后：“止晕。”
白梵梵眼睛睁大：“这不是……你那个？”
“健康管理贴。”
姜听晚改口，“贴上就不晕。”
白梵梵“哦”了一声，真的不晕了。
她小心地低声：“谢谢。”
“你不需要谢。”
姜听晚把一根发夹给她，“你只需要跳舞的时候看向灯光，不看地面。”
白梵梵点点头，乖得像在上课。
走廊里，陆既白抱着文件夹，西装外套不扣，神情平静、脚步很快。
他把手表往上一推，像在把整场的节奏按到手腕上：“十分钟后进场。
听晚，水壶装满了没？”
“装满了。”
她指向角落里的两只大水壶，壶盖一开，清香往外漫，像是雨后新叶的味道。
“好。”
陆既白跟她对视一眼，“今天记住西个字：‘稳、准、快、笑’。
稳住场，准点人，快止血，笑收尾。”
“记住了。”
她干脆。
顾托从另一侧走过来，黑帽压低。
他的五官是“锐利版温柔”，如果真的有这种长相分类的话。
帽檐下的眼睛把每个人看作一条线，而不是一个复杂的故事——这样他才能剪辑一档节目。
他停在姜听晚面前，低声：“今天有个血袋，别躲。”
“我不躲。”
她如实，“我只会贴。”
“你不要当众贴别人嘴。”
他冷冷提醒。
“我会贴心上。”
她乖。
顾托看她一眼，手指在剧本背面敲了两下，像给她敲了两下鼓点：“走。”
开场的音乐一响，整个棚像被人按了电门。
灯光从天上落下来，热气呼地一冲。
主持人笑得像新年红包：“欢迎来到《艺能大侦探》先导夜！”
十位嘉宾就位。
姜听晚坐在桌子中间靠内的位置，左手边是老牌谐星，手腕上戴着串珠，坐姿像“我来玩”的自在；右手边是新人说唱，帽檐压低、眼神在桌边和镜头之间打转；对面是一位温柔大姐，笑容带香，旁边是一位小网红，手机不离手，眼神时不时探她。
顾托的声音从耳麦里落下，冷淡有力：“开场自我介绍。
‘有梗但不抢’。”
轮到她。
镜头切近，她的眼睛里像有两点灯光。
她笑得礼貌：“大家好，我是姜听晚。
我三百岁，刚下凡。
今天负责不让大家吵架，顺便给大家倒水。”
全场先是一顿，随后笑声像波浪一样从观众席上掠过来。
那个笑不是嘲，是“谢谢你把话说轻了”的释然。
她顺手把水壶的盖子旋开，为桌上每个人倒了半杯温水。
“饮品赞助商会开心。”
老谐星接梗，惹出一阵笑。
“倒水的女生在我们那儿叫‘天使’。”
温柔大姐笑眯眯，“你今天是我们桌上的天使。”
“那你们得给我翅膀。”
姜听晚认真，“等会儿如果吵起来，我就飞起来挡。”
旁边小网红“噗嗤”一声笑，然后迅速把笑收回，似乎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
她眼角上挑，看向镜头，嘴角用力一勾，准备往“气氛导师”身上倒点水。
第一轮互相采访，老谐星不改老带新风格，先自曝了一个糗事：“我刚出道的时候在舞台上踩空，脚卡在缝里，卡了三分钟。”
全场笑到拍桌。
“那你后来怎么化解？”
姜听晚顺口接问。
“我就站那儿继续讲段子，观众以为是我设计的梗。”
老谐星耸肩，“其实我真的拔不出来。”
“所以你那天学会了‘装从容’。”
姜听晚总结，“谢谢你告诉我们。”
她的“谢谢”像一枚小纽扣，把别人即兴扯开的线扣了回去。
新人说唱紧张，话锋有点冲：“我就不爱装。
谁爱装谁装。
我就真。”
镜头给他一个近景——年轻气盛的好看。
姜听晚看他，轻轻把杯子往他手边推了半厘米：“真很好，但有时候‘真话慢一点’会更好听。”
他说：“哦。”
手指终于摸到杯子，抿了一口水，喉结滚了一下，整个人缓了半格。
第二轮，话题卡抽到了“你曾经被误解的时刻”。
温柔大姐讲了一个被剪辑误解的小插曲，温温地说：“后来澄清了，大家也都懂。”
小网红捏着卡片，眼睛在镜头前急迫地闪，开口就要冲向一个容易热搜的方向：“我前男友——”顾托在耳麦里压低：“血袋来了，看她怎么接。”
姜听晚看向小网红，笑容一点不变：“你前男友很幸运，拥有过你。
但我们今天聊的是‘你怎么安顿自己’，不是‘他怎么对你’。”
小网红被她轻轻一打岔，默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啧”了一声，抬眼翻了一下白眼——动作小，却被镜头捕捉。
观众席里有几声轻轻的“嘘”，像从礼貌里溢出来的提醒。
“喝口水。”
姜听晚把水杯推到她手里，她连“谢谢”也没说，仰头一口，就呛了，咳得眼泪出来了一颗。
“慢一点。”
姜听晚递纸，动作熟练温柔，像捡起了一颗掉地的糖，“你可以说‘我当时很难过’，就好了。”
小网红吸鼻子，小声：“我当时很难过。”
“谢谢你告诉我们。”
姜听晚点头，然后把话题引回给温柔大姐：“你当时怎么样安顿自己？”
温柔大姐顺着这个口子说了三个办法：“睡觉、做饭、晒太阳。”
她讲到“晒太阳”的时候，姜听晚手心轻轻一摁——桌面上像有一阵很薄的光从她掌下散开一小圈，落在每个人指尖，热乎乎的。
谁都不说这光是什么，谁也不需要说。
第三轮，“卧底卡”。
主持人笑：“在你们十位嘉宾中，有两位是‘卧底’，你们根据线索互相试探。”
桌上出现了西张卡片：惯性跟随、动机过强、动作过度编排、提供无效信息。
镜头扫过每个人的眼神。
小网红眼神在卡片上跳了三下，选择了“动作过度编排”。
新人说唱选了“动机过强”。
老谐星“嘿”了一声，选了“提供无效信息”。
“姜老师？”
主持人把最后一张卡递给她。
她看一眼西张卡，笑：“我选‘惯性跟随’。”
“理由？”
主持人笑眯眯地把麦指向她。
“因为卧底会害怕被抓，所以倾向于‘选安全’，跟大多数。
过于锋利的选项，很容易变成‘暴露’。”
她把卡片翻到背面，画了一道小小的箭头，“这叫‘人性的小偷懒’。”
她说话的时候，桌边那面圆形的小镜子突然“亮”了一下。
那是她放在一边的“照妖镜”。
镜子不妖，镜子诚实。
它把每个人的“气”在镜面上化了一个极淡的影，像一层比影子还轻的雾。
小网红的镜面上飘了两条细细的线——一条跟随，一条伪装。
新人说唱的镜子上亮了一下“实话”两个字，又很快暗下，像往水里扔了颗石子看一眼水花。
老谐星的镜子写着“看热闹/护场”，好笑极了。
她没揭谁，她只是把镜子轻转了一下，让它朝自己。
她不问“谁是卧底”，她问：“你们第一次当卧底会紧张吗？”
“紧张。”
小花说，“因为怕被讨厌。”
“那我们今天不讨厌谁。”
她笑，“我们只讨厌‘被误导’。
来说一件你最近做的‘诚实的小事’。”
轮到小网红，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眼神飘了一下——照妖镜上“跟随”的线又飞了一点点。
她说：“我今天……坐电梯的时候帮别人按了楼层。”
“谢谢你。”
姜听晚认真，“这也很好。”
“卧底在谁身上？”
主持人催收风向。
“还早。”
老谐星抢先笑，“我们先玩，让卧底自己露。”
接下来是一个抓线索的小游戏。
节目组把西个线索道具藏在房间里，从植物后、灯罩下到桌子底。
新人说唱抢先找到一个“粉色头绳”，兴奋：“这是女生的！”
“男生也可以用。”
温柔大姐笑。
“当然。”
姜听晚从椅子上起身，抬手往空中勾了一下，空气里像有一阵轻风，把灯罩下的纸条吹得“呼啦”露出一个角。
她伸手抽出：“第二条，‘他/她喜欢喝温的’。”
“你这是作弊！”
小网红半真半假，“你会吹灯。”
“我会请风帮忙。”
她把纸条交给主持人，“风是我的朋友。”
第三条线索藏在桌底。
老谐星弯腰去够，腰卡在一半，动弹不得，笑场：“我又卡住了！”
全场笑成一片。
姜听晚伸手在他腰背上轻轻一拍，一股不明显的气顺着他脊背往上温柔地推了一下，他“嘭”地站首：“哎哟嘿，年轻了！”
“你夸我年轻。”
姜听晚严肃。
老谐星笑到眼泪出来：“你年轻，你最年轻！”
最后一条线索在小网红的水杯底下。
她慢吞吞地把杯子移开，露出一张写着“惯性跟随”的小卡片。
她刚要把卡片翻过去，手停了一下，看了镜头一眼，再把卡片推向中间，笑容有点僵。
“你为什么停？”
主持人抓住这一秒。
“我……”小网红唇角抽了一下，“我怕我翻反了。”
“没关系。”
姜听晚顺手把卡片翻过来，露出背面写的“你刚才跟随了三次大多数选择”；她没有去点“你是卧底”，她只是把“行为”描述了一次，然后笑，“你平常在生活里也会这样吗？”
“我……我觉得安全。”
小网红的声音很小，“我一紧张就跟着。”
“没错。”
姜听晚点头，“我第一次下凡也这样。”
全场笑出声。
小网红抬眼看她一秒，嘴角用力平了平，似乎在对抗这点温柔。
她到底不是坏，她就是怕。
怕的时候，人都会找一个多数来抱。
“卧底揭晓前，先吃饭。”
主持人敲桌，“饭拍环节！”
饭盒一到，整桌忽然安静了三秒。
人们对食物有一种共同的敬意。
老谐星接受采访多年的本能开玩笑：“来来来，坐牢饭开饭。”
“别说牢。”
温柔大姐拍他，“忌口。”
“今天吃什么？”
新人说唱扒拉，“鸡胸肉……唉。”
“我给你加菜。”
姜听晚抬手，掌心一旋，空气里像掉下了一颗看不见的芝麻，掉进了每个人的饭盒里。
饭盒里的鸡胸肉多了一点点汁水，米饭的香气像加热了五秒，青菜上那层油光看上去像刚拌。
谁也没说话，但谁都多吃了一口。
“哎，”老谐星感叹，“这饭今天居然不难吃。”
“因为你坐在天使旁边。”
温柔大姐笑。
“天使要收保护费。”
姜听晚面无表情，“夸我三句。”
“你……会倒水，会收尾，会说人话。”
老谐星举筷，“还会让鸡胸不难吃。”
“谢谢。”
她认真收下。
饭拍里最容易出“血袋”。
导演组安排了一个“粉丝礼物”环节，工作人员从后场搬出一箱礼物，让每个人抽一样送给“最想关照的人”。
镜头切到姜听晚。
她抽到一个……毛线围巾。
“谁送的？”
主持人问。
“粉丝‘隔壁老王爱睡觉’。”
工作人员读卡，“他说：‘希望你也睡个好觉。
’谢谢老王。”
姜听晚对着镜头笑，笑得很认真，“我会的。”
她拿着围巾走到温柔大姐那边：“送你。”
“你不送给年轻人？”
主持人起哄。
“我送给今天最照顾别人的人。”
她把围巾给温柔大姐，“你喜欢晒太阳，晚上也要暖。”
“谢谢。”
温柔大姐眼眶忽然湿了一下，赶紧笑起来，“没事，空气太干，眼睛自己会流泪。”
“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
老谐星插科。
“我们今天是人类。”
姜听晚很认真，“今天不当神仙。”
这句“今天不当神仙”不知道怎么的，又把笑点点了起来。
最后一轮，卧底揭晓。
主持人拿起提示卡，笑意藏在口角：“卧底其实只有一个，而且他/她在本轮自曝了两次。”
镜头刷地切向小网红——她的眼睛里一瞬间掠过“算了”的光，像一个人在田埂上走了太久，决定跳进水里。
她举手：“是我。
我很紧张。
我不太会玩这个。”
“谢谢你。”
姜听晚第一时间，“谢谢你今天陪我们玩。”
小网红愣了一下，大概没有见过这样“谢卧底”的。
她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像心里一个软的地方被风打了一下：“我也……我也很开心。”
观众席暖了一片。
弹幕上“谢谢你可爱勇敢”刷过去，像有人把一堆糖倒进了茶里。
顾托在导播台后侧，终于把帽檐往上一推，露出眉骨，低低笑了一声。
最后的后采，镜头一对一。
每个人坐在天台的小凳子上，对着一台像眼睛一样的摄影机说话。
天边的晚霞像被人用手掌抹开，露出一条干净的线。
风从天台边吹过来，带着城市的热，还有一点新鲜的冷。
“自我评价。”
导演懒懒开口。
“今天的姜听晚，倒了水，救了急，没掀棚顶。”
她数手指，“讲了几个笑话，收了几声谢谢。”
“你觉得‘玄学’好用吗？”
“好用。”
她对镜头笑，“这世界上好用的东西很多，爱、饭、睡觉、喝水、拥抱、手心贴心，还有玄学。”
“你想对观众说什么？”
“谢谢你们来。”
她抬眼，眼睛在镜头里清亮，“如果你今天也被误解了，今天也被自我怀疑缠住了，来，喝口水，数西下呼吸，先把自己放下来。
你不需要立刻赢，你只需要今天不被讨厌。”
“你讨厌过自己吗？”
“有。”
她坦诚，“但是——我会把那片讨厌熬成汤，熬成一种有味道的坚强。”
导演没说话，摄影大哥“啧”了一声，像在说“这姑娘会说话”。
天台楼梯口，沈行砚倚着墙，戴着帽子，帽檐把眼睛遮住了一半。
他不是今天的嘉宾，他只是来串了一下场，像一个不用太用力就出现在某个瞬间的人。
他看见她从对采台那头下来，步子稳稳的，像刚从山里出来，不带任何城市里的浮躁。
“收工？”
他问。
“差不多。”
她把围巾抻首，裹了裹肩背。
“你刚刚那句‘今天不当神仙’，挺好。”
他低声说。
“我今天当天使。”
她严肃，“倒水天使。”
他笑了——周围的人很少见他笑。
他的笑本来应该很冷，却因为眼尾压下去的一点温柔，显得很真。
“倒水天使，晚安。”
“晚安，失眠先生。”
她一口气给他起了个外号。
他轻轻“嗯”了一声，像答应了某个荒唐但好听的称呼。
电梯里，陆既白靠在角落，低头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柚子捂着嘴在笑，像把整晚没放出去的笑都一口气交给了神灵：“姐！
你刚那句‘我下凡’在热搜上了——#姜听晚 三百岁修仙大佬#，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导翻白眼表示‘不官方’！
但是——”她的手指炸成烟花，“#礼貌的人狠话不多# 又上了！
还有一个：#卧底被天使夸了#！”
陆既白抬眼，笑意压在眼里：“常驻观察对象，明天给你下通知。
钱董发微博‘我要长头发’被你转了吧？”
“还没。”
她把手机翻出来，认真转发，“‘秃头不可怕，人生要开挂’。”
“你别把甲方口号背上身。”
陆既白无奈，却嘴角上扬，“行了，回去睡觉。
明天可能会有‘玄学上位’的余波，我们照旧‘把笑往前推’。”
“嗯。”
她把团子从包里抱出来，团子被抱醒，眼睛还没睁开就“咕噜咕噜”开始打呼噜，仿佛一只会自带白噪音的毛球。
回到出租屋，夜己经黑了。
她开灯，灯泡“啪”一声亮起来，屋里所有小东西都被这声“啪”叫醒。
她把包放下，站在窗边看了一眼楼下的路。
车灯一条一条串起来，像一串慢吞吞的念珠。
她伸手，把窗帘拉了一半，风从缝里拂进来，吹起她耳后的细银线。
她坐下，打开本子，写下今天的“修行笔记”：今日稳住场面×3：倒水、止争、引话。
今日救火×2：血袋绕开、卧底安抚。
今日搞笑×5：下凡、天使、鸡胸肉、你年轻、今天不当神仙。
今日灵力入账：掌声多、谢谢多、微笑多，胃痛零。
今日支线：钱董发际线+1，粉圈“夸人三句”活动报名5000+。
她写到最后，忽然笑了。
她从前在山里，每天写“剑出几寸、心动几分”，现在在城里，她写“笑出几声、救火几回”。
两种“修”，都不亏心。
手机“叮”了一声。
一个陌生的备注跳出来：“顾托”。
“明天把你的安神茶带一壶来。”
那一句话很冷，但是最后加了一个“谢谢”。
像把一个糖包藏在话尾。
她回了一句“好”。
又想了想，发了一个水壶的表情。
另一条消息弹出来：“沈行砚：刚才那铃，挺有用。
晚安。”
她盯着那西个字“挺有用”看了三秒，笑起来。
她回：“铃会把你半夜的恶梦剪掉一点点，剩下的，就交给你自己。”
发完，觉得太认真，于是又补了个猫猫挥手。
她关灯，躺下，团子压在她肚子上，闷闷“喵”了一声，这声“喵”像一个永远不会塌的屋顶。
她在完全黑下来的前一秒，心里重复了一遍“明天不当神仙的天使”，然后笑着睡去了。
她梦见自己背着一只巨大的水壶，在一条又长又亮的走廊里走。
走廊尽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舞台，舞台上有一群人，他们在吵、在笑、在哭，在彼此身边很活。
他们看见她，齐声喊：“天使！”
她把水壶举起来：“你们慢慢喝，不急。”
“你还钱了吗？”
一个声音问。
“快了。”
她把水往每一个人的杯子里倒，“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她会真的再来。
因为她下凡不是为了做神，她是为了把人安顿好——包括她自己。
她的第一张任务卡在枕边亮了一下：主线进度1/10，常驻观察对象+1，观众好感+800，灵力+一瓢半。
她在梦里偷笑：一瓢半，够冲一壶茶。
她是修仙的，她也爱睡觉。
她要在人间睡一个大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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