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阳光特别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把客厅照得亮堂堂的。我刚从烘焙班回来,手里还拎着新烤的蔓越莓饼干,准备给秦月尝尝。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开了。
客厅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好像被按了暂停键。我最好的闺蜜秦月,和我结婚五年的丈夫陈默,像两尊被定住的雕像,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凝固在沙发上。秦月的手还搭在陈默敞开的衬衫领口,陈默的头微微侧着,离她的脸颊只有几厘米。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又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站在玄关,手里装着饼干的纸袋“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几块金黄的饼干滚了出来。那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炸在死寂的空气里。
秦月猛地弹开,像被烫到一样,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微…微微?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下午才…”
陈默的反应更快,他几乎是跳起来的,手忙脚乱地扣着衬衫扣子,眼神慌乱地四处飘,就是不敢看我。“微微,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就是…”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看着秦月惨白的惊慌,看着这间我精心布置、以为固若金汤的家。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猛地冲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压了下去。胃里翻江倒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揉捏。
我深吸了一口气,很慢,很深。空气里那股陌生的香水味和情欲的味道混合着,钻进鼻腔,让我一阵阵眩晕。我弯腰,动作有些僵硬,但很稳,捡起了地上的纸袋,把散落的饼干一块块放回去。
然后,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陈默的扣子扣错了位,秦月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躲闪得像受惊的兔子。
“哦,”我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点我自己都惊讶的温和,“秦月也在啊。正好,我刚烤了饼干,尝尝?”
我拎着袋子,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径直走向厨房。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厨房里,我放下袋子,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刷着手指,我盯着水流,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好像塞满了无数尖叫的碎片。背叛的利刃,在这一刻才真正落下,带着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微微…”陈默跟了进来,声音干涩,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掩饰不住的慌乱。他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紧张。“你…你没事吧?刚才…刚才秦月眼睛进东西了,我帮她吹一下…”
我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脸上甚至挤出了一点笑容,虽然我知道那笑容一定很假,很空洞。“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我看着他,目光平静地落在他扣错的纽扣上,“眼睛进东西了?那得小心点。秦月呢?让她也来洗洗手,准备吃饼干吧。”
陈默被我平静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继续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尴尬地“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我靠在冰冷的流理台上,听着客厅里传来秦月刻意压低却依旧带着颤抖的声音:“默哥…怎么办?微微她…她肯定看见了…”
“闭嘴!”陈默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烦躁和一丝恐惧,“她没说什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待会儿自然点!”
我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什么都没发生?好,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端着饼干盘子走出去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对秦月才有的亲昵笑容。“月月,快尝尝,新学的方子,加了双倍蔓越莓,你最喜欢的。”
秦月坐在沙发上,身体绷得紧紧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她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拿了一块饼干,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谢…谢谢微微,闻着就好香。”
“老公,你也吃。”我把盘子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探究,有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他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嗯,好吃。”
客厅里的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我们三人之间那层厚厚的、名为背叛的冰墙。我小口吃着饼干,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却尝不出丝毫滋味,只有一片苦涩的麻木。
秦月坐立不安,没吃几口就匆匆站起来:“微微,默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得先走了。饼干…饼干我带走路上吃。”她几乎是抢过装着饼干的袋子,逃也似的冲向门口。
“哎,月月,着什么急啊?”我站起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挽留和不解。
“真…真有急事!改天,改天我请你吃饭赔罪!”秦月头也不回,拉开门就冲了出去,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她仓惶的背影。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陈默。
沉默像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陈默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微微,今天…今天的事,真的是误会。你别多想。”
我走到他面前,很近。他比我高半个头,此刻却微微缩着肩膀,眼神闪烁。我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整理好那两颗扣错的衬衫纽扣。指尖划过他温热的皮肤,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老公,”我抬起头,看着他躲闪的眼睛,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我怎么会多想呢?你是我丈夫,秦月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信你们。”
我看着他眼底那抹骤然亮起的、如释重负的光,心底的冰层裂开一道缝隙,涌出滚烫的岩浆。
信任?从这一刻起,它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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