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意，仍未消散，院中浅苔上泛起一层微亮的白气。
顾尘立于庶院偏廊下，指腹摩挲着袖口粗糙的布料，身体还残留着昨日灵根测试后的疲惫。
远处的灰雾还未散尽，透过薄雾，庶院少年们的身影时隐时现，像是一群尚未脱离懵懂的雏鸟，在族规的铁笼内躁动。
“顾尘。”
是一道平缓却带着审视的男声。
顾尘微一回头，见钧墨色锦袍晃入眼帘，顾文昭负手而来，步伐轻缓却首指人心。
晨光将他高挺的轮廓描得分明，那双鹰隼般的眼眸落在顾尘身上，带着淡淡的侵略气息。
顾文昭的到来，使本就沉闷的廊下气氛微微一变。
原本挤在石阶上的几个庶院少年，见状纷纷避让，缩颈远离，气息屏住，仿佛顾文昭是不可冒犯的族中利刃。
即便未曾言语，那份天生的压制感己渗入众人骨血。
顾尘不动声色，向顾文昭行礼，规矩标准，既不卑也不骄。
“昨日灵根测试，你竟未入账册。”
顾文昭语气平和，眼底却有审慎的冷光，“祖父既未发话，可见你灵根平平，倒是真能忍得住旁人的议论。”
尔后，他扫视一圈聚拢的少年，低声道：“庶院未出一个好苗子，你也莫再妄念旁支翻身的痴梦。”
顾尘微微拱手，目光澄澈：“文昭兄训诫，尘铭记于心。”
他语气谦和，却毫无惧色。
静默一瞬，顾文昭嘴角勾起一丝讥诮。
他像审视一只跳梁小丑般看了顾尘一眼，正欲转身，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破开清晨的寂静。
“顾家庶子，昨日测试皆有疏漏，今日再聚比试！”
管事高声喝令，随之带来数名壮硕杂役，手执藤鞭，意图分出高下。
闻言，庶院少年心头一紧，不少人面露惶恐。
庶子地位本就低微，此番再试，非但不给翻身机会，反倒裂出更多攀比和羞辱。
顾文昭冷眼旁观，似笑非笑地注视顾尘，显然乐见其成。
顾尘心下波澜不惊，面上如常。
昨日灵根异变，他深知自己尚未具备显露之资，也不屑同流合污。
然此时局势逼迫，若刻意避让，反引人怀疑。
他不动声色随着众人汇入院中。
庶院比试设于后院空地，地面铺有细沙，西周围起木栏，仿佛粗陋的斗兽场。
各家庶子按序列坐，小声议论，气氛愈发紧张。
管事清清嗓子，朗声道：“此次比试，依序对垒。
不仅论修为，也较身法悟性，获前三者，入内院习艺；其余，皆留于庶院自生自灭。”
话音刚落，一圈嘲笑和唏嘘声在少年间蔓延。
诸多庶子本就资质平庸，剩下的无非去留而己，三年轮回一次，无数少年被淘汰，命运化作尘土。
“第一个，顾泽对顾元！”
少年的身影跃入场中，两人互视一眼，一个眼中带怯，另一个下巴微扬。
随着呼喝，二人拳脚交缠，倒也有板有眼。
一炷香后，分出胜负，胜者狼狈，败者带泪退场。
比试持续，场中呼喝杂乱，气氛渐热。
少年们神色紧张，每有人落败便引来一阵低哄。
顾尘静静看着，似冷眼旁观，心中却在迅速记忆众人的身法、气势、出手习惯。
世家庶院，少年习武不过是权力角逐的前哨，每一次比拼都暗藏世子权柄的博弈。
突然，人群微微骚动，一名侍婢疾步穿过人群，将一盏温热的薄粥递到顾文昭面前。
“顾少爷，老夫人让小的送粥来。”
侍婢恭顺地道。
顾文昭漫不经心地接过，垂眸扫视下方众人。
侍婢的目光不自觉在顾尘身上一滞，随即一闪即逝。
顾尘注意到那侍婢腰间佩饰乃宁霖藏物，心头一凛，却依旧面无表情。
这时，轮次推到顾尘。
他步入比试场，目光如水，面色淡然，场外微有低语。
“庶院无人可敌文昭世兄，也不妨看看这顾尘究竟有几斤几两。”
有人冷嘲。
顾尘对手是顾义，膀大腰圆，力气见长。
两人抱拳，礼毕。
众目睽睽之下，顾义大步冲来，拳风带着凛冽劲气扑面而至。
顾尘脚步微错，身形下沉，巧妙闪过攻势。
对方再度横肘扫来，他身形一转，反借对方冲劲，微绊其足，顾义踉跄失衡，摔倒尘埃。
全场呆滞一瞬，旋即有人大笑。
管事皱眉，喝道：“不过倚巧取胜，总归不算本事。”
顾尘不争辩，只是起身后平静自持。
他将满身尘埃拍净，举止沉稳，未有半分自傲，也无一丝狼狈。
观赛席侧，顾文昭唇角泛起一抹淡笑，似乎终于对这个弟弟起了一丝兴趣，却仍藏着疏离和审视。
片刻后，他走下台阶，缓步走到顾尘身旁。
“倒是眼明手快，勉强算是有用的一颗子。”
顾文昭道，声音极低，只够二人听见。
顾尘笑了笑，道：“兄长谬赞，尘自知分寸。”
“你若知分寸，便该明白自身位置。”
顾文昭语气锋利，随即转身。
短暂的比试继续推进，顾尘静坐一隅，神情平和，眼神却落在院外高墙的缝隙——那里有一缕青色衣角疾闪而过，正是宁霖。
昨日灵根突变，她险被逐出家门，如今以侍婢身份藏于园内。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彼此会意，宁霖投来一抹无声鼓励。
场中最终三人脱颖而出：顾文昭、顾尘，还有顾修。
管事宣榜时，内堂长者微露不悦，却不得不承认结果。
庶院三英名上家谱，将受内院钦点。
顾文昭昂首拔步，风头无两。
顾尘则在一片议论和复杂目光中，静静收拢起自己的袖角。
角逐落幕后，少年们散去。
庭中碎叶杂陈，庶院空落的气息愈发深浓。
有少年惊惧，有人悲切，也有人暗自抹泪，院墙倒映出一道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顾尘独自行至廊下，屋内灯影昏黄。
刚推门而入，屋里隐约有水声。
他侧耳细听，一道柔和的嗓音自屏风后传来。
“你还好么？”
是宁霖的声音，声音低低压着。
顾尘点头，转身将门掩好。
宁霖换回青衣，容貌苍白却眼神坚定。
昨日灵根异变后，她本应家道中落，幸得庶院管事收留，暂时充当侍婢。
她咬唇，低声道：“顾家内院己开始打听你与我昨日之事。
你今日位列前三，小心内院那些人的目光。”
顾尘淡笑：“世家内斗，哪有清白身。
你无须为我担心，倒是你，要多加隐忍。”
两人相对沉默。
宁霖忽然抬头：“若有一日，我能离开顾家，可否再随你修炼？”
顾尘轻叹，温声答道：“总有机会。”
窗外风声渐急，远处有杂役呼喊夜巡。
宁霖悄然离去，脚步轻快而坚决。
夜渐深。
顾尘对镜静坐，眸光倒映烛火，思索着庶院权力的冷漠和家族血缘的无情。
他并未因此一局胜出而心生欢喜，相反，某种被推入深渊的感觉愈发浓烈。
屋外不知何时聚起密谈人影。
顾尘屏息，隐于窗棂背后。
只听顾修低声与顾文昭计议：“那顾尘虽无名无势，却难保不会成后患。
若他于内院见长，日后未必服从于你。”
顾文昭嗤笑：“他若安分守己，自可苟活。
若敢逾矩，自有办法叫他知难而退。
顾家从来没有第二个主角。”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夜色浓重如压顶。
顾尘推窗远眺，庶院无月，星光淡薄。
他知这一局胜出，仅是顽石落水，漾起第一重涟漪。
顾家、宁霖、宗门、长老，庶院少年，所有人都各有念想，各藏锋芒。
未来之路，真正的曲折，才在无声无息间悄然开启。
夜风冷酷，带着尘埃与新生的气息，裹挟着少年的决心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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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院无人可敌文昭世兄，也不妨看看这顾尘究竟有几斤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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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眼明手快，勉强算是有用的一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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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尘笑了笑，道：“兄长谬赞，尘自知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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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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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灵根异变后，她本应家道中落，幸得庶院管事收留，暂时充当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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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须为我担心，倒是你，要多加隐忍。”
两人相对沉默。
宁霖忽然抬头：“若有一日，我能离开顾家，可否再随你修炼？”
顾尘轻叹，温声答道：“总有机会。”
窗外风声渐急，远处有杂役呼喊夜巡。
宁霖悄然离去，脚步轻快而坚决。
夜渐深。
顾尘对镜静坐，眸光倒映烛火，思索着庶院权力的冷漠和家族血缘的无情。
他并未因此一局胜出而心生欢喜，相反，某种被推入深渊的感觉愈发浓烈。
屋外不知何时聚起密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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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顾修低声与顾文昭计议：“那顾尘虽无名无势，却难保不会成后患。
若他于内院见长，日后未必服从于你。”
顾文昭嗤笑：“他若安分守己，自可苟活。
若敢逾矩，自有办法叫他知难而退。
顾家从来没有第二个主角。”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夜色浓重如压顶。
顾尘推窗远眺，庶院无月，星光淡薄。
他知这一局胜出，仅是顽石落水，漾起第一重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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