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永远也做不完的PPT上。鼻腔里还残留着廉价速溶咖啡和空调冷气的混合气味,耳边是心脏在胸腔里发出的、沉闷而绝望的最后一次跳动。
七十二小时连续加班,人类的生理极限在他身上得到了忠实的体现——他猝死了。
没有走马灯,没有灵魂出窍的震撼,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终于下班了”的虚无感。
然而,这份宁静没有持续多久。
检测到高适配度灵魂:沈虞。状态:已死亡。
灵魂能量评估:稳定,惰性高,服从性优。
符合‘灭世系统’实习生招聘标准。
绑定协议:是/否?
一连串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某个粗心的程序员忘记关闭的提示音。
沈虞“睁开眼”,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只有眼前一个不断闪烁、设计粗糙的蓝色对话框异常醒目。
“灭世系统?”他麻木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像是在陈述一份与他无关的报表数据。
是的。电子音回答,本系统致力于高效、专业地完成各个小世界的毁灭任务。现诚聘宿主,待遇从优,完成任务即可积累积分,兑换重生或前往高维世界永久居住权。
沈虞沉默地看着那简陋的对话框。重生?永恒?听起来很诱人,但也像极了老板画的大饼。他更关心实际的东西。
“KPI如何核算?绩效评级标准是什么?任务失败有无惩罚机制?积分兑换比例如何?有无五险一金……或者类似保障?”他习惯性地抛出一连串问题,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面试一份新工作。
系统似乎卡顿了一下。……任务目标及KPI将在进入世界后发布。绩效根据任务完成度及效率评定。失败无惩罚,但无法获得积分。无社会保障,但系统将提供基础生存支持。
“哦。”沈虞点了点头。听起来比上一份工作强点,至少“失败无惩罚”。在哪里打工不是打工呢?换个地方做项目而已。
他意念微动,选择了是。
绑定成功!欢迎入职,实习生沈虞。
正在进行首次任务传送……
目标世界:大雍王朝。
身份载入:昏君,沈虞。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黑暗褪去,刺眼的光线和喧嚣的人声涌入。
沈虞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宽大得离谱的龙椅上,身下是冰凉的丝绸,眼前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宫殿。数十名穿着繁复古装的大臣匍匐在地,山呼万岁,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奢靡而颓败的气息,混合着檀香、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味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绣着张牙舞爪金龙的明黄色袍袖,以及一双养尊处优、指甲修剪得十分圆润的手。
很好,身份确认。亡国之君。
眼前再次弹出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这次内容详细了许多:
任务世界:大雍王朝
宿主身份:国君,沈虞
核心任务:扮演亡国之君
终极KPI:三年内,使国运值下降至0%当前国运值:35%
任务指导建议:酒池肉林,忠臣尽诛,大兴土木,横征暴敛……
附:新手福利——《昏君速成指南V1.0》点击下载
沈虞无视了那份看起来就不怎么专业的《指南》。作为一个资深项目负责人,他习惯先进行SWOT分析优势、劣势、机会、威胁。
· 优势 (Strengths):至高无上的皇权,可以强行推行任何政策。
· 劣势 (Weaknesses):国运仅剩35%,底子薄,经不起太大折腾?。
· 机会 (Opportunities):朝政显然已腐败,官员效率低下,内有奸佞,外有强敌——这些都是加速灭亡的利好因素。
· 威胁 (Threats):可能存在一些“忠臣”会阻碍他的亡国大业。
分析完毕。目标明确:在三年内,将这个国家的剩余价值榨干,将国运清零。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腐朽的味道让他更加确信,这个项目……烂透了。正好适合他这种擅长处理烂尾项目的“专业人士”。
“众卿平身。”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久不说话的沙哑,却奇异地压下了殿中的嘈杂。
大臣们惴惴不安地起身,偷偷打量这位新君。传闻中这位皇子懦弱无能,沉溺享乐,正是因此才被权臣扶上位,做个傀儡。他们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讨好新君,又如何从中捞取好处。
然而,龙椅上的年轻皇帝,眼神却并非预想中的浑浊或怯懦,而是一种……一种让他们脊背发凉的冷静和审视。那眼神,像极了户部那位最精于算计的老吏在查账。
沈虞没有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他的思维已经完全进入了项目管理模式。
酒池肉林?效率太低,且容易引发急性肠胃炎,影响“工作”状态。
诛杀忠臣?手段粗糙,容易引起反弹,不利于稳定“裁员”。
大兴土木?资金链容易断裂,项目可能中途烂尾。
不行,这些传统方法容错率太低,不够“专业”。
他需要一套更系统、更高效、更能从根本上瓦解一个王朝生命力的方案。
“传朕旨意。”沈虞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清晰而平稳,“即日起,废止原有官吏考核制度,颁行《大雍王朝官吏绩效考核办法》与《后宫标准化管理流程试行版》。”
满朝文武,包括躲在帘幕后的几位宦官,全都愣住了。
绩效考核?标准化管理?这些词分开他们都懂,合在一起,从这位昏君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诡异?
沈虞不顾下方呆若木鸡的群臣,开始详细阐述他的“亡国大计”:
“吏部牵头,七日内拟定细则。考核核心指标:赋税征收率、劳役征发完成度、民间诉讼数量——记住,朕不要过程,只要结果。连续三月评级丙等者,革职查办,家产充公。”
几位以清廉著称的老臣眼前一黑。这……这是逼着官员去盘剥百姓啊!此令一下,官逼民反不远矣!
“后宫诸事,参照此法。用度、侍寝、赏罚,皆量化评分,竞争上岗。削减冗余人员,降低运营成本。”
宦官和妃嫔们的代表也傻眼了。这皇帝,不管美色,只管……效率?
“退朝。”
沈虞一挥袖子,结束了他作为“昏君”的第一次早朝。他自觉方案完美,精准地瞄准了王朝的命脉——只要这套官僚机器在他的“科学”管理下高效地作恶,国运还能不跌?
他满意地回到御书房,开始规划下一步的“破产”方案,比如如何“合理”地增加军费开支同时克扣粮饷,或者如何引导贵族进行高杠杆的投机活动……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国运值断崖式下跌的美好未来,以及系统丰厚的积分奖励。
然而,一个月后。
尖锐的提示音在他脑中炸响,与他预想中的任务进度更新完全不同。
警告!警告!检测到世界线剧烈变动!
国运分析中……
结论:因行政效率提升,贪腐短期受抑,民生压力略有缓解,边境军饷拖欠问题得到处理……
国运值:35% → 40%!上涨5%!
严重警告:宿主行为严重偏离任务目标!请立刻停止无效内卷行为,专注亡国!重复,请专注亡国!
沈虞看着系统面板上鲜红的警告字样和那不降反升的国运值,第一次,在他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真正的、属于程序员的困惑和崩溃。
“权重设置……出问题了?”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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