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请柬是送来的,一个快递小哥,敲了半天门。我开的门,穿着睡衣,头发乱着,
像一团鸡窝。小哥把一个红得发烫的盒子递给我,说:“林思小姐的件,麻烦签收。
”我接过盒子,没说话,关上了门。盒子放在桌上,我没立刻打开。我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一口,水是凉的。我就坐在那儿,盯着那个红盒子看了半个小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个朋友发来的消息。“你还真收到了?陈锋那个混蛋,结婚请柬都敢寄给你。”我没回。
又过了一会儿,我拆开了盒子。里面是两张卡片。一张是婚礼的正式请柬,烫金的字,
写着陈锋和赵琪的名字。另一张是张便签,是陈锋的字。“思思,我知道这很突然。
希望你能来。我想当面跟你道歉。陈锋。”我把那张便签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拿起那张红色的请柬,手指摸着那两个名字,陈锋,赵琪。手指划过“赵琪”两个字,
停了一下。我站起身,走进卧室,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一排排的衣服,没几件是亮色的。
我挑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很素,没什么款式。又拿出双平底鞋。我把衣服和鞋子放在床上,
然后又走回客厅,拿起那张请柬。我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喂?
”是个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我说:“阿力,帮我个忙。”“说。”“我明天要办点事,
需要一架直升机,能撒东西的那种。”电话那头沉默了。“你疯了?”阿力说。“没疯。
”我说,“就要一架,明天中午十二点,城郊的庄园酒店。另外,准备一些现金,
不要连号的,零的整的都要,越多越好。”“……多少算多?”“能装满整个机舱就算多。
”“林思,你又发什么神经?”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钱我回头打给你。就这样。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天都黑了,城市的灯亮着,
一盏一盏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但我看着,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这样吧。
2第二天上午,我没干什么事。我化了个妆,很淡,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
眉毛画了,口红涂了,是那种没什么颜色的润唇膏。穿上那件黑裙子,穿上平底鞋。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很普通的女人,看上去三十不到,眼睛里没什么光。我出了门,
打了个车。“师傅,去庄园酒店。”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今天那儿有婚礼,
不好进车吧?”我说:“我去看人。”司机没再多话,发动了车子。车子开了快一个小时,
才到那地方。酒店门口全是车,停得满满当当。门口还站着穿旗袍的迎宾,笑着。
我没让司机开进去,就在路边下了车。我付了钱,朝酒店大门走过去。
门口的迎宾看我穿着朴素,脸上那笑容就淡了点,但还是说:“小姐,您好,有请柬吗?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红色的请柬,递给她。她看了一眼,
笑容立刻就标准了:“原来是陈先生的朋友,这边请,婚礼仪式在草坪上。”我点点头,
走了进去。酒店里面很豪华,地上铺着红地毯,天花板挂着巨大的水晶灯。我没停留,
直接穿过大堂,往后院的草坪走。越走,音乐声越大。是那种很喜庆的交响乐,咿咿呀呀的。
我走出后门,一片绿色的草坪就出现在眼前。草坪上摆满了白色的椅子,坐满了人,
个个都穿得光鲜亮丽。椅子尽头,搭了一个白色的台子,上面挂着鲜花,
背景板上是两个巨大的照片,是陈锋和赵琪。照片上,他们笑得特别开心。我站在草坪边上,
没过去。我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站着,像一棵树,一动不动。台上,司仪正在说着什么,
声音很大,透过音响传出来,嗡嗡的。“……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里,
我们共同见证了陈锋先生和赵琪小姐的爱情。他们即将在这里,
许下一生的承诺……”我看着台上。陈锋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领结,头发梳得油亮。
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好像在到处看。然后,他的目光,越过人群,
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的笑容僵了一下。3陈锋的笑就那么僵在脸上。司仪还在台上说着话,
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今天最英俊的新郎,
讲述他对自己美丽新娘的爱意!”掌声响起来,噼里啪啦的。陈锋没动。他看着我,
眼睛里先是惊讶,然后是慌乱,最后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他跟司仪低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从台上走了下来。台下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赵琪穿着白色的婚纱,站在台上,
看着陈锋朝我走过来,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陈锋穿过人群,走到我面前。
他离我只有一步远。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古龙水的味道,还是我以前给他买的那款。
“你来干什么?”他压低声音说,语气里带着一点恳求,“思思,你别闹了,行吗?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看着他,没说话。我说:“我来吃喜糖。
”陈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别这样。我不是在请柬上说了吗,我想跟你道歉。
”我点点头:“我收到了。”“那你……”“所以我来了。”我说,“不来看看,
怎么知道你过得好不好。”陈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这时,赵琪也从台上走了下来。
她的婚纱拖得很长,需要两个人在后面提着。她走到陈锋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眼神很尖锐地上下打量我。“锋,这位就是?”赵琪开口了,声音很甜,但带着刺。
陈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哦。”赵琪点点头,
然后对我笑了,那笑意一点没到眼睛里,“你好,我是赵琪。陈锋都跟我说了。林小姐,
谢谢你今天能来。我知道你心里可能还有点不舒服,但都过去了,对吧?人总要向前看的。
”她说着,还把陈锋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像是在宣示主权。我没理她,只看着陈锋。
我说:“陈锋,你以前跟我说,你最喜欢看我笑。你还记得吗?”陈锋的脸色变了。
赵琪的脸也沉了下来:“林思,你什么意思?今天是我和陈锋的婚礼,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没看她。我继续对陈锋说:“你现在看我,还想看我笑吗?”陈锋的嘴唇动了动,
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4草坪上的气氛很尴尬。
宾客们都看着我们这边,交头接耳,嗡嗡的声音像苍蝇。司仪在台上有点站不住了,
他拿着话筒,咳嗽了两声:“呃……看来我们的新郎和新娘遇到了一位故友,
真是感人至深啊!让我们再次把掌声送给他们,希望这份友谊也能天长地久!
”掌声稀稀拉拉的,没人真心想鼓。赵琪的脸都绿了。
她大概没想到陈锋的前女友会这么大胆,当着几百人的面,说这种话。
她松开挽着陈锋的胳膊,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我面前。“林思小姐,”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和陈锋过去怎么样,但今天,这里是我的婚礼。你要是来祝福的,我们欢迎。
你要是来捣乱的,别怪我不客气。”我看着她。她很漂亮,妆化得很精致,眼睛很大,
鼻梁很高。穿着那身昂贵的婚纱,像个小公主。她说完,就那么瞪着我,等我反应。
我忽然笑了。不是大笑,就是嘴角往上翘了翘。我说:“赵小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又没抢你的新郎。我就是来送个礼。”我说着,看了陈锋一眼。陈锋的表情很难受。
他看看我,又看看赵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赵琪冷笑一声:“送礼?你送的礼呢?
我没看见。”我说:“别急。礼物马上就到。”我话音刚落,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就从头顶传了过来。嗡——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抬头。天空中,
一个黑色的铁家伙正在盘旋下降。那螺旋桨卷起的风,吹得草坪上所有人的头发都飞了起来,
女士们的裙子被吹得乱飘,有些桌上的装饰品和杯子都被吹到地上了。“什么东西?
”“直升机?”“谁啊?结婚请直升机?太夸张了吧!”宾客们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仰着头,
一脸震惊。赵琪也愣住了,她用手按住自己的头发,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直升机,
脸上全是不可思议。陈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是惨白。他死死地盯着我,
嘴唇哆嗦着。“林思……你……”我没看他。我的眼睛也看着那架直升机。
飞机在草坪上空悬停着,舱门慢慢打开。5直升机舱门打开了。风更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机舱口。陈锋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
捏得我骨头都疼。“林思!你疯了!你想干什么?你快让它走!”他冲我吼,声音都变了调。
我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留下一圈红印。我说:“陈锋,你不是想看我笑吗?
我现在就笑给你看。”我又笑了,这次是真笑了。我没管他,也没管旁边目瞪口呆的赵琪。
我提起裙摆,就朝着那架直升机的正下方走过去。所有人都给我让开一条路,
像摩西分海一样。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全是震惊和好奇。我走到直升机下面,抬头看。
里面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是阿力的人。他们看见我,冲我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人对我做了个手势,表示准备好了。我深吸一口气,对着他,
也对着整个草坪上所有的人,做了一个“撒”的手势。下一秒。哗啦啦——无数的东西,
从直升机机舱里倾泻而下。一开始,人们没看清是什么,只觉得天上下雨了。不是水,
是一大片五颜六色的东西。风一吹,那些东西就散开了。等它们飘得近了,所有人都看清了。
是钱。红色的一百元,蓝色五十的,绿色的二十的,还有紫色的十块的。成捆的,散开的,
像一场绿色的红色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整个草坪,瞬间就疯了。
6钱像下雨一样往下落。一开始是死寂。所有人都仰着头,嘴巴张着,
像一群等着喂食的雏鸟。几秒钟后,人群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啊——!”“是钱!真的钱!
”“老天爷啊!下钱啦!”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些年轻人,他们扔掉手里的香槟杯,
像疯了一样冲进“钱雨”里,伸手去抓。他们跳着,抢着,有的人甚至趴到草地上去捡。
紧接着,所有人都疯了。西装革履的男人,打扮精致的女人,甚至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辈,
全都加入了这场抢钱的狂欢。他们推搡着,拥挤着,咒骂着。“别抢!这是我的!
”“你踩我脚了!”“那一捆!那一捆是我的!”原本优雅的婚礼现场,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白色的椅子被推倒了,鲜花被踩烂了,精致的甜品台也被人挤得东倒西歪。
没有人再管台上的新娘新郎。没有人再管什么礼仪和体面。他们的眼睛里,
只有那些从天上飘下来的,红红绿绿的纸片。陈锋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看着那些为了几张钞票而疯狂的人们,他的脸,比地上的草还绿。
赵琪的反应比他还大。她一开始也愣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没有去抢钱,
而是提着婚纱,冲到陈锋面前,给了他一巴掌。“啪!”声音特别响,盖过了所有的喧闹。
所有人都被这巴掌打得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疯狂地抢钱。陈锋捂着脸,
不敢相信地看着赵琪。赵琪指着他的鼻子,浑身发抖:“陈锋!这就是你说的过去?
这就是你那个普通的前女友?普通的前女友会开着直升机撒钱?陈锋,你他妈耍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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