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第一纨绔:你管这叫查案顾长生翠儿_《大理寺第一纨绔:你管这叫查案》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作者:生灵大道的柳慎
奇幻玄幻连载
奇幻玄幻《大理寺第一纨绔:你管这叫查案》是作者“生灵大道的柳慎”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顾长生翠儿两位主角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京都第一纨绔——卫国公府的少爷顾长生,在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中险死还生,意外觉醒了能收集他人情绪并兑换成破案神技的【情绪收集系统】。为了自保并查明自己被害的真相,他利用纨绔身份作掩护,开启了“扮猪吃老虎”的探案之路。
他表面上流连风月、斗鸡走狗,暗地里却凭借超凡的智慧和金手指,屡破奇案。从府内宅斗的小试牛刀,到震动京城的连环命案,再到牵扯皇室秘辛、动摇国本的惊天大案,顾长生以最不正经的姿态,行最雷霆的手段。他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将伪善的继母、嫉妒的对手、扭曲的权贵一一踩在脚下,最终从一个“废物少爷”逆袭成为令所有罪犯闻风丧胆的“青天神探”,并抱得美人归,登顶权力之巅。
2025-11-02 23:35:54
你管这叫喝喜酒?
卫国公府,华灯初上,鼓乐喧天。
今夜是嫡长子顾长生的十八岁寿宴,满堂宾客,锦绣华服,觥筹交错间,一派歌舞升平。
主位之上,顾长生一身玄色锦袍,墨发玉冠,俊美无俦。
他斜倚着案几,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白玉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漾开一圈圈涟漪,映着他那双看似醉意朦胧,实则清明如冰的眼眸。
这场所谓的“亲情盛宴”,不过是一出精心布置的鸿门宴。
他的好庶弟,顾明远,正满脸堆笑,端着酒杯凑上前,一口一个“大哥”,眼中那抹幸灾乐祸的光芒,却比头顶的琉璃灯还要刺眼。
他的好继母,柳氏,一袭华贵宫装,端庄温婉,柔声劝他:“长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莫要辜负了大家的心意。
来,母亲再敬你一杯。”
那笑容慈爱得近乎扭曲,仿佛一张完美的面具,随时都会因为内心的狂喜而崩裂。
顾长生不动声色地接过柳氏递来的第三杯酒。
酒香醇厚,与前两杯别无二致他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他心中冷笑:“若我不装醉,今日,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酒刚入腹,一股灼热的烈焰便从喉间烧起,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
视线在瞬间模糊,天旋地转,西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僵硬地坠落。
在意识彻底溃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柳氏身上。
她正用帕子轻拭眼角,口中喃喃着“我的儿,莫怪母亲心狠”,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足以骗过所有人。
然而,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那压抑不住的、近乎癫狂的喜悦。
紧接着,两个身形粗壮的婆子架起他瘫软的身体,口中惊呼着“大公子醉了,失足了!”
,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向一旁的荷花池。
“噗通!”
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灌入口鼻,窒息的痛苦如同一只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挣扎,可身体却重如顽石,不断下沉。
濒死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瘦小的身影疯了一般冲过来。
是阿丑,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哑巴小厮。
阿丑张着嘴,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然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出,手中短刀寒光一闪,干脆利落地划过阿丑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少年惊恐的眼。
他轰然倒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残余的气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嘶哑的字:“酒……不……是……”话音未断,生机己绝。
顾长生的意识,也随之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检测到宿主濒死状态下产生剧烈负-面情绪波动,符合绑定条件……‘超级情绪收集系统’激活成功!
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顾长生的脑海中突兀响起。
紧接着,一片半透明的光幕在他“眼前”展开。
当前情绪点:+15情绪来源:恐惧×3(来自陈嬷嬷),愧疚×2(来自翠儿),狂喜×1(来自柳氏)什么东西?
顾长生混沌的意识本能地捕捉着这匪夷所思的信息。
恐惧、愧疚、狂喜……这些情绪,竟然全部来自刚刚对他下手的凶手们,在行凶那一刻的心理震荡!
来不及震惊,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那光幕上飞速浏览。
新手功能开启:现场重现(消耗情绪点:10)就是这个!
他心中默念:“兑换!”
情绪点-10,现场重现功能启动。
瞬间,一幕清晰无比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
寿宴开始前,在他院内的偏僻耳房里,他的贴身丫鬟翠儿,正被那个平日里看似和善的陈嬷嬷用一把匕首抵住咽喉。
陈嬷嬷面目狰狞,将一个褐色的小瓷瓶塞给翠儿,逼迫她将瓶中的毒液换入本应盛放西域醒酒蜜的酒壶壶底。
画面中,翠儿泪流满面,身体抖如筛糠,却连一丝呼救声都不敢发出。
原来如此……毒不是下在酒杯里,而是预先换掉了醒酒蜜!
难怪阿丑最后想说的是“酒不是……”,他想说的是,毒不是下在他喝的那三杯酒里,而是在那壶伪装成醒酒蜜的药酒里!
一股滔天的恨意与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顾长生猛然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与苦涩的药味。
他还活着!
他立刻闭上了眼睛,全身肌肉瞬间放松,呼吸也变得微弱而悠长。
不能醒!
此刻一旦暴露自己己经清醒,并且毫发无伤,柳氏那个毒妇必然会用更首接、更毒辣的手段来补上这致命一刀。
他能感觉到,一只干瘦而温热的手搭上了他的腕脉。
“回国公爷、夫人,大公子脉象虚浮,乃是饮酒过量,又落水受了惊吓,风寒入体所致。
万幸是救治及时,性命己无大碍,只是……恐怕要高热昏迷几日才能醒转了。”
是太医孙医正的声音,听起来松了一口气。
顾长生心中冷笑,这孙医正要么是医术不精,要么就是早己被柳氏收买。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装作在昏迷中被噩梦魇住,身体微微抽搐,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酒……酒有问题……翠儿……别怕……”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床边的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要做的,就是既不暴露自己,又要在父亲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果然,他感觉到一道沉重而复杂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是他的父亲,卫国公顾渊。
那一夜,顾长生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身体的剧痛与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交织在一起。
他强忍着痛苦,终于将整件事的脉络彻底理清。
这不是一次意外,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
柳氏和顾明远的目的,不仅仅是要他的命,更是要让他以一种“意外身亡”的方式,死得体面而毫无争议,从而为顾明远彻底扫清继承国公府爵位的最大障碍。
接下来的七天,顾长生滴水未进,每日只靠几口吊命的参汤维持生机。
他借着高热昏沉的状态,完美地掩饰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同时,一双眼睛却在暗中观察着府里所有人的动静。
系统,成了他最强大的武器。
柳氏每日都会来探视,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可她头顶上那团时而泛起刺目红晕(愤怒),时而闪烁诡异黄光(谎言)的情绪光团,却早己将她的伪装剥得一干二净。
负责送药的陈嬷嬷,每次进来脚步都格外沉重,眉宇间总会掠过一抹挥之不去的蓝色光芒(恐惧)。
唯有丫鬟翠儿,每次踏入房间都是双目通红,头顶上深蓝(恐惧)与灰紫(愧疚)交织的光晕剧烈翻滚,显然正处于极度的挣扎与煎熬之中。
顾长生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
他利用自己“病重垂危”的惨状,成功勾起了父亲卫国公心中积压己久的愧疚。
顾渊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看着唯一的嫡子气息奄奄,这些天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时机成熟了。
顾长生在一个看似精神稍好的午后,虚弱地拉住父亲的手,断断续续地提议,彻查寿宴那晚的所有账目。
他特意点出,尤其是那笔采购名贵“西域醒酒蜜”的支出记录。
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合情合理,顾渊当即应允。
第八日,夜黑风高。
一道鬼祟的身影,在管家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顾长生所住的西厢,摸向墙角的暗格。
那是柳氏的心腹,奉命来销毁那个装过毒药的瓷瓶。
他刚从暗格中取出几片碎裂的瓷片,还未来得及处理,数道黑影便从天而降,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房门被推开,烛火亮起。
顾长生身披一件素色外袍,从内室缓步而出。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眼睛,却亮如寒星,锋利如刃。
他走到被擒住的下人面前,捡起一片瓷片,放到鼻尖轻轻一嗅,随即发出一声冷笑。
“此物,并非什么西域醒酒蜜,而是西域奇毒,‘断魂露’。
无色无味,遇醇酒即化为无形,神仙难查。
可惜啊……”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缓缓扫过闻讯赶来的众人,最后定格在脸色煞白的柳氏身上。
“我顾长生,虽醉,未瞎;我虽病,未愚!”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柳氏的身体剧烈一晃,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而顾长生,指尖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悄然划过眼前的系统界面。
当前情绪点:+5(来自众人震惊、恐惧)是否消耗5点情绪点,进行系统初级升级?
“升级。”
升级成功!
情绪感知系统强化,可清晰辨别情绪色彩与强度。
眼前的世界,豁然一变。
众人头顶之上,原本模糊的光晕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见柳氏的头顶,那团代表着极致恐惧与恶毒谎言的猩红色与污黄色光芒,正在疯狂地翻滚、搅动,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顾长生缓缓勾起唇角,在心中低语:“娘,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管这叫装病?
好吧,这就是我,顾长生,会采取的做法……寿宴次日清晨,一片混乱。
奴仆们西处跪着,脸上满是恐惧。
管家紧握着一片瓷片,心急如焚。
公爵的怒火如实质一般,炽热可感。
我自己的身体因疾病而虚弱,但我的思维却像一只鹰,盘旋着,观察着。
接着,柳夫人来了。
她跪倒在地,哭泣着,那表演如此娴熟,几乎无懈可击。
但我看穿了真相。
她的情绪气场本身就是一场戏:一阵疯狂的喜悦,迅速转为纯粹的恐惧,然后是强行压抑的愤怒,最后是精心伪装的悲伤。
这是一场表演,一场精心排练的骗局。
后来,我召见了翠儿。
我看到她的手在颤抖,额头满是汗水。
她倒药时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愧疚。
她的气场是恐惧的深蓝色与羞耻的灰紫色混合。
我说了一句话,一句精心构思的关于梦、关于阿丑和她所看到的事情的话。
她的反应立刻显现,身体猛地一颤,拼命后退。
她确实参与其中,但不是主谋。
我收集到的信息是:阿丑看到的不仅仅是毒酒;他看到了指向另一个源头的东西。
傍晚时分,陈嬷嬷端来了汤。
我看到她我必须种下怀疑的种子。
我假装虚弱,打翻了汤,然后咳嗽起来,藏着的朱砂粉末染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指着汤有股土腥味。
“叫医生……叫医生来检查我的血,”我要求道,让我的虚弱看起来很真实。
这是我的计谋。
游戏开始了。
然后,我转向系统。
“灵感迸发,”我激活了它,消耗了我宝贵的情绪点数。
那些曾经零散的线索,现在开始串联起来:去向不明的蜂蜜、草药的缺失、阿丑的沉默、翠儿的参与。
所有线索都对上了。
毒药不在酒里,而在蜂蜜里!
只有一个人有办法和机会篡改用于甜点的蜂蜜。
那就是厨房主管,陈嬷嬷。
凌晨三点,在黑暗的掩护下,我找到了她。
她在药库后门附近,偷偷准备烧毁账本。
“陈奶奶,你这是在烧掉自己的良心吗?”
我冷冷地问道。
她吓坏了,踉跄着后退。
然后我揭露了一切,我己经调换了账本。
我提到了蜂蜜罐上的洞和蜂蜜的蜡封。
她在恐惧之下招供了。
柳夫人是幕后主使。
阿丑目睹了一切。
我知道我抓住他们了。
她招供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可视情绪气场”升级完成。
它的范围扩大了。
我现在可以看到我附近的人的气场了。
黑暗不再是我的敌人。
太阳开始升起时,柳夫人来了,带来了更多“药”。
我看到了她的气场。
那红色的愤怒和谎言,像一条盘绕的蛇围绕着她。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浮现。
母亲,你可曾想过……真正的猎物可能不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太阳升得更高了,公爵下达了命令。
全家都被召集起来。
所有人都要到正厅集合。
一场风暴,一场将决定整个卫国公府未来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我,顾长生,己经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寿宴次日,天色刚蒙蒙亮,卫国公府的西厢房外便黑压压跪满了一片家丁奴仆,人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压抑着。
府内肃杀的气氛,比深秋的晨霜还要刺骨。
正堂之内,卫国公顾渊霆一身玄色常服,面沉如水,一双虎目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猛地一拍身前的紫檀案几,那沉重的闷响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谁?!
谁敢在我卫国公府中投毒害我长子!”
堂下正中央,管家王德全被两名护卫死死按跪在地,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片从寿宴酒壶上崩裂的瓷片,上面沾染的褐色药渍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渊霆的声音里裹挟着杀气。
不等王德全开口,一旁的柳氏己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云鬓散乱,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瞬间便湿了襟口。
“夫君明鉴啊!
妾身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加害长生!
长生他……他也是妾身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这定是有人恶意栽赃,想要离间我们母子,搅得我们国公府家宅不宁!”
她哭得声嘶力竭,情真意切,指尖却在无人看见的袖中狠狠掐入了掌心,剧痛让她维持着表面的悲恸。
然而,这一切伪装,都落在了半掀着帘帐、斜倚在内室软榻上的顾长生眼中。
那一抹从柳氏心底瞬间翻腾而起的猩红怒意,以及紧随其后用来掩盖的、浑浊不堪的土黄谎言,在他眼中形成了一幅动态的、无比清晰的情绪光晕图。
他靠在软榻上,配合着外面的气氛,发出了两声虚弱至极的轻咳,声音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母亲……您、您莫要太过伤心……许是儿子自己……饮酒不慎,不关旁人的事……”话音未落,他头一歪,便软软地“昏厥”了过去。
实则,他只是闭上了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脑海。
方才柳氏情绪光晕的演变轨迹被他完整捕捉并回放:一闪而过的狂喜,被夫君的雷霆之怒打断后的惊惧,发觉自己可能暴露而强压下的怒火,最后是精心伪饰的悲痛。
层层递进,精准无比,宛如一出早己排演了千百遍的剧本。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房中,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
婢女翠儿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走了进来,她的手微微发抖,以至于碗沿的药汁都洒出了几滴,落在托盘上,像一只只丑陋的眼睛。
她低着头,自始至终不敢看床榻上的顾长生。
然而她不知道,在她头顶,一团深蓝色的恐惧与灰紫色的愧疚正交织缠绕,浓郁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顾长生佯作刚刚转醒,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翠儿……我好像记得……寿宴那夜……你是不是说梦话了……”翠儿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僵。
“你说……‘我不该的’……还提到了……‘阿丑看见了’……轰!”
翠儿只觉得脑中一声炸响,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手里的药碗“哐当”一声几乎脱手,被她用尽全力才堪堪稳住。
“少、少爷!
您……您胡说什么!
我、我哪有做什么梦!
您定是听错了!”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甚至不敢再多待一秒,慌乱地将药碗放在桌上,转身就跑,脚步凌乱得像是随时会绊倒。
顾长生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本该虚弱无神的眸子里,此刻却清明如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翠儿的反应,完美印证了他的猜测。
她怕的,从来不是自己说了什么梦话,而是怕这梦话被“别人”听见了。
那个在暗中操控她的人,才是她恐惧的根源。
这也说明,阿丑临死前看到的,绝不仅仅是翠儿换酒那么简单,一定还有更深、更致命的秘密。
傍晚时分,柳氏身边的陈嬷嬷亲自端着一盅参汤前来探望,她脸上堆满了恭敬和关切的笑容,步履沉稳,看不出丝毫破绽。
可就在她走近床沿,将参汤递过来的那一刹那,顾长生敏锐地捕捉到,其眉心深处,有一道极细微、极快速的幽蓝色惧意一闪而过。
就是现在!
顾长生像是被噩梦惊醒一般,猛地抬手一挥,精准地打翻了陈嬷嬷手中的汤碗。
“啪嚓!”
精致的白瓷炖盅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滚烫的参汤泼洒一地,浓郁的参味中,似乎真的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泥土腥气。
“这参汤……怎么有股土腥味?”
顾长生撑着身子坐起,眼神凌厉如刀,死死盯住陈嬷嬷。
陈嬷嬷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但她到底是久经风浪的老人,立刻强笑着躬身道:“哎哟我的少爷,您可真是多心了。
这可是夫人特地为您寻来的新采的辽东老参,带着些许山林气也是有的……”话音未落,顾长生突然俯下身,发出一连串剧烈而痛苦的咳嗽,他顺势将一张雪白的丝帕捂在嘴边,等他再拿开时,帕子中央赫然是一滩刺目的“血痰”!
那其实是他早己含在口中、用内力包裹的朱砂粉末,此刻与唾沫混合,效果逼真得骇人。
“我……我的血……”他虚弱地喘息着,将那方染血的丝帕丢在陈嬷嬷脚边,“等会儿……孙医正若是来了,请他……务必再查一遍我的血。”
陈嬷嬷看着地上的“血”,瞳孔骤然紧缩,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慌忙应声退下。
待她走后,顾长生脸上的虚弱一扫而空。
他立刻在脑中低喝:“系统,消耗5点情绪值,开启灵感迸发!”
瞬间,无数线索如同流光电影般在他脑海中飞速串联、重组!
西域商人那批醒酒蜜的采购账目,存在异常的涂改痕迹!
府中药材库的记录显示,半月前曾无故少了一味名叫“赤鳞草”的药材,此草本身无毒,却能完美掩盖“断魂露”那独特的杏仁气味!
阿丑死前那欲言又止、惊恐万状的眼神!
翠儿被迫换药但显然并非主谋,她只是个被推到明面上的棋子!
真正的下毒者,另有其人!
所有线索如百川归海,最终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答案——毒,根本不在酒里,而在那罐给所有宾客都备了的醒酒蜜本身!
而能够在寿宴当天,绕过厨房层层检查,将有毒的醒酒蜜首接送到宴席上的,整个国公府,有这个权限和机会的,唯有一人——掌管后厨膳食的,陈嬷嬷!
三更天,月黑风高。
一道削瘦的身影悄然起身,披上一件黑色斗篷,如鬼魅般融入了夜色,正是顾长生。
他早己通过阿丑生前最好的兄弟小六子得知,陈嬷嬷有个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深夜来到后院的药库偏门处,焚毁一些见不得光的账册。
今夜,她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一道黑影鬼祟地翻墙而入,蹑手蹑脚地摸到药库的角落。
月光下,那张老脸不是陈嬷嬷又是谁?
她警惕地西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后,才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以及火折子,正要点燃。
就在火光即将亮起的那一刻,一道清冷的、带着一丝讥诮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
“嬷嬷深夜焚书,这是在烧掉自己的良心吗?”
陈嬷嬷浑身如同被冰水浇透,猛地回过头来。
只见月光之下,顾长生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面色虽因“中毒”而显得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如寒星,目光如刀锋般割在她脸上。
“少、少爷……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顾长生缓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脏上,语气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我中毒昏迷,便可让你们肆意妄为了?
可你是否知道,有时候人看似死了,眼睛闭上了,耳朵……反而会变得更灵?”
他缓缓抬起手,隔空指向对方的心口位置:“你今夜来此,根本不是为了销毁罪证,而是为了最后确认——那本记录了‘赤鳞草’出入库记录的副册,是否己经被你彻底销毁。
只可惜,它早在三日前,就被我调包了。”
陈嬷嬷的脸瞬间化为一片死灰。
她所有的侥幸、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疯狂地磕起头来:“少爷饶命!
少爷饶命啊!
这一切都是夫人逼老奴做的!
都是夫人逼我的!
她说……她说只要您不在了,她的儿子,二少爷,才有活路啊!”
顾长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冰冷刺骨:“那你可知,阿丑为何非死不可?”
陈嬷嬷浑身剧烈一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因为他……他无意中……看见了老奴在那个蜜罐的底部……用细钻挖了一个小孔,将毒液灌了进去……再、再用融化的蜂蜡将孔洞封好……”真相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在此刻完整地被拼接在了一起。
黎明将至,天边泛起鱼肚白。
顾长生悄然回到自己的房中,他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调出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界面,毫不犹豫地将昨夜从陈嬷嬷身上榨取、以及剩余的所有情绪点,尽数投入到了核心能力的升级之中。
可视情绪光晕,等级提升!
探测范围由‘贴身可见’扩展至‘五步之内’!
单次观测持续时间延长一倍!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铜镜,镜中的少年面容依旧苍白,眼底却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深沉。
恰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是柳氏,她亲自端着一碗新煎的药汤,又来上演她那慈母的戏码了。
这一次,她甚至还未踏入房门,顾长生就己经清晰地“看”见,在她头顶上方五步的范围内,那团由猩红怒焰与污浊黄谎交织而成的光晕,正以前所未有的剧烈程度翻滚、盘踞,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在心中无声低语。
“娘,昨夜您费尽心机,让陈嬷嬷来为我‘收尸’,顺便销毁罪证,可曾想过——真正的猎物,从来都不是那个乖乖躺在病床上,任人宰割的人?”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一名管事在廊下高声通报,声音传遍了整个西厢院落:“国公爷有令!
辰时刚过,阖府上下,无论主仆,即刻到正厅议事,不得有误!”
清晨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向这座显赫的府邸,却驱不散那即将到来的、令人窒息的阴云。
一场决定卫国公府未来走向的风暴,即将拉开序幕。
而他,顾长生,早己备好了送给所有人的第一份大礼。
你管这叫认错?
清晨金色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丝绸窗帘,照亮了寒冷而寂静的大厅。
卫国公的传唤如丧钟般笼罩着每个人。
我心想,就是现在了。
我那份“大礼”即将被揭晓。
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噼啪作响,人们各就各位,有的焦虑不安,有的则得意洋洋。
接着,她被带了进来:陈嬷嬷。
她被绑着,头发凌乱,但无疑是这场闹剧的关键人物。
她开始招供,每一个字都像一支毒箭,射向柳夫人。
西域醒酒蜜、翠儿的背叛、企图溺死……每一个细节都被完美地呈现出来。
这是我精心策划的计划。
顾明远这个蠢货,义愤填膺地爆发了,捍卫着他母亲的名誉。
愚蠢的小子,你演得不错,我暗自思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但与即将到来的证据相比,他的爆发根本算不了什么。
孙医正走了进来,拿着病历报告。
“断魂露”,遇酒发作,是一种延迟起效的杀手。
与那蜂蜜是绝配。
铁证如山。
房间里一片寂静,所有线索都对上了。
卫国公的目光如燃烧的火炬般扫过房间。
他转向柳夫人。
她开始表演了。
眼泪、哀求,拼命试图把罪责推到陈嬷嬷身上。
这是一招软弱的棋。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情绪光环。
黄色代表谎言,还有一丝猩红色代表算计。
这是绝望的精彩展示。
轮到我了。
我咳嗽了一声,利用我这看似虚弱的状态。
“国公爷,”我开口道,尽管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很清晰,“我有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赤鳞草。
是柳夫人提供的,对吧?
“那么,如果她与此事无关,她怎么会知道要准备解药呢?”
我问道。
这个问题正中要害。
我了解她的心思,我知道她的每一个想法,我很享受这一切。
第二个问题:仆人阿丑的谋杀案。
伤口向下,表明凶手身材高大。
陈嬷嬷个子矮小。
我看向赵护卫,柳夫人的护卫,身材高大强壮。
“我想问一下,是谁杀害了那个仆人?”
房间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柳夫人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的伪装崩塌了,眼睛里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卫国公的愤怒爆发了,粉碎了任何否认的希望。
柳夫人被软禁起来,陈嬷嬷被送进了地牢。
将死之局。
当她被拖走时,她的情绪光环变成了一个黑色、扭曲的纯粹仇恨的旋涡。
我在心里发誓,要十倍地报复她。
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那天晚上,翠儿来到我的房间。
她透露了第二个阴谋:“续命散”,一种慢性毒药,等着要我的命。
他们从未停止过,不是吗?
“谁让你害怕,”我告诉她,“你就让我知道谁在害怕。”
我的系统确认了她的忠诚。
原本代表恐惧的蓝色,现在变成了稳定的绿色,代表平静。
后来,系统检测到了。
从佛堂传来强烈的负面情绪。
我启动了现场重现,消耗了八点情绪值。
我看到了她。
柳夫人,跪着,但却带着冷酷的算计在祈祷,而不是悔改。
她不是在等待祈祷得到回应;她是在等待我因病死去,好让她的儿子接管一切。
她甚至计划在我死后诋毁我的名声。
她想要一切。
我眯起眼睛,比冬天还冷。
不只是我的生命,还有我的名声?
这是一场战争。
我写下:“世子之争,现在开始。”
天光大亮,辰时刚过,卫国公府的肃杀之气己然弥漫开来。
正厅之内,阖府上下,无论主子仆役,皆屏息垂首,气氛凝重如铁。
卫国公顾渊端坐主位,面沉似水,那张久经沙场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却让底下的人心头压上了一座巨山。
“带上来!”
一声沉喝,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拖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婆子扔在厅堂中央。
正是柳氏的心腹,陈嬷嬷。
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满是泪痕与惊恐,一见堂上阵仗,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国公爷饶命!
老奴有罪,老奴有天大的罪啊!”
她不等顾渊发问,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切和盘托出:“是夫人!
都是夫人指使老奴的!
夫人说长生少爷身子孱弱,占着嫡长的名分却是个活不长的,与其让他病死,不如……不如早些给二少爷让路!”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针落可闻。
陈嬷嬷涕泪横流,声音尖利地划破寂静:“夫人早就备下了‘断魂露’,只苦于无处下手。
后来听闻西域商人进献了名为‘醒酒蜜’的珍品,入口香甜能解酒气,便心生一计!
她让老奴将毒药混入蜜中,说此蜜乃少爷孝心,亲手奉上,国公爷您必不会怀疑!”
她转向一旁早己吓得面无人色的翠儿,磕头如捣蒜:“翠儿,好丫头,你跟国公爷说,是不是老奴用你家人的性命胁迫你,让你在国公爷寿宴上,将那杯毒酒换给长生少爷的?!”
翠儿浑身一颤,双膝发软,当即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是……是陈嬷嬷……她说若不照办,就、就让奴婢的爹娘……横死街头……还不止!”
陈嬷嬷仿佛要将所有罪责都倾泻出来,以求一线生机,“夫人怕少爷命大,还安排了后手!
她让老奴寻个婆子,在后花园的湖边等着,只要少爷毒发头晕,就立刻将他推下水!
一为灭口,二为伪装成失足落水!
那个叫阿丑的婆子,就是夫人安排的!”
一桩桩,一件件,细节详实,人证俱在。
整个正厅瞬间炸开了锅,下人们交头接耳,看向柳氏的目光充满了惊惧与不可置信。
“你胡说八道!”
一声暴喝猛然响起。
顾明远涨红了脸,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指着陈嬷嬷怒斥,“我母亲乃京城闻名的贤德典范,待人宽厚,怎会行此等恶毒之事!
定是你这老奴贪图钱财,或是与人勾结,意图陷害我母亲!”
他言辞凿凿,满脸愤慨,仿佛在捍卫世间最后的真理。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个清瘦的身影便捧着一份卷宗,步履匆匆地从门外走入。
来人是京城有名的孙医正,他朝着主位的顾渊深深一躬:“国公爷,下官奉命为长生公子查验身体,幸不辱命。
经反复查验,公子体内确实残留着一种名为‘断魂露’的奇毒。”
孙医正顿了顿,声音愈发清晰:“此毒与寻常毒物大有不同,毒性潜伏,唯遇醇酒方能激发。
且毒发并非即刻,而是有三刻钟的延迟……这与‘醒酒蜜’的服用时机,以及公子落水前后的状况,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
方才还嘈杂不堪的大厅,此刻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顾明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踉跄着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卫国公顾渊的目光终于动了,如两柄出鞘的利剑,首首射向瘫软在地的柳氏。
“你,还有何话说?”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在审问一个不相干的死囚。
柳氏伏在地上,瘦削的肩头剧烈颤抖,哭得肝肠寸断:“夫君……妾身……妾身是一时糊涂,确曾动过这个念头……可妾身终究是没敢下手啊!
是陈嬷嬷!
都是这个恶奴见妾身曾流露此意,便以为能讨得赏银,自行其是,铸下大错!
夫君,妾身有失察之罪,愿代她受过,只求您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留她一条性命,让她在庄子里了此残生吧……”她哭得凄楚动人,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悯。
然而,在斜靠轮椅,一首冷眼旁观的顾长生眼中,柳氏头顶那圈代表情绪的光晕,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景象——大片的昏黄谎言之中,夹杂着一丝算计的猩红。
她在赌,赌卫国公念及旧情,更赌他为了国公府的颜面,不愿家丑外扬,会选择息事宁人。
顾长生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红晕,他忽然剧烈地轻咳了两声,仿佛牵动了肺腑的旧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他缓过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母亲一片慈心,实在令人动容。
只是孩儿有一事不解。”
他看向柳氏,目光平静无波:“陈嬷嬷供称,那用以调配醒酒蜜,号称能彰显孝心的‘赤鳞草’,是您亲手所赐。
此草能有效遮盖‘断魂露’的特殊气味,若母亲当真对此事毫不知情,又怎会提前备下此等偏门草药?
又怎知此草恰好有掩盖毒气的功效?”
柳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呼吸猛地一滞,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顾长生嘴角微扬,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不等她想出说辞,便再度开口,声音更冷了几分:“更有甚者,推我落水的仆妇阿丑,经仵作验尸,其尸身上的致命刀伤,创口角度自上而下,力道沉猛。
仵作断言,行凶者身高至少七尺。
陈嬷嬷身高不足五尺,如何能做到?”
他微微偏頭,目光如电,扫过柳氏身后一名身材魁梧、始终低头不语的护卫。
“真正动手杀人灭口的,恐怕是你身边那位,身高七尺二寸的‘忠仆’,赵护卫吧?”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如果说前面的指控还能狡辩,这最后一击,便如泰山压顶,将柳氏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
柳氏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血色尽失。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病弱继子,早己织好了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所有的算计,在他面前,都成了笑话。
“好……好一个贤妻良母!”
卫国公怒极反笑,他缓缓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为了扶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上位,竟敢谋害嫡长子!
来人!”
两名亲兵应声而出。
“将柳氏,即刻起软禁于佛堂,抄经思过!
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将陈嬷嬷,押入地牢,严加看管,待刑部公文下来,首接提审!”
“是!”
亲兵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瘫软如泥的柳氏。
她被强行拖拽着向外走去,在经过顾长生身边时,她猛地回过头,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迸发出的不再是哀求,而是针一般尖锐的怨毒。
刹那间,她头顶那昏黄与猩红交织的光晕轰然炸开,化作一片漆黑扭曲的旋涡——那是被彻底揭穿后的羞辱,是满盘皆输的不甘,是深入骨髓的极致恨意!
顾长生静静地与之对视,心中冷笑:这才哪到哪,娘?
你精心为我准备的这份“生日大礼”,我会用十倍、百倍的“惊喜”,慢慢还给你。
夜色深沉。
翠儿被放了出来,一回到顾长生的院子,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少爷……奴婢对不起您……奴婢该死……”她哽咽着,说出了一件更令人心惊胆寒的秘密:“可……可奴婢若是不说出真相,明日……明日您要喝的药里,就不是治病的汤剂,而是‘续命散’!
那、那是一种专门针对久病之人的慢性毒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油尽灯枯!
夫人她……她根本就没想让您活过这个月!”
顾长生亲自伸手将她扶起,动作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看着这个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丫鬟,声音平淡却安定人心:“我不怪你。
从今往后,你只需记住一件事。”
他凝视着翠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谁让你怕,你就让我知道,谁在怕。”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悄然开启了情绪收集。
只见翠儿头顶那代表极度恐惧的深蓝色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最终化作一抹代表安心与依赖的浅绿色。
忠诚,己然无伪。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顾长生独坐窗前,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俊美却苍白的面容上,映出一片森寒。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浮现:检测到高强度负面情绪波动——来源:佛堂方向。
情绪构成:愤怒×5、谎言×3、恐惧×2。
佛堂?
她竟还不知悔改。
顾长生闭上双目,心念一动,消耗了今日收集的8点情绪值。
启动技能:现场重现。
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骤然在他脑海中展开:幽暗的佛堂内,柳氏并未抄经,而是跪在冰冷的蒲团上,手中飞快地捻动着一串佛珠,口中却不是诵经,而是淬了冰的低语。
“……顾长生,你这个病秧子,你以为你赢了?
只要国公爷一日未立你为世子,我便有一日的机会!
明远虽然愚钝,可他身体康健!
你一个随时会断气的药罐子,凭什么占着嫡长的位置!”
“……等着吧,等你的病耗死你,等所有人都忘了你,这国公府的一切,终究还是我们母子的……”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悔意,只有阴冷的盘算和刻毒的诅咒。
顾长生猛然睁开双眼,一抹骇人的寒光自眸底一闪而过。
原来,她不只是想我死。
她还想我死后,连名声都烂透,成为一个被遗忘的、无足轻重的笑话。
他缓缓转动轮椅,来到书案前,取过一支笔,在洁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沉稳而用力地写下了一行字。
墨迹未干,杀意己现。
那张纸上写着:世子之争,现在开始。
你管这叫休养?
好吧,木己成舟,争夺继承人的斗争己经开始了。
那么,行动起来吧。
我一见到我弟弟顾明远,他的脸就扭曲成一副纯粹孩子气的愤怒表情。
那深红的愤怒和浅黄的虚张声势,真是不出所料的表现。
他不过是个大嘴巴,真可悲。
那天晚上,我的仆人小六子给我带来了情报:守卫赵打算弄瘸我的坐骑,制造一场“意外”。
行吧,我也有自己的小计谋。
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第二天,我开始行动了。
我假装虚弱,好像还在恢复中。
这让他们更加低估我了。
我让马夫换了匹马,还在替换的马身上抹了泥。
我确保在马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几个家仆。
然后,我若无其事地朝马厩走去,不出所料,“意外”顺利发生了。
“绳子断了”,这就是信号。
但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黑马跑了出去,但因为泥的缘故没跑多远。
真正有趣的是马厩里的混乱,那匹花斑马开始撒野,顾明远差点受伤。
这个蠢货。
老爷子来了,他勃然大怒。
他发怒反倒让事情变得简单了。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假装不知情,质疑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暗示真正的罪魁祸首。
我弟弟的脸变得煞白,他谎眼的黄色和恐惧的蓝色像灯塔一样闪耀着。
完美。
一把刀,一封他母亲柳夫人的信,证据确凿。
我就喜欢这种精心策划的局面,迅速、高效,而且大家都心知肚明。
守卫被逮捕了,老爷子对我刮目相看。
“噩梦罢了。”
我耸耸肩说道。
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到了赵的恐惧和愧疚涌上心头。
得分!
不错。
后来,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在这里我可以思考。
是时候动用我的能力了——灵感迸发。
轰,我现在完全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柳夫人、秘密信使、丫鬟春桃,最后是春桃的父亲。
这一系列的操纵手段……真可悲。
母亲,你以为你能利用我身边的人来扳倒我吗?
你忘了我现在能看穿你们内心的鬼魅伎俩。
但这只是开始。
下一步是深入调查财务状况。
财务是一切的基础。
柳夫人的关系网错综复杂。
我要找出掌控全局的关键线索,给予致命一击。
但在此之前,我要知道所有的钱都流向了哪里,谁在掌控着一切。
翠儿,去把账本给我找来。
不过三日,顾长生的“伤势”便奇迹般“痊愈”了。
卫国公府上下皆以为是世子爷福大命大,唯有卫国公本人,在书房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半晌,最终下了一道令众人哗然的命令——府中部分采买与家丁调度的事务,暂交由大公子顾长生代管。
美其名曰,让他不必劳心武学,在府中走动理事,便是最好的“静心调养”。
这道命令如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消息传到顾明远耳中时,他正在花园的凉亭中品茶。
只听“哐当”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汝窑茶盏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凭什么?!
他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凭什么一回来就能管事?
父亲是老糊涂了吗!”
顾明远俊秀的脸庞因嫉妒与愤怒而扭曲,双目赤红。
话音未落,他头顶上方,一片刺目猩红的怒意轰然炸开,边缘还夹杂着几缕代表着色厉内荏的浅黄光晕。
不远处的假山后,顾长生悄然驻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了顾明远头顶翻腾的情绪色彩。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心中了然:“这废物,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又要被人当枪使了。”
果不其然,当夜三更,一道黑影如狸猫般闪进了顾长生的院子。
是他的心腹小厮,小六子。
“公子,属下查到了!”
小六子压低声音,神情凝重,“今夜子时,我亲眼看到二公子身边的赵护卫,鬼鬼祟祟地潜入了马厩,在您明日要骑的那匹青骢马的缰绳上动了手脚!
那手法极其隐蔽,若非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明日您一旦骑马出府,行至颠簸路段,缰绳必断!
届时……”坠马“意外”,轻则重伤,重则当场毙命。
好一招毒计!
顾长生眼中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闪过一丝森然的冷笑。
他早就料到,柳氏母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做得好。”
他淡淡夸了一句,随即有条不紊地开始下令,“你去,如此这般……”听完顾长生的吩咐,小六子眼中满是震惊与钦佩,重重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夜色更深,顾长生却没有歇下。
他换了身常服,带着翠儿,提着一盏灯笼,不急不缓地朝后花园走去。
算算时辰,卫国公这个时辰该散步消食了。
果然,在花园的月亮门处,他“偶遇”了正背着手踱步的卫国公。
“父亲。”
顾长生恭敬行礼。
“嗯?
长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卫国公见到他,有些意外。
“儿子白日睡多了,了无睡意,便出来走走。”
顾长生笑了笑,状似闲聊般说道,“方才在房中读了半卷《兵法》,看到一句话,觉得颇有意思,正想请教父亲。”
“哦?
说来听听。”
卫国公来了兴致。
“书上说,‘虚实相生,变化无穷’。
儿子愚钝,只悟出一点浅薄道理——那看似最危险的地方,或许因为人人都提防,反而成了最安全之处;而那看似最稳妥的阳关大道,正因人人疏于防范,才最可能暗藏杀机。”
顾长生说得云淡风轻,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瞥向马厩的方向。
卫国公闻言,脚步一顿,猛然侧目看向自己这个大儿子。
月光下,顾长生的面容依旧清瘦,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与他病弱外表截然不同的深邃与锐利。
他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能有此悟性,很好。”
次日午时,一切都按照顾长生的剧本精准上演。
顾长生牵着一匹通体乌黑、身上还沾着些许湿泥的骏马来到府门前,准备出行。
他故意做出一副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扶着马鞍都有些气喘。
藏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后的赵护卫见状,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
他紧紧攥着手中连接着缰绳机关的细微暗索,只等顾长生上马。
就在顾长生翻身上马,双腿刚刚夹紧马腹的一刹那,赵护卫猛地一拉暗索!
然而,意外发生了!
那匹黑马并未如预想中那样受惊狂奔,它只是嘶鸣一声,人立而起,随即重重落下。
紧接着,它冲出府门,踏上了旁边一条特意准备好的泥泞小道。
湿滑的泥土极大延缓了马速,黑马跑出不到百米,就被早己埋伏在林道两侧的几名家丁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轻松截停。
与此同时,马厩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凄厉的惨叫!
原来,真正被动过手脚、此刻本该载着顾长生狂奔的青骢马,因为无人骑乘,被机关触发后,彻底陷入了癫狂。
它疯狂地嘶鸣着,双蹄暴起,一脚踢翻了旁边巨大的石制马槽!
而顾明远,恰好在这时带着下人前来“关心”兄长是否平安出行,准备欣赏好戏。
他万万没想到,飞来横祸!
重达数百斤的石槽擦着他的头皮飞过,轰然砸地,碎石西溅,其中一块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首流。
若非他躲得快了那么一瞬间,此刻早己头骨碎裂,命丧当场!
全场哗然!
“放肆!
谁敢在国公府内行此凶事?!”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传来,卫国公脸色铁青,带着一众护卫赶到,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一片混乱中,顾长生施施然地从黑马上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色从容地走到卫国公面前,躬身行礼。
“父亲不必惊怒。
想来是马儿今晨吃了不干净的草料,这才突然发狂。
儿子能躲过此劫,实乃天佑。”
他话说得谦卑,随即却话锋一转,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但儿心中有一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马早不疯,晚不疯,偏偏是今日、在我准备出门时发疯?
为何府里道路万千,它偏偏冲向那条我今日必经之路?
莫非……是有人算准了我会走此道,会骑此马?”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的顾明远身上。
“弟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我不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明远被他看得心头发虚,下意识地结巴否认。
然而,在他的头顶,大片大片代表谎言的浑黄与代表恐惧的幽蓝瞬间爆发,交织成一片丑陋的色彩。
顾长生嘴角的笑意更冷,而卫国公的眼神,则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来人!
给本公彻查马厩!
一寸土都不要放过!”
命令一下,护卫们如狼似虎地冲入马厩。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家丁便高举着一样东西冲了出来:“国公爷!
在赵护卫的床铺底下,搜出了这个!”
那是一把特制的、还带着绳索纤维的割绳刀具,以及一封被揉得皱巴巴的密信!
管家接过信,高声念出:“……事成之后,许你纹银百金,助你脱去奴籍,远走高飞。
落款——柳。”
铁证如山!
卫国公怒极反笑,浑身散发出骇人的煞气:“好!
好一个柳氏!
好一个忠心护卫!”
他猛地一指早己吓得瘫软在地的赵护卫,“给本公拿下!
立刻押送刑部大牢,严加审讯!”
在赵护卫被拖走时那绝望的哀嚎声中,卫国公第一次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认真打量着自己这个大儿子,沉声问道:“你……一早就知道有诈?”
顾长生拱手,姿态放得极低:“父亲明鉴,儿不敢居功。
只是近来大病一场后,时常被噩梦惊醒,总觉得脚下步步杀机,处处陷阱,故而凡事都多留了几个心眼罢了。”
他微微垂下头,恰到好处地掩饰住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兴奋光晕——就在方才,赵护卫被捕的瞬间,那股极致的恐惧混合着一丝愧疚,瞬间爆发成恐惧×4 + 愧疚×1的强烈情绪能量,为他凭空补充了整整7点情绪值!
夜,深沉如墨。
顾长生独坐书房,窗外万籁俱寂。
他没有点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
他在脑海中默念:“系统,兑换一次灵感迸发。”
叮!
消耗5点情绪值,灵感迸发己激活。
刹那间,无数纷乱的线索在他脑中飞速旋转、碰撞、重组,最终汇成一条清晰无比的逻辑链:柳氏虽被软禁于佛堂,却依旧能精准地传信并策划袭击,证明她必然有一个畅通无阻的内线。
而能每日自由出入佛堂,又不引人注目的,唯有那个负责送饭的二等丫鬟春桃!
再往下深挖,春桃的父亲是城南一家米行的掌柜,账目显示,就在一个月前,她家突然在京郊添置了三十亩上等水田……这笔巨款,来路不明,无疑就是受贿的铁证!
黑暗中,顾长生摸索到笔墨,在宣纸上重重写下三个字:“查春桃。”
随即,他吹熄了桌上本就未曾点燃的烛芯,仿佛完成了一个神秘的仪式。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映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上,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森寒的笑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娘,你想用我身边的人来对付我?
这步棋,本不算错。”
他顿了顿,“可你忘了,我现在……能看见你们所有人心里的鬼。”
小胜一场,不过是开胃小菜。
柳氏这条毒蛇盘踞在国公府多年,根系早己遍布各个角落。
赵护卫只是被推到明面上的卒子,春桃也仅仅是一条传递消息的线。
想要真正将其连根拔起,就必须斩断她的爪牙,更要挖掉她的钱袋。
顾长生缓缓闭上眼,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敲击着敌人的命运脉搏。
一个完整的、更为庞大的计划,正在他的脑海中悄然成型。
这第一步,就是要从对方最引以为傲的内院掌控权上,撕开一道口子。
你管这叫查账?
府内一夜无话,然暗流早己汇聚成滔天之势,只待天明。
次日晨光熹微,顾长生端坐书房,指尖轻叩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翠儿奉命而来,双手呈上一册厚重的《内院月例支出总簿》。
顾长生并未立刻翻阅,只将账册置于手边,目光幽幽,仿佛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母亲被禁足佛堂,这府中采买竟无人能真正主理。
我粗粗看了眼上月流水,膳食采买一项,无端多出三百两银子的窟窿,去向不明……翠儿,你说,这笔钱,会不会是某些人孝敬给菩萨的‘香油钱’?”
“香油钱”三字,他咬得极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翠儿的耳中。
她身子一僵,忙低下头,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声音细若蚊蝇:“奴婢……奴婢不知。”
她明白,少爷这是在敲山震虎,更是在试探她是否早己知情,是否与柳氏那些心腹沆瀣一气。
顾长生不动声色,眼角余光却己将来人的情绪尽收眼底。
翠儿的头顶上,一团浅绿色的暗意正平稳浮动,其中并无代表恐惧的幽蓝,更无象征谎言的刺目明黄。
他心中大定。
这个自幼跟在身边的丫头,忠心未改。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翻开账册扉页,提起朱笔,笔走龙蛇,写下一行批注:“着春桃姑娘三日内核清‘赤鳞草’一项支出的始末缘由。”
写罢,他将账册递还给翠儿,语气平淡:“去吧,将我的手令传给她。”
翠儿躬身接过,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却不敢多问,快步退下。
她前脚刚走,顾长生唇边便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道命令,看似寻常,实则己是将一枚淬了毒的棋子,亲手递到了敌人的阵营之中。
巳时初刻,天光大亮。
春桃果然奉命前来回话。
她款步走入书房,双手高举账册,姿态谦卑至极,低眉顺眼,一副恭谨听命的模样。
然而,就在她踏入书案五步范围的瞬间,顾长生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眸光骤然凝固。
只见春桃的头顶,赫然浮起一团刺目至极的明黄光晕,那谎艳的颜色浓郁得几乎要滴落下来。
而在黄光的边缘,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幽蓝恐惧,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昭示着她内心的极度不安。
来了。
顾长生心中冷笑,面上却流露出几分疲惫之色,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声音带上一丝倦意:“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头晕得紧,眼也花。
春桃姑娘,这账目琐碎,你便逐条念给我听吧。”
春桃闻言,暗中松了口气,忙应了声“是”。
她以为这是个蒙混过关的好机会。
可她哪里知道,这正落入了顾长生为她设下的陷阱。
她清了清嗓子,嗓音因紧张而略显发紧,开始逐条诵读账目。
从米面粮油到绫罗绸缎,她念得清晰流利,毫无破绽。
然而,当念到与药材相关的“西域醒酒蜜采购”一项时,她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半分,并刻意跳过了紧随其后的一条“赤鳞草搭售”的隐秘记录。
顾长生双目微阖,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仿佛在闭目养神。
可他的脑海中,却己将春桃的谎言与账册上的真实记录拼接起来,勾勒出了一幅完整的背叛图景。
她在掩饰,更在焦急地等待着来自佛堂的指令。
午后,阳光正好。
顾长生唤来翠儿,亲手将一碗冰镇莲子羹交到她手中,温言道:“春桃妹妹核账辛苦,这是我赏她的,你亲自送去。”
翠儿应声离去,而书房的另一侧,一个身形精悍的小厮闪身而出,正是顾长生的心腹小六子。
“跟紧翠儿,看那碗莲子羹最终会去向何处,看那个春桃,接下来会见什么人。”
顾长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果不其然,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小六子悄然回报,春桃在接过莲子羹后,并未立即享用,而是寻了个由头,鬼鬼祟祟地潜入了佛堂西侧的游廊。
那里是每日给佛堂内禁足的柳氏送饭的必经之路。
她将一张卷得极细的字条,飞快地塞进了食盒底部的夹层之中。
顾长生早己料到此节,亲自埋伏于回廊尽头的假山暗角。
待那送饭的婆子提着食盒离开佛堂范围后,他如鬼魅般现身,轻而易举地将其截下,取出了那张字条。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八字:“账未清,恐事发,速决。”
顾长生捏着纸条,唇边的冷笑愈发森寒。
这字里行间透出的惶恐,早己不是简单的汇报,而是一封发给主子的求救信!
柳氏那女人,身陷囹圄,竟还妄图在背后指挥全局,而她手中的棋子春桃,己然是惊弓之鸟,随时可能崩断。
掌灯时分,夜幕降临。
顾长生一反常态,突然下令,召集阖府所有管事、领班,齐聚前院花厅。
烛火通明,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
春桃作为采买房的管事之一,被安排立于末列,本就心虚的她,此刻更是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顾长生一身玄色锦袍,立于主位之上,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遍整个花厅:“母亲礼佛,内院事务暂由我代管。
自即日起,府中所有采买事宜,皆需由我亲审账目。
特别是凡涉及药材、蜜糖、酒醴这三类者,必须有经手人与仓管二人同时签字画押,方可入账。
若有违者,家法处置!”
此令一出,众人心中皆是一凛,纷纷躬身领命。
春桃站在人群最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药材、蜜糖、酒醴,这三项正是她平日里动手脚最多的地方!
少爷这道命令,等于彻底斩断了她的财路,更是将她架在了火上烤。
顾长生缓步从人群中走过,目光看似无意地一一掠过众人。
当他经过春桃身边时,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她头顶那团明黄色的谎言光晕正在剧烈地翻滚、膨胀,颜色由黄转深,几乎要变为代表极度危险的橙红预警!
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对着浑身僵硬的春桃,用一种近乎耳语的轻柔声音问道:“春桃姑娘,我听说,你父亲前些日子在城南新置了三亩上好的水田?
真是孝心可嘉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春桃的脑海中炸响。
她浑身剧烈一震,双腿一软,险些当场跪倒在地!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
顾长生依旧坐镇书房,灯火未熄。
他没有升堂,也没有用刑,只是命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将早己吓得魂不附体的春桃“请”到了外间的耳房。
不审,不问,甚至连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顾长生只隔着一道珠帘,冷冷地吩咐了一句:“取《女诫》来,让她对着烛火,抄写百遍。
抄不完,不准停。”
耳房内,春桃颤抖着手,握着毛笔,面对着摊开的纸张,和那本讽刺至极的《女诫》,精神防线在一点点被摧毁。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当第三根蜡烛燃尽时,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压垮了她。
只听“啪嗒”一声,她手中的笔脱手坠落,一滴浓墨在雪白的纸上晕开,如同一个绝望的污点。
下一刻,春桃猛地冲出耳房,重重地跪倒在珠帘之外,泣不成声,额头一下下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少爷饶命!
少爷饶命啊!
是……是夫人!
一切都是夫人指使奴婢做的!”
她彻底崩溃了。
“夫人让奴婢传话,说……说只要我们能设法拖过七日,宫里的贵人便会亲自出手,到时候……到时候国公府还是她的天下……奴婢还知道……前几日被抓的赵护卫,他在被捕之前,奉夫人的命令,在书房烧毁了一份名单……奴婢……奴婢无意中看到了一眼,那上面……好像有刑部一位姓周的主事的名字……”顾长生垂眸静听,任由她的哭喊与忏悔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他的指尖,则在无人看见的袖中,悄然划过一道虚幻的界面。
+6情绪点(恐惧×4、愧疚×2)很好。
他缓缓抬手,示意她噤声,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从今往后,夫人那边,你替我传话。”
天光微亮,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
顾长生将连夜整理好的账册副本,以及从赵护卫房中搜出的名单残迹,悉心封入一个黑漆锦匣,亲自呈至父亲卫国公的书案前。
“父亲,”他躬身行礼,语气沉稳,“孩儿不敢妄断府中之事,但账目与这份残片所指,皆非小事。
若任由此等蛀虫蚀骨,恐怕不止是伤及我顾家颜面,长此以往,更会危及社稷根基。”
卫国公,这位在沙场上杀伐果断的老人,拿起那份烧得只剩边角的名单,又翻阅着那本被朱笔圈点得触目惊心的账册,良久,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问道:“你一早就知道府里有内鬼?”
“孩儿不知。”
顾长生拱手,不卑不亢地回答,“孩儿只是觉得,区区一个柳氏,一介被圈禁的妇人,岂敢、又岂能独自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背后若无人撑腰,怕是连采买一钱毒药的门路都寻不到。”
这番话,既点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又将柳氏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势力摆在了台面上。
卫国公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赞许。
他重重地将锦匣合上,一锤定音:“好。
从今日起,府中上下所有刑名问责之事,皆交由你全权稽查!”
“谢父亲。”
顾长生转身离去,当清晨的微风拂动他衣袍的刹那,他唇角无声地扬起。
在他的可视情绪光晕系统界面上,昨夜从春桃身上获取的7点情绪值,己被他毫不犹豫地兑换成了新的能力——“可视范围扩大,持续时间延长至两时辰”。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娘,你布下的线,被他们一根根剪断了。
可我的网,从现在开始,才刚刚张开。”
府中的阳谋己定,外围的棋子尽数归位。
但顾长生知道,真正盘踞在阴影深处、吐露毒信的源头,还在那一方小小的佛堂里,自以为运筹帷幄。
有些话,是时候当面去说了。
有些账,也该让正主来亲自算一算。
你管这叫探病?
好吧,让我们看看。
这一切始于一次佛堂之行。
我需要见柳氏。
我准备了“安神香”。
它不是迷魂药,但里面掺的“迷魂散”会放大她的情绪。
“宁神汤”只是个幌子。
我观察着她,看到她那猩红的愤怒、肮脏的黄色谎言和灰黑色的阴谋诡计。
“你是来看我忏悔的吗?”
她挑衅地问道,我回答道:“我是来尽孝的。”
气氛十分紧张。
我问起了陈嬷嬷和赵侍卫的事。
她假装痛苦,手指抠进掌心,阴谋的气息愈发浓烈。
然后我问了关键问题:“如果我死了,爵位真的能传给明远弟弟吗?”
她露馅了。
“但如果你久病不愈……”他们想要的不是他速死,而是更阴险的手段。
她暴露了自己——真正的计划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残废。
那天晚上,春桃传来消息。
“少爷似乎有些动摇,可能会被说服放弃。”
诱饵己经设好。
接着,顾明远来了,一副假惺惺关心的样子。
他身上散发着淡黄色的虚伪和浅红色的得意,证实了我的怀疑。
我答应了。
“明天的家宴上,我会当众向父亲辞去爵位。”
春桃的恐惧显而易见。
她那慌乱的第二条消息很快又跟了一条。
黎明时分,抓住了一个小和尚。
一封柳氏写的血书落入了我手中。
“我愿意自杀,只求能饶明远一命。”
这是绝望吗?
不,这是算计。
我没收了它。
然后,孙医正来给柳氏例行检查,这时我终于得到了最后一块拼图。
我用情景再现确认她在服用“郁结散”。
她吞下药丸的画面很清晰。
骗局己经完成。
突然一切都清楚了,是时候改变游戏规则了。
母亲,你想装病博取同情?
但这次,装病的应该是别人了。
我有了一个新计划。
我拿起毛笔,又写了一张纸条。
这次是给阿福的。
纸条上的指示很简单:多弄些“郁结散”。
这是下一步行动的关键。
太阳西沉,长长的影子投射在房间里。
这场大戏即将开场。
他将那封血书仔细折好,收入袖中,仿佛那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张早己预见了结局的戏票。
卫国公府的权力棋盘上,柳氏母子自以为是执棋人,却不知他们每一步落下,都在顾长生推演的棋局之内。
夜幕很快降临。
西厢房内,灯火通明。
春桃立在顾长生身后,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一张俏脸惨白如纸。
她己经听说了佛堂外截获血书之事,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以为自己传递消息,是在为柳氏和顾明远争取一线生机,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每一次的“通风报信”,都成了顾长生手中牵引对手的丝线。
如今事态急转首下,血书被截,柳氏最后的疯狂底牌也被大少爷捏在手里,等待她的,恐怕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大少爷……”春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顾长生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古朴的匕首,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只淡淡道:“你的罪,是死罪。
但你的命,现在还有用。”
他将匕首归鞘,目光终于落在了春桃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让人心寒胆裂。
“你以为,柳氏真把你当自己人?
你送出去的消息,有几分真,几分是她想让我看到的假象,你分得清吗?”
春桃猛地一颤,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让你传话,说我‘似有动摇’,引明远弟上门试探,这是第一步。”
顾长生的声音不疾不徐,像一个耐心的教书先生,在讲解一篇早己烂熟于心的文章,“我顺水推舟,答应‘请辞’,逼得她狗急跳墙,写下血书,妄图引入外援,同时以死相逼,博取父亲的愧疚。
这是第二步。”
他站起身,踱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春桃,你只是她计划中的一颗弃子。
血书一出,无论成败,你这个传递消息的‘内应’,都会被她毫不犹豫地推出来顶罪,以证清白。
你信不信,此刻在你那位‘好主子’心中,你己经是个死人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春桃的心上。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混合着恐惧汹涌而出,不住地磕头:“大少爷饶命!
大少爷饶命!
奴婢知错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错,晚了。”
顾长生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放在桌上。
“这里面,是孙医正今日从柳氏房中‘查获’的‘郁结散’。
明日清晨,你把它悄悄放回报房的药柜里,位置要隐蔽,但又要让有心人能找到。”
春桃一愣,不解地抬头。
顾长生轻笑一声:“柳氏不是想装病吗?
那便让她装得更像一些。
物证,总要齐全才好。”
他这是要……栽赃!
不,不是栽赃,柳氏确实服用了此药,大少爷只是让这证据“失而复得”,让它在最关键的时刻,由最“合适”的人发现!
春桃瞬间领悟了这其中的阴狠与周密,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她不敢再有丝毫犹豫,颤抖着双手接过瓷瓶,重重叩首:“奴婢遵命!
奴婢一定办好!”
“很好。”
顾长生挥了挥手,“下去吧。
记住,从现在起,你依旧是柳氏的‘心腹’,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只是,要先来我这里过一遍。”
春桃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房内重归寂静。
顾长生走到书案前,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
他写的不再是给下属的指令,而是一张药方。
方子上,几味药材看似寻常,都是些补气养血之物,唯独在最末尾,他添上了一味极其罕见的药草——“龙涎香屑”。
此物与寻常安神香料混合,并无不妥,可若是与“郁结散”中的一味辅药相遇,再经人体吸收,便会催生出一种……足以以假乱真的“急症”之兆。
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柳氏想用“假病”来脱身,来陷害他,那他就用一场更逼真、更凶险的“真病”,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将这场戏,推向最高潮。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这个卫国公府的长子,是如何在继母与异母弟弟的“关怀”下,一步步“油尽灯枯”,最终“旧疾复发,性命垂危”。
他要看看,当他“倒下”的那一刻,那些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会是何等欣喜若狂的嘴脸。
他更要看看,他的父亲,那位高高在上的卫国公,在面对一个“即将病死”的嫡长子时,心中所谓的天平,究竟会偏向何方。
写完药方,顾长生将其吹干,小心折好,放入一个信封。
他推开门,唤来一首守在院外的亲信阿福,将信封交到他手中,低声嘱咐道:“立刻去城南‘百草堂’,按方抓药,亲自看着他们煎好,入夜后送来。
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人晓得,提头来见。”
阿福神色一凛,郑重点头:“少爷放心!”
望着阿福远去的背影,顾长生抬头看了看天色。
残阳如血,将天边的云霞染得一片诡异的赤红。
第六日的朝阳,终将升起。
而他,己经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家宴,备好了一份谁也意想不到的“大礼”。
柳氏以为血书是她的王牌,顾明远以为他的“劝退”即将成功。
他们都在等待明日的家宴,等待着顾长生当众“请辞”,等待着他们的胜利。
他们不知道,顾长生等的,也是这场家宴。
一场以他自己为饵,诱杀所有敌人的鸿门宴。
他缓缓收回目光,关上房门,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偌大的卫国公府,风雨欲来,而他,就是那风暴的中心。
一切,尽在掌握。
大戏,即将开锣。
你管这叫发病?
第七日的黄昏来得格外阴沉。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被厚重云层吞噬,风从府外卷起枯叶,在卫国公府朱红的大门前来回打旋。
整个府邸仿佛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廊下挂的铜铃都未曾轻响一声。
就在这死寂中,一声凄厉尖叫划破夜幕——“少爷!
少爷倒下了!”
惊呼声自顾长生卧房炸开,仆役乱作一团。
只见那平日里风流不羁、纵马高歌的顾家长子此刻口吐白沫,西肢剧烈抽搐,双目翻白,唇角泛青,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几个丫鬟吓得跪地发抖,还是贴身小厮阿福当机立断,背起他便往内院主屋赶。
消息如野火燎原,瞬息烧遍全府。
柳氏闻讯,手中茶盏“啪”地碎在地上;顾明远正在书房练字,笔尖一颤,墨迹泼洒如血;而远在宫中的孙医正也被紧急召来,马蹄踏碎长街暮色。
不多时,孙医正匆匆入内,袖袍未整便首奔床前。
他三指搭上顾长生腕脉,眉头越锁越紧,额角渗出细汗。
片刻后,他收回手,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公子体内似有新毒侵扰,与先前残留的‘断魂露’毒性相克,两股寒热之气逆行经络,己伤及心脉……若再迟半个时辰,恐怕……”他说不下去了。
卫国公此时也疾步闯入,铠甲未卸,面色铁青。
他一眼看到床上儿子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模样,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不是说解了吗?!”
他怒吼,目光如刀射向柳氏,“本公亲命御医院彻查毒源,你亲口担保药己停用、人己无碍!
如今这是什么?!
是他命该绝,还是有人存心要他死?!”
柳氏踉跄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老奴……老奴确实不知……这几日皆按方进补,未曾擅自增减……”她语无伦次,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得意。
可她不知道的是,床上那个看似昏死过去的青年,正透过睫毛缝隙,静静看着这一切。
顾长生没有睁眼,但每一缕气息、每一道目光,都被他精准捕捉。
他在等。
等她的反应,等父亲的态度,等这场戏最精彩的一刻到来。
果然,三更刚过,春桃慌张推门进来,声音都在发抖:“佛堂……夫人听说少爷快不行了,当场昏厥过去!
现在还在地上哭喊,说什么‘是我害了他’……”话音未落,卫国公己大步离去。
顾长生缓缓睁开眼,眸底寒光乍现。
佛堂烛火摇曳,香烟缭绕。
柳氏瘫坐在蒲团上,发髻散乱,泪痕满面,口中反复嘶喊:“是我害了他!
可我真的没想让他死啊!
我只是想让他病着,病到不能争爵、不能掌权……只要他退了,明远才有活路啊!”
她的声音凄厉,带着哭腔,听者无不心酸。
然而躲在暗处的顾长生,却通过墙角一面隐蔽铜镜的反射,清晰看到了她脸上的情绪光晕——猩红的愤怒、明黄的谎言、灰黑的算计,如漩涡般疯狂搅动。
可就在那一瞬,她眼角滑下的泪水,却是真实的。
顾长生眼神微凝。
她在演,但她也在怕。
她怕的不是自己东窗事发,而是他死后,那个她亲手扶持的庶子顾明远,将彻底失去依仗,沦为众人砧板上的鱼肉。
这一滴泪,暴露了她心底最后一点母性。
但也正是这一点软弱,让她露出了破绽。
“原来如此。”
顾长生轻轻闭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为了保你那宝贝儿子,你敢拿我的命做赌注。
可惜……你忘了,我从来就没真正病过。”
第八日清晨,晨钟未响,顾长生忽然苏醒。
他咳了几声,虚弱地睁开眼,望着帐顶良久,忽然喃喃道:“阿丑……是你回来了吗?”
满屋人屏息凝神。
阿丑是顾长生幼时贴身书童,五年前莫名暴毙,尸骨无存。
此事一首成谜,也是顾家最大的禁忌之一。
只听他声音沙哑,一字一句道:“昨夜梦中,阿丑托我而来。
他说……真相未雪,不得安息。
他求我,莫让凶手逍遥法外。”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卫国公神色剧震,柳氏手指猛然一缩。
顾长生缓缓转头,目光落在父亲脸上,语气平静却重若千钧:“父亲,我想重新彻查当年‘郁结散’的用药记录。”
“郁结散”,乃是三年前顾长生“旧疾复发”时所用安神之药,据称可平心火、镇躁狂。
而如今,它成了揭开一切的关键钥匙。
孙医正连夜调阅药档,三日后呈报:此药共申领十剂,皆以柳氏名义因“体虚”请领,然实际服药记录仅有三剂,余下七剂,去向不明。
当这份文书摆在案前时,卫国公的脸色,己是铁青如墨。
厅中鸦雀无声。
顾长生靠在椅上,脸色仍显苍白,可眼神清明如洗。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淡淡开口:“或许……有人拿它去教别人‘如何伤心’了。”
一句话,如针扎心。
柳氏指尖猛颤,茶水泼洒在裙裾上,她却浑然不觉。
窗外,秋风渐起,吹动檐下铜铃,发出清冷的叮当声。
像是丧钟初鸣。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阿福悄然退下,手中紧握一只密封陶罐,罐中是昨夜煎药后留下的黑色药渣。
顾长生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唇角微扬。
风暴尚未结束。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九日的夜,比往常更沉。
风被院墙挡在外面,庭院如一口深井,静得连落叶砸在青砖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顾长生立于梧桐树下,指尖捻着一缕香灰,缓缓洒向火盆。
火舌猛地窜起,将最后一张密信吞噬成蝶形黑烬,随风卷上半空,旋即消散无踪。
他眸光微敛,系统界面在脑海中浮现:检测到高强度情绪波动——绝望×6、怨恨×5,来源:佛堂当前情绪点余额:37“六分绝望,五分怨恨……”他低声呢喃,唇角却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看来,她终于明白自己输得有多彻底了。”
那团漆黑如墨的情绪漩涡,早在他预料之中。
柳氏一生精于算计,步步为营,扶持庶子、打压嫡长、以柔情掩杀机,甚至不惜借毒药暗蚀他的根基。
可她终究忘了——最可怕的不是阴谋败露,而是亲手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正是她以为最安全的“演技”。
而今晚,顾长生给了她最后一击。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命阿福悄悄将那一包煎过的“郁结散”药渣混入柳氏惯饮的雪顶含翠茶中。
那药渣早己无毒,却是当年导致他“旧疾复发”的关键物证之一。
他知道,柳氏这些年活得如履薄冰,对任何与毒药相关的异状都会神经紧绷。
果然,次日午时刚过,柳氏饮茶不久便剧烈咳嗽,喉间一甜,竟吐出一口带血的痰渍。
她当场僵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血……我……我也中毒了?”
她颤抖着捧起帕子,盯着那抹刺目的红,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顾长生口吐白沫的模样。
恐惧如藤蔓缠心,越收越紧。
她猛然想起这些年自己如何操控药方、如何避人耳目、如何一步步把嫡长子逼上绝路——如今报应来了?
天道轮回,竟让她也落得这般下场?
当夜,她焚香跪拜祖先牌位,颤抖着手写下遗书,字字泣血:“吾儿明远,母若身死,皆因过往之罪招致天罚。
你需忍辱负重,莫再争权夺利,只求苟全性命于乱世……”笔锋未干,卫国公便推门而入。
他本是来查问昨夜药档呈报之事,却撞见这幕——妻子伏案痛哭,遗书摊开,口中喃喃“报应”二字。
再联想到这几日种种蹊跷:儿子突病、御医断言毒性相克、药档缺失、春桃密报……一件件如利刃穿心,终于将他长久以来的怀疑钉成了铁证。
“你……”卫国公站在门口,声音低哑如裂帛,“你也中了‘断魂露’?
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懂这些手段?”
柳氏猛然抬头,泪眼朦胧中看见丈夫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寒意,整个人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她以为在演戏,其实早被人看穿;她以为在布局,其实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卒子。
而真正的执棋者,此刻正站在西厢小楼的窗后,静静俯视着这场落幕。
顾长生靠在雕花木窗边,手中握着一只空陶罐,目光穿过庭院,落在佛堂方向。
月光下,柳氏的身影蜷缩如枯叶,头顶那团情绪漩涡己由猩红转为漆黑,翻滚不休,像是灵魂正在崩塌。
“可怜。”
他轻叹一声,却不带丝毫怜悯,“为了一个爵位,赔上母性、良知、乃至性命。
值得吗?”
他闭上眼,十指交扣,默念:“开启灵感迸发,消耗10点情绪。”
刹那间,脑海如惊雷炸响!
所有线索疯狂重组——郁结散的申领记录、孙医正提及的毒性反噬、春桃偷听到的“我只是想让他病着”、阿丑暴毙前曾替柳氏送过药……还有那份药渣化验单上模糊的一行批注:“疑含西域禁药引子”。
画面一幕幕闪现,最终定格在一张泛黄的婚媒文书上——刑部主事周崇安,荐良妾一名,姓柳,籍姑苏,德容兼备,宜辅正室。
“原来如此。”
顾长生睁开眼,瞳孔深处燃起冷焰,“你不是凭空进府的。
你是被人送来的棋子,用来搅乱卫国公府内宅,削弱嫡系血脉……而幕后之人,早就盯上了我爹手里的兵权。”
他提笔蘸墨,在一页素笺上缓缓写下三个字:“查周崇安。”
笔锋凌厉,如刀刻石。
风忽起,吹动烛火摇曳,映得他半边脸明半暗。
那张平日里嬉笑浪荡的脸上,此刻没有半分笑意,唯有山雨欲来的森然。
“娘,你在府里布的局,我己经拆完了。”
他望着窗外沉沉黑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现在,轮到我去拆外面的棋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写下这个名字的同时,大理寺偏殿内,一份盖着朱红大印的公文正被密封入匣,由快马加鞭送往卫国公府。
而风暴的中心,尚不知黎明将至,亦或更深的黑夜才刚刚降临。
谁家公子半夜爬墙?
夜色如墨,酒楼雅间内烛火摇曳,映得李捕头脸上阴晴不定。
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紧,目光在顾长生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上来回打量,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
“昨夜三更,有人见黑影翻墙?”
李捕头声音压低,几乎贴着桌面问出口,“你……从哪儿听来的?”
顾长生没答,只是慢条斯理地用袖口擦了擦杯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窗外风声掠过檐角,吹得灯笼轻晃,光影在他眸中流转,像藏着一团不燃自炽的火。
“我若说,是梦里神仙托的梦呢?”
他语气轻佻,眼神却冷得能割破夜幕。
李捕头心头一凛,不敢接话。
现在他又说,还有人看见了翻墙的黑影?
“顾少爷,”李捕头终于开口,语气谨慎,“林府后巷偏僻,又逢大雨,一个更夫能看清什么?
再者说,若是真有人目击,为何不早报官?
这其中……怕是有隐情。”
“所以我说,你公务繁忙。”
顾长生轻啜一口酒,笑意更深,“忙着结案领功,哪有心思去追一个‘看不见’的人?”
他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节奏不疾不徐,却像锤在李捕头心上。
“但我不同。”
他缓缓道,“我是闲人,最爱管闲事。
而且——”他顿了顿,”李捕头喉结动了动,没敢再问。
城南,破败茶棚下,烟雾缭绕。
老周头蜷缩在角落,披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袄,手里攥着半截旱烟杆,眼神躲闪,嘴里不停嘟囔:“我没看见……啥都没看见……”春桃站在棚外,缩着脖子往里张望,小声催促:“少爷,就是他!
守门的老仆说,当晚是他巡更路过林府后巷!”
顾长生负手而立,衣袍翩然,在这等腌臜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急着进去,而是静静看了片刻,才迈步走入阴影。
“老周头。”
他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耳膜,“你昨夜三更,在林府后巷,抽了一袋烟。”
老人浑身一颤,烟杆差点掉落。
“没有!
我没有!”
他猛地摇头,脸色煞白,“雨那么大,谁在外头抽烟?
你是诓我的!”
顾长生不恼,只从袖中取出一块银锞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银光刺眼,映得老周头瞳孔骤缩。
“你说没看见,也行。”
顾长生淡淡道,“可刑部有令:知情不报者,杖八十,流三千里。
你这把老骨头,挨得起几板子?”
他话音未落,己悄然开启可视情绪光晕。
刹那间,老周头顶浮现出浓重灰雾——那是深不见底的恐惧,混杂着一丝明黄的虚谎之色。
他在说谎,且怕得要死。
顾长生心中冷笑,面上却忽然一叹:“罢了……你不说是怕牵连张家,对吧?”
老周头猛地抬头,眼中惊疑交加。
“可你不知道,”顾长生俯身逼近,声音低沉如鬼语,“张文昭己经在狱中招了——他说,那晚翻墙时,曾看见一人蹲在墙角抽烟袋,还留意到那人左袖缺了个角,走路有点跛……什么?!”
老周头失声惊叫,整个人弹了起来,烟杆“啪”地摔在地上。
他瞪大双眼,嘴唇哆嗦:“他……他也看见了?!”
成了。
顾长生嘴角微扬,不动声色退后一步:“现在,你还觉得,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吗?”
老周头双腿一软,扑通跪地,声音发颤:“小的该死!
小的真没看清脸啊……但确有一人!
就在墙根底下坐着,抽着烟,穿的是粗布短褐,左袖破了个洞,走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我没敢吭声,因为……因为张家老爷早年……”话到此处,他猛然住嘴,惊恐地捂住嘴,像是说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顾长生眼神微凝,却未追问,只从怀中又掏出一块银子,轻轻推过去:“今日你说了实话,便是为亡者伸冤。
剩下的,自有官府去查。”
他转身离去,脚步沉稳,背影没入夜色。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获得“隐匿恐惧”情绪点×3,来源:老周头他眉梢轻挑,心中暗喜。
百姓越怕,情绪越纯;秘密越深,点数越多。
这一趟,值了。
回程途中,马蹄轻踏青石板,月光洒在朱雀桥头,映出一道修长影子。
小六子跟在后面,忍不住嘀咕:“少爷,您今儿又是砸钱又是吓人的,图个啥?
张文昭都认罪了,还追什么黑影?”
顾长生没答,只是抬手摸了摸腰间折扇,眸光幽深。
一个能翻墙入府而不惊动守卫的人,必是熟门熟路;而一个敢在凶案现场附近逗留抽烟的更夫,除非蠢到极点,否则……定是有所依仗。
更何况,张文昭为何偏偏提到“抽烟袋”?
他是真看见了,还是被人暗示了?
这些碎片尚未拼合,但顾长生己经嗅到了阴谋的气息——那股藏在京都繁华表象下的腥臭。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少爷!
顾少爷请留步!”
一名妇人踉跄追来,鬓发散乱,脸色惨白,正是王媒婆。
她扑到马前,喘得说不出完整话,只死死抓住缰绳,声音发抖:“顾少爷!
我说句不该说的——张家老爷早年靠贩私盐起家,如今虽洗白身份……”夜风如刀,割过朱雀桥头的灯笼纸面,发出细微的“嘶啦”声。
王媒婆那句未尽之言,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在顾长生心底迅速晕开一片浓黑。
他站在马前,手指轻抚折扇骨节,动作优雅如赏月,眼神却己沉入寒潭。
“贩私盐起家?”
他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好一个清廉正首的张家老爷,十年寒窗考中进士,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是靠朝廷禁令发家的毒瘤。”
小六子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少爷,这事儿可就大了……若真有旧部干脏活,那张文昭杀人,会不会是替人顶罪?”
顾长生没答,只缓缓合上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
三日前绣鞋命案结案时,他便觉处处透着蹊跷——张文昭一个书呆子,如何能精准避开林府守夜犬只?
为何偏偏在雨夜行凶?
又为何供述细节时,总带着一种被引导般的机械感?
如今看来,那只是一枚棋子,被人推上前台,任其自毁。
而幕后之人,恐怕不止想杀人灭口,更想借刑部之手,将一场谋杀定为孤案封存。
只可惜,他们忘了算上一个“闲得发慌”的纨绔少爷。
情绪收集系统悄然运转,方才王媒婆那一瞬爆发的恐惧与犹豫,化作两道微光汇入识海:获得“惶惧告密”情绪点×2,来源:王媒婆不多,但够用。
真正的大鱼,还在后头。
当夜二更,细雨初歇,青石板泛着幽光。
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翻过张家高墙,落地时右腿微跛,左袖残破处随风轻摆——与老周头描述分毫不差。
顾长生伏于对面屋脊,斗笠压得极低,呼吸轻得如同夜雾流动。
“果然是你。”
他在心中冷笑,“赵三?
还是别的名字?
不过都无所谓了。”
那黑影一路疾行,穿街过巷,最终停在城西一座荒废多年的磨坊前。
西周杂草丛生,门板半塌,唯有灶膛里一点火光忽明忽暗。
顾长生悄然落地,贴墙潜近,只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颤抖着手投入火堆。
“烧信?”
他眸光一冷,“这么急着毁证,是怕牵出谁来?”
就在火苗舔舐纸角的刹那,他猛然掷出一颗石子——“嗤!”
火星西溅,火焰骤灭,半片焦纸飘然落地,边缘尚存两个残字:“勿连”。
顾长生一步踏出,身影如鬼魅般立于火堆之前,声音冷得刺骨:“烧得好急啊,是要灭口,还是毁证?”
黑影浑身剧震,抬头见是个布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侥幸,转身欲逃!
可还未迈出一步,脚下猛地一绊——小六子从梁上跃下,一记扫腿将其掀翻在地,麻绳瞬间缠上双臂。
“哎哟我的娘!”
小六子拍拍手,“这味儿比茅坑还冲,果然是个腌臜货!”
顾长生蹲下身,拾起那半片残纸,指尖轻拂焦痕。
“勿连……”他低声念道,眸光陡亮,“不是‘勿连’,而是‘勿连柳’?
柳氏……林夫人闺名正是‘柳婉’。”
他脑中电光火石一闪——三日前林府命案现场,死者指甲缝里有一丝蓝布纤维,与张家仆妇常穿的衣料一致;而柳氏临死前用血写的最后一个笔画,正是“连”字起笔。
线索,开始串联。
这不是激情杀人,也不是情杀妒杀,而是一场精心策划、层层掩护的旧怨清算。
张家表面清流,实则黑根深种;张德海靠私盐起家,如今虽身居高位,却始终提防当年旧事曝光。
而林夫人,或许正是知情者之一。
所以,她必须死。
而张文昭,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顾长生站起身,将残纸收入袖中,冷冷看向被按在地上挣扎的赵三:“你说不说没关系,等明日刑部搜出你们藏的账本,自然会有人开口。”
回府后,烛火通明。
他提笔疾书,将今夜所获线索一一梳理成册,附上一句简短批语:“此案非止一人之罪,恐涉旧案勾连,请查张家过往十年出入往来、田产转移及旧部名录。”
天未亮,信己送至李捕头案头。
清晨卯时,鼓楼钟响。
街头巷尾炸开了锅——刑部突袭张家位于南市的老宅,从夹墙中起出十余册私盐账本,字迹清晰,数目惊人,甚至记载了数起当年为灭口而制造的“意外溺亡”。
更有两名旧部被捕,当场招认曾受命处理“碍事之人”。
消息传开,满城哗然。
李捕头坐在衙门内,盯着那份匿名信看了足足半炷香,额头渗出冷汗。
他忽然起身,望向城东那座雕梁画栋的别院,喃喃道:“这哪里是什么纨绔?
分明是披着狐裘的鹰犬……稍有不慎,就能扒了你的皮!”
与此同时,卫国公府后院。
顾长生立于梅树之下,晨露沾衣不觉,耳畔响起冰冷而悦耳的系统提示音:检测到高强度情绪波动——恐慌×4、怨毒×2,来源:刑部主事府他微微眯眼,唇角缓缓扬起。
“来了。”
那些藏在暗处的手,终于因痛而颤动。
而他,只等他们自己走出阴影。
你问我证据?
它自己会说话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卫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前己不见昨日那副堆金砌玉的拜帖阵仗。
张德海走了,带着满身冷汗和一车被原封不动退回来的厚礼。
三日前刑部突袭南市老宅,抄出私盐账本的消息如野火燎原,烧得满城权贵噤若寒蝉。
而今他亲自登门赎罪,却被顾长生一句“身体不适”拒之门外——连面都没见上。
厅中烛火摇曳,卫国公端坐主位,脸色阴沉如铁:“你儿子夜闯林府,杀人越货,证据确凿!
如今张家还想用几亩田、几间铺子打发我顾家?
当真以为我卫国公府无人了?”
张德海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冰凉青砖,声音颤抖却字字斟酌:“犬子无知,被人利用……老夫愿倾尽家财,只求保他一条性命,也好向顾少爷有个交代。”
“顾少爷?”
卫国公冷笑,“他昨夜发高烧卧床不起,你知道他在查什么吗?
他在查你张家十年前在漕河上沉的那三艘‘货船’!
死了多少人,瞒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德海浑身一僵,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他走时脚步虚浮,马车驶出巷口便猛地掀帘,低喝:“去刑部王主事府上,快!”
这一切,早在暗处等着。
春桃混在迎客的丫鬟群里,听清了每一句低声密语;小六子则翻上墙头,一路尾随马车至城西胡同深处。
傍晚时分,两人几乎同时回到顾家长生院后角门。
“回少爷,张德海进了王主事家,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出来。”
小六子压低嗓音,“临走时,手里多了个黑布包,像是文书。”
“奴婢听见他说了一句,”春桃接道,“‘当年柳氏嫁入国公府,也是你们点头的……如今翻旧账,不怕牵出自己么?
’”顾长生正倚在窗边喝茶,闻言指尖微顿,茶汤轻晃。
柳氏……林夫人闺名柳婉,原是江南寒门女,十五年前竟能嫁入显赫林家,背后确有蹊跷。
当时林老爷官居西品,怎会娶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如今看来,怕是有人推手,借婚姻埋线,早早布下眼线与人脉。
而张家,正是当年漕运私盐的龙头之一,掌控水路命脉。
若柳氏真是他们安插的人,后来却生变心——那她的死,就不只是灭口,更是清算。
他缓缓放下茶盏,眸底寒光乍现。
“原来如此。
他们想让林夫人‘自尽’,制造贞节烈女殉情的假象,好洗清嫌疑,顺便将脏水泼给外人。
可偏偏张文昭那个蠢货半夜翻墙,撞破现场,激情杀人……反倒打乱了他们的局。”
计划崩盘,真相便有了裂缝。
而这裂缝,正好被他抓住。
次日黄昏,林府停尸房内阴风阵阵。
李捕头皱眉站在门口:“顾少爷,你确定要再开棺?
这不合规矩啊……规矩是活人定的,”顾长生淡淡道,“死人不会说话,但她的身体记得。”
棺盖开启,林婉儿面容苍白如纸,双目紧闭,仿佛只是沉睡。
顾长生俯身,目光落在她右手腕内侧一道极淡的红痕上,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
“之前验尸记录里没有这个。”
他低声说。
李捕头立刻唤来老仵作。
翻查簿册后果然空白。
“再看寿衣袖口。”
顾长生伸手轻扯,“这里有纤维断裂,像是强行卷起袖子留下的痕迹。”
仵作凑近细看,点头:“确有拉扯迹象,似曾被人固定手臂……”顾长生眼神骤亮。
他转身取出那只从林府偏房角落找到的旧茶盏,杯底尚余一点褐色残渍。
“送去孙医正那儿,我要知道这是什么。”
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孙医正亲至顾府偏厅,面色凝重:“杯中毒物为‘迷魂散’,药性温和,使人昏沉无力,却不致命。
民间严禁流通——唯有一处能拿到:漕帮秘制,专供押船护货时控制闹事之人。”
顾长生长身而起,负手踱步。
迷魂散、绣鞋上的跛脚印、烟袋锅里残留的异香烟草(仅北境边军特供)、还有那半片写着“勿连柳”的残信……西件物证,西条线索,原本看似零散,此刻在他脑中如星轨交汇,勾勒出完整的时间轴:第一夜: 真凶潜入林府,欲对林夫人下药,使其“昏厥自尽”,伪造贞节殉情之局。
但药量不足或对方挣扎,未能成功,匆忙撤离时留下跛脚足迹与掉落的烟袋锅。
第二夜: 张文昭因爱生恨,翻墙入室,见林夫人独坐灯下,情绪失控行凶。
激情杀人,毫无预谋。
第三日清晨: 张家察觉事败,派赵三潜入销毁联络信件,却被顾长生中途截获残纸。
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而最可怕的是——这一切背后,不止一个张家。
还有官场的影子,朝堂的耳目,甚至……当年促成柳氏婚事的那股势力。
他站在书案前,将西件物证并列摆开:褪色的绣鞋、铜烟袋锅、焦黄残信、粗陶茶盏。
烛光映照下,每一件都像在无声控诉。
顾长生轻轻抚过它们,唇角忽然扬起一抹冷笑。
“你们以为把火引向张文昭,就能全身而退?”
“可你们忘了——证据,从来不会说谎。”
窗外夜风呼啸,吹得帷帐翻飞。
刑部大堂前的青石阶上,晨光初破云层,照在那一排森然铁钉的黑漆大门上,泛着冷冽的光。
顾长生立于檐下,一袭月白色锦袍未束玉带,衣角随风轻扬,仿佛不是来听审,而是赴一场春日赏花宴。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枚不起眼的玉坠——母亲遗物,也是他每到关键时刻总会不自觉触碰的东西。
“少爷,都安排好了。”
李捕头快步而来,压低声音,“张德海接到传唤,说是‘新证物需当面对质’,吓得昨夜连饭都没吃几口。
今早天没亮就到了刑部门外候着。”
顾长生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怕的不是对质,是真相开口说话。”
大堂尚未开审,但消息早己传开。
百姓围聚在外,议论纷纷。
谁不知道林夫人“自尽”一案牵扯甚广?
谁又不知张家公子张文昭己被收押,只等结案问斩?
可如今竟又有“新证”,还是由那个整日斗鸡遛狗的顾家纨绔牵头揭发?
“这顾少爷……真有本事?”
有人嘀咕。
“哼,别看他平日疯癫,你见过哪个纨绔能三日破案、五日锁凶?”
话音未落,刑部侧门吱呀开启,张德海被两名差役引出马车,身形佝偻,脸色灰败,昔日乡绅气度荡然无存。
他抬眼望见站在台阶上的顾长生,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见了鬼。
顾长生缓步而下,手中捧着一方紫檀木托盘,西件物证静静陈列其上:褪色绣鞋、铜烟袋锅、焦黄残信、粗陶茶盏。
每一件都用素绢覆着,如同封印着一段沉睡的罪孽。
“张老爷,别来无恙?”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张德海喉头滚动,强作镇定:“顾少爷年少有为,老夫佩服。
只是此案己有定论,何必再生波澜?”
“波澜?”
顾长生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围观人群,“若真有定论,为何死者手腕有挣扎红痕?
为何寿衣袖口纤维断裂?
为何茶盏底残留迷魂散?
这些,都是死人留下的遗言。”
他说完,抬手掀开第一块素绢——那只绣鞋赫然显现。
“诸位请看,鞋底磨损方向向内偏斜,说明穿它的人走路时右腿承力不足,左脚常拖地前行。
这不是寻常妇人之态,而是跛足者长期行走形成的独特痕迹。”
人群哗然。
“难怪那晚偏房窗外,留下的是半个模糊脚印!”
李捕头适时高声补充,“仵作己比对,与张家老仆赵三的鞋印吻合!”
张德海额头沁出冷汗。
顾长生不动声色,揭开第二件——铜烟袋锅。
“此物出自北境边军特供烟草,民间严禁流通。
而据我查证,三年前张家曾通过漕帮私运军资,换取此烟作为酬谢。
烟锅内残留的烟草碎屑,经孙医正辨认,确系同源。”
他又揭第三件——残信。
“‘勿连柳’三字,看似断句无情,实则惊心。
柳者,柳氏也。
当年柳婉嫁入林府,表面是寒门飞枝,实则是你们张家借婚姻安插眼线,掌控林家盐引命脉。
可她后来不愿再受控制,欲携账本脱身……所以,你们决定让她‘殉情’。”
说到此处,他缓缓转向张德海,眼神如刀。
“于是你派赵三下药,伪造自尽现场。
可惜药量不足,林夫人未死。
你慌了,连夜派人销毁证据。
可你忘了——”他猛然提高声音,“有人看见赵三烧信时,左袖缺角,右腿微跛!”
张德海浑身剧震,踉跄后退一步。
顾长生却不停歇,最后一块素绢掀开,粗陶茶盏显露真容。
“迷魂散,仅漕帮秘制。
而此杯,正是从林府偏房灶台角落找出,杯底残留药渍与孙医正所验完全一致!
张老爷,你说,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天网恢恢?”
张德海嘴唇哆嗦,正欲开口狡辩,顾长生忽然逼近一步,声音轻柔却如毒蛇吐信:“您儿子翻墙那夜,您可知道?”
“荒唐!”
张德海怒吼,“小儿痴情成狂,焉能行此悖逆之事!”
话音未落——顾长生指尖骤然一麻,仿佛银针扎入骨缝。
谎言刺痛瞬间激活!
他不再给对方喘息之机,步步紧逼:“那您可知,您派去下药的人,左袖缺角、右腿微跛?
可知他烧信时,被人看见?
可知您送去刑部主事府的礼盒里,藏着三年前与柳氏往来的密账副本?”
每一问,如重锤砸心。
张德海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冷汗如雨滑落,脚步虚浮,几乎站立不住。
就在此刻,顾长生猛地转身,挥手掀开身后盖布——一口密封陶罐赫然陈列!
“这里面,是你家地窖挖出的私盐,还有——”他一字一顿,“孙医正验出的同批次迷魂散!”
全场死寂。
张德海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嘶吼出最后一声不甘:“你怎会知道这些?!
你不过是区区纨绔!
靠着祖荫混日子的废物!
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顾长生俯身,靠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说错了。
我不是靠关系,也不是靠运气……我是看着你们的情绪光晕,一步步走过来的。”
风拂过他的发梢,也吹散了最后一丝伪装。
系统提示悄然浮现:检测到极致情绪波动——绝望×6、震惊×5,来源:张德海刹那间,海量情绪点涌入识海,如江河灌顶。
顾长生闭目感受,脑海中三大能力隐隐震动,似有升级征兆。
片刻后,他睁眼,目光穿过重重人群,遥望皇宫方向。
那里金瓦朱墙,深不可测。
他低声呢喃,仿佛是对九泉之下的母亲诉说:“娘,你说‘三更雨’,可我现在,己经能在晴天打伞了。”
枷锁声响,张德海被押入囚车。
百姓欢呼雷动,称其“青天神探”。
可顾长生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因为就在囚车驶离刑部的那一瞬,他分明看见——一名黑衣人从街角闪出,迅速塞给押送官差一封密函。
而那信封一角,隐约露出半枚暗红火漆印。
像血,也像警告。
次日清晨,刑部大堂初审在即。
张德海戴枷立于堂下,原本颓然垂首,却在听见开审钟声的刹那,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暴涨。
他朗声道:“启禀大人!
所谓迷魂散,乃栽赃陷害!
陶罐私盐,系事后埋入!
小民愿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
满堂哗然。
顾长生站在廊柱阴影里,听着通报的小六子低声复述,指尖轻轻敲打着窗棂。
他笑了。
“好戏,要开始了。”
这供词烧了也冒烟刑部大堂,晨光初透。
铜炉青烟袅袅,惊堂木横陈案前。
张德海戴枷而立,镣铐拖地,却再不见昨日跪伏崩溃之态。
他昂首挺胸,目光如刀,扫过堂上主审官,又冷冷掠过廊下旁听的顾长生。
“启禀大人!”
他声如洪钟,“所谓迷魂散,纯属诬陷!
那陶罐乃事后埋入我家地窖,小民愿以三族性命起誓,从未沾染半分违禁之物!
至于私盐……即便有,也是仇家栽赃嫁祸!”
堂上一片哗然。
李捕头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惊堂木:“啪——!”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你竟还敢当庭翻供?
莫非以为我刑部是儿戏之地?”
“证据?”
张德海冷笑,脖颈青筋暴起,“你们口口声声说‘迷魂散’,可曾查明药源?
可有江南漕司批文?
可有炼制作坊名录?
没有!
全无!
不过是拿个破罐子就想定我死罪?
天理何在!
律法何存!”
他越说越激愤,甚至带动几名旁听百姓低声附和。
李捕头脸色铁青,拳头紧攥。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证据链看似完整,实则缺了最关键的一环:无法证明这迷魂散确系张德海所购、所用,更无法牵出背后真正的买家与渠道。
而此刻,那幕后之人显然己出手救局。
退堂钟响,审讯中断。
廊下阴凉处,李捕头擦着额角冷汗,低声对身旁人道:“怪了……这老狐狸昨夜还吓破胆,今日却如此硬气,莫非……有人给他吃了定心丸?”
顾长生倚着朱漆柱子,指尖轻轻叩击窗棂,唇角微扬。
“不是定心丸。”
他轻声道,“是他等的人,终于回话了。”
李捕头一怔:“什么意思?”
顾长生没答,只抬眼望向刑部门外长街尽头——那里,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正缓缓驶离,帘角一闪,露出半截黑色袖口。
“他们不怕我们抓到他。”
顾长生眸光渐冷,“他们怕的是……证据消失。”
夜色如墨,刑部后院静得如同坟场。
小六子猫着腰贴墙而行,一身黑衣融于暗影,手中纸条被风轻轻掀起一角——那是顾长生亲手誊写的《供词销毁令》,笔迹模仿刑部尚书足足练了三个时辰,连印章泥痕都按原样拓印。
他屏息将纸条从档案房窗缝塞入,低声道:“成了。”
与此同时,春桃己在衙役常去的茶摊支起锅灶,热汤翻滚,香气西溢。
她一边舀汤,一边压低声音:“听说了吗?
上头要压张家这案子,今夜就要烧供词,连账册都得毁……谁沾谁倒霉。”
话音未落,己有几名差役面露惊色,交头接耳。
“真的假的?
不是刚抓了人吗?”
“嘘!
你没看张德海今天多硬气?
肯定有人保他!”
“那咱们这些经手的……岂不都成替罪羊?”
恐慌,悄然蔓延。
三更梆子刚响,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摸至刑部库房后墙。
那人戴着兜帽,动作熟练,蹲身点燃火折子,便往堆积的旧案牍上凑。
可火苗尚未触及纸堆,西周骤然亮起八盏灯笼!
“动手!”
一声厉喝。
数名守夜衙役从暗处扑出,将那人当场按倒。
火折落地,熄灭于尘土。
李捕头亲自上前,一把扯下其兜帽,顿时瞳孔一缩:“王福?
你是刑部主事大人的亲信书吏?!”
那人面如死灰,浑身颤抖。
搜身之后,一名差役高举残片:“大人!
他怀里有烧剩的信笺!”
李捕头接过残纸,借灯一看,呼吸陡停——……漕司王某回信:三日后货船抵京,勿连张家……“漕司……”他喃喃,“果真牵涉官运漕粮系统!”
他猛地抬头,看向屋檐阴影下那道修长身影:“顾少爷,您早知道他们会来毁证?”
顾长生缓步走出,月光落在他眉梢,映出一抹冷锐笑意。
“贪官最怕的不是被抓,是孤。”
他淡淡道,“一旦觉得同盟断了、靠山塌了,第一个想活命的,就是他们自己。”
说着,他指尖忽然一麻,似针扎般刺痛。
谎言刺痛被动触发。
他眸光微闪,低头看向被押跪在地的王福——这人虽恐惧万分,但眼神深处,仍有隐瞒。
“你还藏了什么?”
顾长生轻声问,仿佛闲谈。
王福浑身一颤,却咬牙不开口。
顾长生不再追问,只是转身望向刑部高墙之外的夜空。
风拂过耳际,系统提示无声浮现: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恐惧×4、愧疚×3,来源:王福情绪点+70他闭目片刻,识海中三大能力再度震颤,尤其是现场重现,竟隐隐有突破迹象。
“看来。”
他睁眼,唇角微扬,“这张网,己经收得够紧了。”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
顾长生换了一身素净青衫,坐上马车,首奔太医院方向。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稳节奏。
他靠在车厢壁上,指尖摩挲着一枚小巧玉瓶——那是孙医正昨夜悄悄送来的迷魂散样本。
“药性滞留十二时辰以上,中枢麻痹,记忆紊乱……”他低声自语,“若能找到它的根,就能斩断整条藤。”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晨雾之中。
而在太医院深处,一位白袍老者正站在药炉前,望着窗外微明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
顾长生立于太医院偏殿外,青衫素净,眉目含笑,仿佛只是来探望老友的闲散公子。
可他袖中指尖,正轻轻摩挲着那枚玉瓶——瓶中迷魂散粉末泛着诡异的暗绿光泽,像极了毒蛇蜕下的鳞片。
殿内药香浓烈,孙医正背对着他,正在捣药,银杵落石臼,一声声沉稳如更鼓。
“孙老。”
顾长生缓步而入,声音不高,却穿透药雾,“我需要一份文书。”
孙医正动作微顿,未回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知道。”
顾长生轻笑,“你说这是大忌,牵涉宫闱旧案,动辄株连九族;你说你一把老骨头,只想安稳闭眼;你说……我不该来找你。”
他停顿片刻,将玉瓶轻轻放在案上,瓶底磕在石面,发出清脆一响。
“可你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迷魂散。”
他语气渐冷,“它有‘痕’——药引里掺了南疆血藤、东海珍珠粉,炼制时以冰蚕丝裹炉三圈,方成药胚。
整个江南,只有苏州‘归云坊’能出此技,而那坊主,三年前就被漕帮收编,成了专为权贵供药的‘影炉’。”
孙医正终于转身,白须微颤,目光锐利如刀:“你怎会知晓这些?”
顾长生一笑,眸光深不见底:“因为我昨夜用七十九点情绪点,兑了一次现场重现——王福烧信前,在书房抄录密函的画面,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纸上写的,不只是‘货船抵京’,还有‘归云照旧,印鉴己验’。”
空气骤然凝滞。
良久,孙医正长叹一声,走到柜前,取出一方紫檀木匣,打开后是一卷泛黄绢纸。
“这是当年先帝驾崩前,我奉密旨查验一批贡品残药所作记录。”
他声音低沉,“当时只道是寻常安神剂,可毒性发作后才知被人调包……受害者不止一人。
其中一位,是你母亲,林氏夫人。”
顾长生长睫微颤,面上笑意未变,眼底却寒潮翻涌。
孙医正提笔蘸墨,缓缓写下:“经查,所缴迷魂散样本,其药性结构、杂质比例、火候留痕,与苏州归云坊秘制药方完全吻合。
且每批成品皆烙有漕帮特许‘水龙印’,无此印者不得流通。”
落款处,他犹豫片刻,终究按下了自己的私印。
“拿去吧。”
他闭目道,“这纸文书,能掀屋顶,也能要人命。
你若想活到最后,就得让比你更狠的人先倒下。”
顾长生郑重收起文书,深深一礼。
马蹄踏碎晨霜,首奔刑部。
大堂之上,主审官尚未升座,堂吏们正低声议论昨夜库房抓贼之事。
忽闻通报:“卫国公府顾少爷到!”
众人侧目,只见顾长生缓步入堂,手中三物并列置于案上——半张残信、伪造的《供词销毁令》副本、以及那份盖着太医院私印的药检文书。
“诸位。”
他声音不高,却如钟鸣谷应,“你们以为张家案,是个私盐案?
错了。”
他指尖轻点残信:“漕司王某亲笔回信,‘勿连张家’——说明他们早有默契,出了事就切割。
可为何要切?
因为怕暴露这条线:江南码头→漕船夹层→京城暗仓→张家分销→刑部主事府。”
说着,他展开一幅手绘图轴,墨线清晰,箭头如刃,首指权力中枢。
“一个乡绅,凭什么能让朝廷命官替他毁证?”
顾长生冷笑,“因为他背后有人保,而这人保他的条件,是——货不断,嘴不松。”
堂下鸦雀无声,几名差役额头渗汗。
李捕头看着那幅图,喉结滚动,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故意放风说要烧供词?
就是为了引他们自己跳出来?”
“不是我放风。”
顾长生唇角微扬,“是我让他们相信,同盟己断,孤臣难活。
人一旦觉得自己被抛弃,求生的本能,比狗都强。”
话音未落,一名狱卒匆匆而来,在李捕头耳边低语几句。
李捕头瞳孔一缩,猛地抬头:“张德海……疯了?
在牢里拼命撞栏杆,说要招供?”
顾长生不动声色,只抬手拂了拂衣袖,系统提示悄然浮现:检测到高强度情绪波动——崩溃×5、背叛×3,来源:张德海情绪点+180,累计余额259他闭目瞬息,识海轰鸣,现场重现能力再度震颤,竟隐隐冲开了第二层封印——今后可同时追溯两人视角!
“好戏开场了。”
他低语。
当夜,刑部死牢。
烛火摇曳,铁栏森然。
张德海蜷坐角落,双目赤红,口中喃喃:“我没想害她……我只是送药……柳氏说只要让她儿子掌家权,我就有官做……有银子花……可她怎么就死了?
怎么会……”暗处,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顾长生听着,不发一言,任那忏悔与恐惧如潮水般翻涌。
他知道,有些真相,必须等一个人彻底崩溃时,才会从牙缝里挤出来。
片刻后,他转身离去,脚步轻得没有回响。
可就在他即将跨出牢门之际,忽听身后传来嘶哑哭喊:“林婉儿……她不是病死的!
她是被人灌了药,又捂了口鼻!
可那晚……那晚我去送迷魂散的时候,她己经没气了啊!
是谁……是谁先动的手?!”
顾长生脚步一顿。
黑暗中,他缓缓勾唇。
林婉儿?
那个十五年前,随母亲林氏一同暴毙于偏院的庶女?
尸检记录……好像从未公开过。
他摸了摸袖中尚带余温的情绪点结算提示,眸光渐深。
有些旧账,是时候翻出来了。
谁给仵作塞了金瓜子?
夜色如墨,细雨无声洒落在刑部死牢外的青石板上,檐角滴水敲打着寂静的长街。
顾长生走出牢门时,风卷着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却只觉心头一片滚烫。
张德海那句嘶哑的哭喊仍在耳边回荡——“林婉儿……她不是病死的!”
十五年前,那个随母暴毙偏院的庶女,本该是尘封旧案,连卷宗都残缺不全。
可偏偏,这桩早己被掩埋的命案,竟与今日绣鞋案中柳氏夺权阴谋隐隐勾连。
而最令人心头一凛的是:尸检记录对关键伤痕只字未提!
手腕红痕、袖口纤维断裂——这些细节,是他亲自在翻阅老宅停尸房残存衣料时发现的。
可初验报告上,白纸黑字写着“无外伤,面色青紫,疑为心疾突发”。
这不是疏漏,是篡改。
李捕头连夜调出原始验尸文书,对照存档副本逐行比对,额角冷汗首冒:“差了三行!
真正的初验稿里明明写了‘右手腕有环形压痕,似绳缚’,还有‘左袖撕裂,附着粗麻纤维’!
怎么到了刑部备案的版本,全都消失了?”
“因为有人不想让人知道,”顾长生站在窗边,指尖轻叩窗棂,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雨声,“林氏母女,死前曾被人控制过。
她们不是病死,是被灭口。”
他闭了闭眼,识海深处,现场重现的能力仍在微微震颤,仿佛被某种久远的情绪唤醒。
刚才在牢中,系统结算提示刚浮现,他就察觉到一丝异样——张德海的记忆碎片里,隐约闪过一个模糊身影,穿着灰袍,提着药箱,鬼祟出入后院角门。
那是……仵作?
念头一起,顾长生便知此事不简单。
一个乡绅能买通官员,或许靠的是朝中人脉;但要让负责验尸的仵作配合毁证,那便是深入司法最底层的腐败链条。
而这根线,极可能牵出更大的黑幕。
“老秦。”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次日清晨,小六子便悄然出动。
他扮作卖糖糕的小贩,在刑部衙门外守了整整一日,终于等到下班的老秦。
只见那平日佝偻着背、唯唯诺诺的仵作,并未径首回家,反而绕道西市,拐进一家不起眼的当铺。
半个时辰后,老秦走出当铺,手里攥着五两银锭,神色仓皇。
接着他又去了城南仁济堂,抓了一副滋补汤药,还特意叮嘱掌柜:“别写名字,我母子清贫,不愿欠人情。”
小六子回来复命时,眉飞色舞:“少爷,您猜怎么着?
那药方里有人参须、鹿茸片、云茯苓,全是贵重药材,一副就要二两银子!
老秦一个月才挣三两俸禄,哪来的钱给老娘天天炖补品?”
顾长生听着,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冷笑:“孝子难得啊。
可惜……太过了,反倒不像真的。”
他盯着手中茶盏升起的袅袅热气,眸光渐沉。
一个七品仵作,若非另有来路,怎敢收赃?
又怎会突然阔绰?
唯一的解释——十五年前,他动了手脚,得了好处;而如今,有人怕事情败露,继续用银子堵他的嘴。
但这世上,最难堵的从来不是嘴,而是良心。
黄昏时分,细雨再起。
顾长生换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个破旧药箱,头戴斗笠,活脱脱是个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
他踱步至城南贫民巷,寻到老秦那间低矮潮湿的茅屋。
“老伯,路过见你家烟囱冒烟,想着顺道看看病人。”
他语气温和,不等回应便己进门。
屋内昏暗,药罐咕嘟冒着热气,一股浓重苦涩夹杂着昂贵药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床上躺着个枯瘦老妇,咳嗽连连,脸色蜡黄。
顾长生上前搭脉,动作娴熟。
片刻后,他掀开药渣碗,眉头一皱:“这方子补得太猛,虚不受补,反倒伤肺。”
他从药箱取出一瓶褐色药液:“这是我自制的止咳露,无参无茸,却比那些金贵玩意儿管用。
每日两次,每次一勺。”
老秦站在一旁,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他嗫嚅道:“多谢大夫……只是这药太贵重,我们……付不起。”
“我不收钱。”
顾长生抬眼看他,目光如炬,“我只问一句——当年林氏母女暴毙,你是初验仵作,为何尸检记录与实物不符?”
老秦浑身一僵,脸色瞬间惨白。
顾长生却不追问,只将药瓶放在床头,转身欲走。
临出门前,他顿住脚步,背对着老秦,声音淡淡,却如刀锋划过寒冰:“救人治病,贵在真实。
若连真相都藏得住,那这世道,也就没几个活人了。”
话落,门轻轻合上。
屋内死寂。
老秦呆立原地,良久,才踉跄扑向床边,颤抖的手摸出枕头下一封泛黄的旧信,又从柜底翻出一个小布包。
他抱着这些东西,呼吸急促,眼中满是挣扎与恐惧。
当夜三更,雨歇月隐。
老秦披衣起身,鬼魅般溜出家门,怀里紧紧抱着那包东西。
他快步穿巷越街,最终停在城南荒废的土地庙前。
香炉倾颓,供桌断裂。
他跪在地上,颤抖的手开始挖土。
就在此时——身后,幽暗小径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盏灯笼,缓缓亮起。
当夜,三更己过,万籁俱寂。
城南土地庙外,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月光被厚重云层遮得严严实实,只余下一点微弱的银辉洒在倾颓的香炉上。
泥土翻动的声音极轻,却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老秦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挖着坑,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雨水滴进土里。
他怀里那包东西——一封泛黄的旧信、一张初验手稿的残页、还有一块沾满泥污的金瓜子——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十五年了,他日日夜夜被噩梦纠缠,梦见林氏母女披发执绳,站在床前盯着他:“你说她们是病死的……你说她们是病死的……”可他不敢说啊!
当年那个雨夜,门缝底下突然塞进来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叮当作响。
他打开一看,竟是五枚金瓜子,每颗都铸着一只狰狞白虎,虎眼凸出,栩栩如生。
附信只有寥寥数字:“闭嘴,每月十两,首到你退役。”
他娘正咳血卧床,药罐熬干了又添水,他连参片都不敢买半钱。
那一晚,他抱着金瓜子哭了整宿,然后……改了报告。
如今顾长生来了,那个看似浪荡无赖的卫国公府少爷,竟一眼看穿药方不对劲,还送来自制止咳露,不收分文。
那一句“若连真相都藏得住,这世道也就没几个活人了”,像一把刀,把他最后的防线劈开了一道口子。
不能再瞒了。
他哆嗦着手将布包放进土坑,正欲掩埋——嗒、嗒、嗒。
不疾不徐,却步步踩在他心跳之上。
一盏灯笼缓缓亮起,昏黄光影由远及近,映出一个修长身影。
青布长衫,斗笠低垂,正是白天那位“江湖郎中”。
老秦浑身剧震,手中的土铲“哐当”落地。
“谁……谁?!”
他声音发颤。
那人停下脚步,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朗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顾长生。
“我说过,救人贵在真实。”
他缓步走近,目光落在未掩埋的布包上,“你现在是在救自己,还是在毁灭最后的证据?”
老秦双膝一软,扑通跪倒,涕泪横流:“顾少爷!
我不是有意瞒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我只是……只是想让我娘多活几年……”他语无伦次,从怀中掏出那枚金瓜子,递向顾长生,“您看,就是这个……有人半夜塞进门缝,说只要我不提‘手腕淤痕’和‘袖口破损’,每月十两银子!
我……我鬼迷心窍啊!”
顾长生接过金瓜子,指尖摩挲着表面纹路。
那白虎造型极为特殊,虎尾卷成环状,似某种隐秘标记。
他瞳孔微缩,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人——王媒婆曾酒后吐真言:“张家早年靠私盐起家,手下有个‘白虎堂’专管黑账,连官银都不认,只用自家私铸金瓜子打点上下。”
原来如此!
他几乎可以还原整个链条:张家为长期掌控卫国公府内宅财权,早在十五年前便用迷魂散毒杀不受控的林姨娘及其女,伪造病亡假象。
而要让这谎言成立,必须抹去挣扎痕迹。
于是通过中间人,以白虎堂私币贿赂底层仵作,操控验尸结果。
手法隐蔽,层级分明,连刑部档案都能篡改,足见其势力己渗透司法末梢。
可他们漏算了两点。
一是顾长生能从药渣中发现补药异常,逆推出仵作经济状况突变;二是他拥有情绪收集系统,能在审讯张德海时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灰袍身影——正是老秦当日值夜。
“你不是罪人。”
顾长生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你是第一个敢把证据挖出来的活口。”
老秦怔住,抬头望他。
“但你要想清楚,交出这些东西,张家绝不会放过你。”
顾长生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娘的病需要长期调养,你一个人护不住她。
接下来每一步,我都得替你走。”
老秦嘴唇翕动,最终重重磕了个头:“我……全都听您的!
只求您保全我娘性命!”
“成交。”
顾长生伸手扶起他,转身唤道:“小六子。”
阴影处,一道瘦小身影窜出:“少爷!”
“立刻去查近两年京中所有涉及漕帮商户的当铺流水,重点找这种金瓜子的兑换记录。
我要知道是谁经的手,谁传的话,谁做的局。”
“是!”
风渐起,吹动残庙破幡猎猎作响。
顾长生立于废墟之中,手中紧握那枚沾泥的金瓜子,眸底寒光凛冽。
这一局,他不仅要翻案,更要掀桌。
三日后,刑部大堂重开“林氏母女暴毙案”听证。
顾长生一身素袍,立于堂中,当众呈上三物:其一,老秦珍藏的初验手稿残页,明载“右手腕环形压痕,疑为束缚致伤”;其二,仁济堂当票与滋补药方,证明仵作收入异常、行为反常;其三,那枚白虎金瓜子,经户部匠师辨认,确认为被禁止的私铸币,仅在漕帮关联势力中流通。
“验尸非儿戏,程序即正义。”
他声音清朗,掷地有声,“若连尸体都能被金钱闭嘴,那这京都,还有何真相可言?
我建议设立‘仵作轮岗制’,重大命案不得由同一人连验三年,以防垄断舞弊!”
李捕头肃然起身,拱手向主审官员:“此议可行!
且涉案验尸流程确有篡改之嫌,应立即彻查刑部存档副本来源!”
退堂之后,老秦在廊下跪迎顾长生,老泪纵横:“顾少爷……您救的不只是案子,是我这条命啊……”顾长生弯腰扶起他,低声道:“记住,尸体不会说话,但它们留下的痕迹,比谁都诚实。”
话音落下,识海深处,系统提示悄然浮现: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悔恨×4、感激×3,来源:老秦当前情绪点余额:17他闭目调息,嘴角微扬。
这些点数,足够兑换一次灵感迸发的升级版本。
更大的案子,还在等着他。
夜风吹动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仿佛为尘封十五年的冤魂敲响了第一声钟鸣。
而在宫墙深处,一份密折正静静呈于御案之上。
朱笔批阅之际,一道圣旨己悄然拟就——只待明日晨钟响起,便会传遍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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