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往鼻子里钻。这味道我太熟了。儿子简诺今年五岁,从小身体弱,
儿童医院都快成我家了。今天又烧到39度,小脸通红,缩在候诊区的塑料椅子上,
哼哼唧唧地叫我:“妈妈,难受……”“再忍忍,宝贝,马上到我们了。
”我把他往怀里搂了搂,用额头贴了贴他的,烫得吓人。心里跟油煎似的。
挂号单在我手里攥得死紧,汗都浸湿了。手机嗡嗡震起来。我掏出来一看,
屏幕上跳着“周扒皮”三个字。我那个秃顶啤酒肚的上司。“喂,周总。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只手还拍着诺诺的背。“简夕!你人呢?
上午十点跟天诚集团的会议!资料不全,客户都到了!你想不想干了?
”周扒皮的咆哮声差点炸穿我耳膜,背景音里还有客户不满的说话声。“周总,实在对不起,
我儿子急性高烧,在医院……”“儿子儿子!就你有儿子?全公司就你一个人当妈?
我告诉你,这单子黄了,你明天就不用来了!滚蛋!”电话被狠狠挂断,忙音嘟嘟响。
我捏着手机,指尖冰凉。失业的恐慌瞬间压过来。
诺诺的进口药、每个月的房租、幼儿园费用……像几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喉咙里堵得慌。“妈妈……”诺诺大概是感觉到我身体的僵硬,迷迷糊糊睁开眼,
湿漉漉地看着我,“你不高兴吗?”“没有,宝贝。”我赶紧扯出一个笑,
低头亲亲他的额头,“妈妈只是在想,一会儿让医生叔叔给我们开最甜的药。
”诺诺皱着烧得红扑扑的小脸,嘟囔:“不要甜的,苦的也行,诺诺勇敢,不打针就行。
”他从小就怕针头。“好,不打针。”我轻声哄着,心里却一片茫然。“简诺!
请到3号诊室!”电子叫号声终于响了。我如释重负,赶紧抱起轻飘飘的儿子,
快步走向诊室。诺诺搂着我的脖子,小声说:“妈妈,你好瘦。”诊室门开着。
我抱着诺诺走进去。里面坐着的年轻男医生正低头在电脑上敲着什么,白大褂干净得晃眼。
他身后站着个年轻护士。“医生,我儿子……”我一边说,一边把诺诺小心地放到检查床上。
诺诺一沾床就往我怀里缩,小脸埋在我胸前。那医生抬起头。时间好像卡了一下。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瞬间变得刺鼻。那张脸,我太熟悉了。熟悉到骨子里,又陌生得可怕。
轮廓更硬朗了,褪去了少年时最后一点青涩。鼻梁很高,嘴唇抿得很紧。那双眼睛,
以前总是亮亮的,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看我。现在,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什么温度,
就那么直直地、沉沉地钉在我脸上。顾承宇。我前二十四年人生里,甩不掉也逃不开的人。
我的竹马。也是我五年前,揣着肚子里刚发现的秘密,一声不响就消失的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鼓。
抱着诺诺的手臂僵得发硬,指尖冰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在国外顶尖医学院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妈?”诺诺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僵硬,
抬起烧得通红的小脸,疑惑地看我,又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桌后的医生。顾承宇的目光,
从我瞬间煞白的脸上,缓缓移向我怀里的孩子。他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
一寸寸刮过诺诺的脸、诺诺的眼睛、诺诺的头发。诊室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电脑主机发出轻微的嗡鸣。我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审视,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打量。
诺诺的长相,随了我七八分,但那眉眼间隐约的轮廓,
还有那抿着嘴时倔强的样子……“哪里不舒服?”顾承宇开口了。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
公事公办。仿佛我只是一个带着孩子来看病的陌生母亲。他好像不认识我了。或者说,
他选择不认识我。这个认知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丝丝,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慌和……狼狈。“发、发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昨天半夜开始的,39度,吃了退烧药降下去一点,又反复了。
喉咙有点红,精神不太好。”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孩子身上,
避开他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低头看着诺诺:“诺诺,告诉医生叔叔,还有哪里难受?
”诺诺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顾承宇,
小声说:“喉咙痛……头痛……想吐……”说完又往我怀里缩了缩,小声补充,“叔叔,
我不打针……”顾承宇没说话。他拿起压舌板和小手电筒。“张嘴,
啊——”他给诺诺检查喉咙,动作很专业,很轻。但诺诺还是紧张得往后缩,
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扁桃体化脓。”他言简意赅,收回压舌板,又拿出听诊器,
“衣服撩起来。”我帮诺诺把衣服撩上去。诺诺的小胸膛因为紧张急促地起伏着。
冰凉的听诊器头贴上诺诺皮肤时,他吓得一哆嗦。“深呼吸。”顾承宇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诺诺努力吸了几口气。顾承宇听了会儿前胸后背,收起听诊器。“肺部暂时没事。
”他目光扫过诺诺的脸,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我,“血常规做了吗?”“还、还没。
”我连忙说,“刚挂上号,直接过来了。”“去验个血。”他低头在电脑上开单子,
语气冷淡得像是机器人在说话,“大概率是细菌感染引起的化脓性扁桃体炎。血象出来再看。
注意物理降温。”“好,好的。”我抱着诺诺站起来,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等等。”顾承宇突然出声。我脚步一顿,心又提了起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
递过来。是一个小小的、做成小熊形状的塑料按压玩具,红彤彤的。“拿着。
”他依旧是命令式的语气,没看诺诺,只是看着我,“可以缓解紧张。别抓坏了,
下个小朋友还要用。”我僵硬地接过来,塞到诺诺手里。诺诺捏着小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看看小熊,又看看顾承宇。“谢谢叔叔。”他小声说,声音带着点病中的沙哑。
顾承宇没回应,已经低下头去点鼠标,对旁边的护士说:“叫下一个。”我抱着诺诺,
几乎是逃出了诊室。走廊里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涌进来,我才感觉自己重新开始呼吸。
后背一层冷汗。“妈妈,那个医生叔叔,”诺诺趴在我肩头,捏着那只小红熊,声音闷闷的,
“他好像不高兴。”“……没有,叔叔只是累了。”我胡乱地应着,
抱着他快步走向化验窗口。抽血的时候,诺诺果然又哭又闹,恐惧压过了生病的不适。
护士按着他细小的胳膊,他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憋得通红。“诺诺乖!就一下!一下就好!
”我心疼得要命,死死抱着他,不停安抚,额头上全是汗。好不容易抽完血,
诺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身体一抽一抽的。我抱着他坐在化验窗口外的椅子上等结果,
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妈妈,疼……”他还在委屈地抽噎。“诺诺最勇敢了,妈妈知道。
”我亲亲他湿漉漉的小脸蛋,心里沉甸甸的。刚才周扒皮的电话,失业的阴影,
还有顾承宇那冰冷的眼神,像几块巨石压着。等结果的半个小时,像半个世纪那么长。
诺诺蔫蔫地靠在我怀里,偶尔咳嗽几声。我盯着叫号屏幕,脑子一片混乱。
顾承宇认出诺诺了吗?他那么聪明,眼神又那么毒……诺诺的眉眼,
尤其是不说话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不敢想。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房东发来的消息,
提醒我后天该交下个季度的房租了。我盯着那条消息,眼前有点发黑。“简诺家长!
”化验窗口在喊。我猛地回神,抱着诺诺过去拿结果。血常规单子上,
白细胞和中性粒细胞的箭头高高飘红。我深吸一口气,抱着诺诺,
硬着头皮再次走向顾承宇的诊室。没办法,他是今天的值班医生。这次诊室里没有其他病人。
顾承宇正低头看电脑,侧脸线条冷硬。“顾医生,”我尽量平静地开口,把化验单递过去,
“结果出来了。”他抬眼看我,那目光依旧沉沉的,没什么情绪。他接过单子,扫了一眼。
“细菌感染。”他语气平淡,“用抗生素。口服还是输液?孩子能配合吗?”他问的是我,
目光却落在了诺诺身上。诺诺立刻把小脑袋埋进我怀里,带着哭腔喊:“不打针!
妈妈我不打针!”顾承宇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很怕打针。”我艰难地解释,
抱着诺诺的手收紧了点,“口服吧,我看着他吃。”顾承宇没说什么,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开五天的量。头孢克肟颗粒,一天两次,冲服。
小儿柴桂退热颗粒辅助退烧,按说明吃。体温超过38.5,间隔四小时以上可以用退烧药,
美林或者泰诺林都行。”他语速很快,很专业。打印机咔咔地响,吐出几张单子。
“去缴费拿药。”他把处方递给我,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那眼神很复杂,
探究?审视?还是别的什么?我看不懂。“孩子父亲呢?”他突然问,声音不高,却像根针,
猛地扎进我耳朵里。我浑身一僵。诺诺也在我怀里抬起头,好奇地看向顾承宇。
诊室里只剩下打印机停止后的余音。“他……工作忙。”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像砂纸在磨。“忙到孩子病成这样都不管?”顾承宇的嘴角似乎扯了一下,像是冷笑,
但弧度太浅,快得抓不住。他的眼神更冷了,像淬了冰,“五岁孩子的急性感染,
不及时处理会引发心肌炎、肾炎。这叫工作忙?”他的话像鞭子,抽在我脸上。火辣辣的。
我下意识地把诺诺搂得更紧,好像这样就能抵挡他话语里的尖锐。“……我能照顾好他。
”喉咙发紧。顾承宇没再说话。他看着我,那眼神深不见底。几秒钟的沉默,
压得我喘不过气。“去拿药。”他最终只是吐出这三个字,移开了视线,
开始整理桌上的病历本。我如蒙大赦,抱着诺诺几乎是冲出了诊室。缴费窗口排着长队。
诺诺蔫蔫地趴在我肩上,手里还捏着那只小红熊。他小声问:“妈妈,
医生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是的,宝贝。”我亲亲他的头发,心里堵得发慌,
“叔叔只是……只是担心你生病难受。”排了快二十分钟才交上费。药房又排队。
等拿到一大袋子药走出医院大门时,天都快黑了。冷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寒噤,
才发觉自己后背的T恤都被冷汗浸湿了。“妈妈,我饿。”诺诺小声说。
“回家妈妈给你煮粥。”我把他往上托了托。诺诺五岁了,抱着挺吃力。就在这时,
手机又响了。是闺蜜江晚。“夕夕!你在哪儿呢?诺诺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江晚的声音又急又快。“刚看完,开了药,正准备回去。”我疲惫地说。
“顾承宇真在儿童医院啊?”江晚声音猛地拔高,“我刚听我们医院的人说,
看到他调到儿童医院了!你没撞上吧?”“……撞上了。”我低声说,
“他就是诺诺的主治医生。”电话那头死寂了几秒。“卧槽!”江晚爆了句粗口,“孽缘啊!
他认出你了吗?认没认出诺诺?他什么反应?”“不知道。
”我看着医院门口匆匆的人流和闪烁的车灯,眼前有点模糊,“他问我,孩子父亲呢。
”心口那块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妈的!”江晚又骂了一句,“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你在医院门口别动!”“不用了晚晚,我……”“闭嘴!等着!”江晚吼完就挂了电话。
我抱着诺诺,站在傍晚的冷风里,看着车来车往,只觉得精疲力竭。失业,房租,
生病的儿子,还有突然出现的、带着一身寒意的顾承宇……所有的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
越收越紧。诺诺在我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低气压。“妈妈,冷。
”我回过神来,拢了拢盖在他身上的薄外套。“诺诺乖,再等一下,晚晚阿姨来接我们。
”正说着,一辆白色的小车打着双闪,“嘎吱”一声停在我们面前。车窗降下,
露出江晚那张明艳又带着怒气的脸。“快上车!”我拉开车门,抱着诺诺坐进后座。
车里开着暖气,很舒服。“诺诺宝贝,还难受吗?”江晚从前座扭过头,
心疼地摸了摸诺诺的小脸。“晚晚阿姨,”诺诺声音沙哑,把手里的小红熊举起来,
“医生叔叔给的。”江晚看着那只小熊,又看看我,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车子启动,
汇入车流。“他……真那么问了?”江晚开着车,声音沉下来。“嗯。”我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问我孩子父亲在哪,说忙到不管孩子,算什么父亲。
”“操!他算老几!”江晚猛拍了一下方向盘,“他根本不知道……”“晚晚!
”我猛地打断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怀里半睡半醒的诺诺。江晚从后视镜里看我,张了张嘴,
最终把话咽了回去,狠狠叹了口气。“那你工作怎么回事?周扒皮真把你开了?”“嗯。
”我无力地应了一声,“今天天诚的会,我资料没弄完,人也没去。他说单子黄了让我滚蛋。
”想到那沉重的房租和诺诺的药费,胃里一阵抽搐。“那个老王八蛋!”江晚骂了一句,
“仗着手里有点权就欺负人!没了这份破工作正好!老娘养你跟诺诺!
你安心在家照顾诺诺几天,退烧了再说。”我鼻子有点发酸。“晚晚……”“行了行了,
跟我还客气?”江晚故作轻松,“大不了我把那渣男送我的几个包卖了,
够你和诺诺吃一阵了。”我知道她说的是气话。江晚自己工作也辛苦,还在攒钱买房子。
“我会尽快找新工作。”我说。一路无话。到了我家那个老旧的小区楼下,
江晚帮我把睡着的诺诺抱上楼。我家很小,一室一厅,收拾得还算干净。把诺诺安顿在床上,
盖上被子。江晚看着熟睡的孩子,低声说:“诺诺越长越像你了,
但那双眼睛……特别是安静下来的时候,那眼神,简直跟顾承宇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今天……没看出什么?”我摇摇头,心里乱糟糟的。“我不知道。
他好像……只是觉得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单亲妈妈。”“他敢!”江晚瞪眼,
“你当年……”“晚晚,”我疲惫地打断她,“别提了。都过去了。”江晚看着我苍白的脸,
最终把话咽了回去。“行,不提。你先好好照顾诺诺。我去给你煮点粥。”她去了厨房。
我坐在床边,看着诺诺因为发烧而泛红的小脸,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这双眼睛,
漂亮得像黑曜石,清澈透亮。不像我的杏眼,也不像他……不像那个人。像顾承宇。
顾承宇小时候,就有这样一双眼睛。亮亮的,看人时带着点懵懂和倔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疼得我蜷缩了一下身体。五年了,
我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可再见到他,
那积压了五年的惶恐、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瞬间就涌了上来,
几乎将我淹没。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周扒皮的微信。简夕,明天不用来公司了。
去人事办手续,这个月工资结清。冰冷的文字,斩断了我最后一点侥幸。最后一点支撑,
也塌了。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诺诺吃了药,烧慢慢退了,但喉咙还是痛,
咳嗽也厉害,没什么胃口。我向所有能想到的招聘网站投简历,但大多石沉大海。
有几家通知面试,可我放心不下诺诺,只能带着他一起去。结果可想而知。
在一个小公司的会议室外面,诺诺因为喉咙痛咳嗽得厉害,小脸憋得通红,
惹得里面的面试官频频皱眉。面试出来,人事经理就客气又疏离地告诉我:“简小姐,
很抱歉,您的情况可能不太适合我们目前这个需要高度投入的岗位。”我抱着诺诺,
站在写字楼冰冷的大厅里,第一次觉得这城市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房租像把悬在头顶的刀。房东又发来一次催缴短信。我给江晚打电话,
她二话不说给我转了五千块钱。“先顶着!工作慢慢找!别急!
”我知道这钱是她自己省下来的。我没推辞,默默收了,心里沉得像灌了铅。第五天下午,
诺诺的药吃完了。咳嗽没见好,反而咳得更频繁了,夜里也睡不安稳,小脸瘦了一圈。
说明书上写着,如果症状未缓解或加重,需及时复诊。我看着诺诺咳得弓起的小身子,
心里慌得不行。儿童医院……我本能地抗拒那个地方,抗拒那个人。可不去不行。
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也许顾承宇今天不上班?或者他调班了?挂了个下午的普通号。
抱着诺诺走进医院大厅,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诺诺一进来就紧张地搂住我的脖子。
分诊台护士问我们之前在哪位医生那里看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顾承宇的名字。“哦,
顾医生啊,”护士在电脑上敲了敲,“他今天下午在的,2号诊室。前面还有三个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抱着诺诺坐在2号诊室外的椅子上等待。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我低着头,
祈祷着出来的人不是他。“简诺!”冰冷的电子音叫到了诺诺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
抱着诺诺,推开诊室的门。还是他。顾承宇穿着白大褂,坐在电脑后面。几天不见,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冰冷疏离、公事公办的样子。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给他轮廓镀上一层浅金,却暖不了他眼底的寒意。“顾医生。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他抬眼,目光掠过我的脸,最后定格在诺诺身上。
诺诺因为咳嗽,小脸憋得有点红,蔫蔫地靠在我怀里,眼神怯怯的。“坐。
”顾承宇指了指检查床,语气没什么波澜。我把诺诺放上去。他抗拒地扭了一下,
大概是想起了上次的恐怖经历。“怎么没好转?”顾承宇拿起压舌板。“咳嗽厉害了,
夜里咳得厉害,睡不好。”我赶紧说,同时按住诺诺的小肩膀,“诺诺乖,
让医生叔叔看看喉咙就好了,不打针。”诺诺含着泪,勉强张开嘴。顾承宇用手电筒照了照,
眉头立刻皱紧了。“扁桃体化脓更严重了。”他放下压舌板,拿出听诊器,“衣服撩起来。
”诺诺一听要听诊器,更怕了,小身子往后缩。“诺诺!听话!”我有点急,语气重了点。
诺诺被我吓到了,小嘴一瘪,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咳嗽也剧烈起来,小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别吼孩子。”顾承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我被他噎了一下,
看着诺诺哭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气又心疼,自己也快绷不住了。顾承宇没理我,
他看着诺诺,眼神似乎比刚才缓了那么一丝丝?他把听诊器头在掌心捂了几秒钟,
才轻轻地贴到诺诺衣服下的胸口。“别怕,不冰。”他说,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但好像……没那么硬了?诺诺大概是感觉到听诊器真的不凉,
加上顾承宇捂了那么一下的小动作,他抽噎着,倒是没再剧烈挣扎,只是小身体还在发抖。
“深呼吸。”顾承宇说。诺诺努力地吸了几口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抽噎。顾承宇仔细听着,
眉头越皱越紧。他听完前胸又听了后背,然后收起了听诊器。“肺部有啰音。”他看向我,
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转成支气管肺炎了。必须立刻住院输液。”“住院?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药没吃到位?还是又受凉了?”他追问,语气带着压迫感。
“药……都按时吃了……”我声音发颤,“可能……可能这两天带他出去面试,
有点着凉……”“面试?”顾承宇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他病没好全,你带他去面试?
”那眼神里的谴责和冰冷,像无数根针,狠狠扎在我心上。连日来的压力、委屈、无助,
加上对诺诺病情的恐慌,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不然呢?!”我猛地抬起头,
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带着一丝崩溃的尖利,“顾医生!我失业了!就在诺诺发烧那天!
房租马上到期!他吃的进口药一盒就几百块!我不去面试,我们娘俩喝西北风吗?
我把他一个人锁在家里吗?!”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我死死咬着嘴唇,
不让它们掉下来。不想在他面前哭。诊室里再次陷入死寂。护士低着头假装整理东西。
顾承宇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什么?是错愕?
还是……别的?他沉默了大概有十几秒。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内线号码。“喂,
儿科三病区吗?我是顾承宇。有个五岁男孩,简诺,扁桃体化脓性感染未控制,
继发支气管肺炎,肺部有啰音,需要紧急住院。现在人就在我诊室。嗯,尽快安排床位。对,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好。”他挂了电话,动作干脆利落。“拿着这个单子,
去住院部一楼办理手续。”他撕下一张住院单递给我,语气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冰冷,
仿佛刚才我的爆发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先去缴费,然后到三病区护士站报到。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单子,像握着个烫手山芋。住院……押金……“押金……多少?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先交一万。”顾承宇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着,
“后续费用看治疗情况。”一万。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江晚给的五千,
加上我卡里仅剩的两千多……“顾医生,”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抖得厉害,
“我……我现在可能……”“先去办手续。”顾承宇打断我,终于又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深,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孩子病情不能拖。
”护士在旁边小声提醒:“顾医生,后面还有病人等着呢。”我攥紧了那张住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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