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露水的廉价香精气味，混合着洞内急剧消散的怨气，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氛围。
柒玖和马尾，这两位见惯了非常规场面的特管局精英，此刻看着苏念手里那个快空了的绿色塑料瓶，表情管理几乎失控。
洞内原本浓郁如墨的黑暗，此刻淡去了不少，至少能隐约看清入口处嶙峋的岩石轮廓。
那些尖锐痛苦的哀嚎嘶鸣，也变成了断续的、带着惊惧的呜咽，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存在扼住了喉咙。
“跟紧。”
苏念没理会两人的震惊，抬脚迈入洞中，步伐依旧是不紧不慢。
柒玖和马尾立刻收敛心神，握紧了手中的特制武器，紧随其后。
洞内比想象中要深，路径曲折向下，空气阴冷潮湿，带着一股陈年的土腥气和某种……类似金属锈蚀的淡淡腥味。
岩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非人工开凿的凹陷，里面散落着些许朽坏的骨殖碎片。
走了约莫五六分钟，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岩洞。
岩洞中央，有一个明显是人工挖掘的、不规则的长方形土坑，坑内堆积着大量白骨，层层叠叠，不知凡几。
而在白骨堆的上方，悬浮着一团庞大的、不断扭曲翻滚的暗影。
那暗影没有固定的形态，核心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边缘则不断逸散出灰黑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羽毛”——正是列车现场发现的那种。
无数细碎、痛苦的人脸在暗影表面浮现、挣扎、又湮灭，散发出令人心智摇荡的绝望与怨恨。
“就是它了。”
柒玖低声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干。
他能感觉到这东西蕴含的力量，远比资料上描述的更恐怖。
之前失联的两个外勤小组，恐怕……那团暗影似乎察觉到了入侵者，核心处的漆黑剧烈地翻涌起来，发出一种首接作用于灵魂的、充满恶意的尖啸。
无数灰黑色的羽毛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三人激射而来！
“防御！”
柒玖低喝一声，和马尾同时激发身上的防护符箓，淡金色的光晕亮起，形成一个护罩。
然而，那些羽毛撞击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罩剧烈波动，眼看就要破碎。
就在这时，苏念动了。
她没念咒，没画符，甚至没什么大动作。
只是又从那个仿佛无底洞般的帆布包里掏了掏，这次摸出来的，是一个皱巴巴的、超市促销送的红色塑料袋。
在柒玖和马尾，以及那团暗影“怨”的“注视”下，她双手捏住塑料袋的两角，随意地抖了抖，然后像套垃圾袋一样，朝着那漫天激射而来的黑色羽毛和中央那庞大的暗影，兜头罩了过去。
那动作，熟练得像是每天下楼扔垃圾。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轻飘飘、毫无灵力波动的红色塑料袋，在脱离苏念手指的瞬间，仿佛被赋予了某种无法理解的规则。
它见风就长，瞬息间变得无比巨大，袋口张开，如同一个无形的旋涡，产生出恐怖的吸力。
呼啸而来的黑色羽毛，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毫无反抗之力地调转方向，纷纷被吸入红色的塑料袋中。
连带着岩洞中央那团庞大的、不断扭曲的暗影，也发出了惊恐至极的尖啸，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被拉扯、变形，如同被抽走的烟雾，挣扎着，却徒劳地，被一点点拽向那个红色的袋口。
几秒钟后，最后一丝黑气也没入袋中。
苏念走上前，伸手抓住袋口，熟练地挽了几个结，打了个死扣。
那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在她手里晃荡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左冲右突，但塑料袋壁却坚韧异常，纹丝不动。
岩洞内恢复了死寂。
只有角落里一些残存的白骨，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幻觉。
柒玖和马尾僵在原地，看着苏念手里那个装着恐怖“怨”的、价值可能不超过一毛钱的红色塑料袋，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念拎着塑料袋，走到那个殉葬坑边，低头看了看坑底堆积的白骨，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怨气源头是解决了，”她转过身，把还在微微晃动的塑料袋随手放在脚边，像是放了一袋刚买的菜，“但那些昏迷的人，被抽走的魂气还在它‘肚子’里，需要提炼出来。”
她看向柒玖：“局里有安静点的房间吗？
最好通风好点的。”
半个小时后，特管局地下基地，一间被临时清空、墙壁加固并贴满了静心符箓的隔离室内。
苏念面前放着那个打了死扣的红色塑料袋。
柒玖、马尾，还有几位闻讯赶来的、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都隔着特制的玻璃墙，紧张地观望着。
只见苏念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个小小的、巴掌大的、底部还有点烧焦痕迹的旧搪瓷缸。
她把塑料袋口解开一个小缝，对着搪瓷缸口，像倒豆子一样，抖了抖。
一缕缕极其稀薄、颜色各异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雾气，从塑料袋里飘了出来，落入搪瓷缸中。
这些雾气似乎带着微弱的情绪波动，有的惊恐，有的茫然，有的悲伤。
倒了大概七八缕之后，塑料袋里不再有雾气飘出。
苏念重新系好袋口，然后把那个旧搪瓷缸放在地上。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常见的生鲜配送APP，下单。
“买点东西，”她对着玻璃墙这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购物车里有朱砂、黄纸，还有……一把小葱和两块生姜，“朱砂和黄纸局里报销吧？
葱姜我自己付。”
柒玖：“……报。”
没多久，东西送到。
苏念先拿起朱砂和黄纸，用那支快没水的圆珠笔，画了七道极其繁复、灵光内蕴的符箓，分别贴在隔离室的七个方位。
然后，她拿起那小葱和生姜，掰下葱白，剥下姜皮，随手丢进了那个装着魂气的搪瓷缸里。
研究人员们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接着，苏念对着搪瓷缸，单手结了一个简单的手印，低声念诵了几句模糊不清的咒文。
搪瓷缸内，那几缕原本微弱散乱的魂气，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开始缓缓旋转、凝聚，颜色也变得纯净明亮起来。
葱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发黑，仿佛里面的某种“生机”被抽取了出来。
几分钟后，苏念停下。
搪瓷缸里的魂气己经变成了七团稳定的、鸡蛋大小的柔和光球，缓缓起伏着。
“好了，”她端起搪瓷缸，走到玻璃墙前的传递口，“按昏迷顺序，一人一团，靠近眉心，自行引入即可。
大概半小时内能醒。”
柒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那……那个‘怨’的本体？”
他指了指那个还在微微动弹的红色塑料袋。
苏念拎起塑料袋，掂量了一下：“这个啊，怨气太深，提炼完了也没啥用，还占地方。
我待会儿找个地方……”她目光在隔离室里扫了一圈，落在那扇显然是用于处理高危废弃物的、带着符文的金属门上。
“首接‘处理’掉吧。”
她走到那扇金属门前，看了看旁边复杂的操作面板和能量读数，似乎觉得有点麻烦。
于是，她再次掏出了那个绿色的花露水瓶。
这次，她不是喷洒。
而是拧开盖子，将里面剩下的小半瓶液体，首接倒在了红色塑料袋的结扣处。
“嗤——”一股更加浓烈的花露水气味弥漫开，伴随着一种仿佛什么东西被彻底“净化”、湮灭的细微声响。
红色塑料袋以倒上花露水的位置为中心，迅速变得透明、虚化，连同里面挣扎的东西，一起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失不见。
苏念把空了的瓶子扔进旁边的普通垃圾桶，拍了拍手。
“解决了。”
隔离室外，一片死寂。
只有那个旧搪瓷缸里，七团温润的魂光，在安静地闪烁着，提醒着众人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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