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掀开的瞬间,钻心剧痛顺着右腿炸开—— 不是演习擦伤的钝痛,是骨头摩擦的锐痛,像有把生锈的锯子在骨髓里来回拉扯。
他猛地绷紧肌肉,冷汗浸透的麻布褂子瞬间贴在背上,粗糙的纤维磨得伤口***辣地疼。
这不是他的衣服。
左手撑地的刹那,指尖摸到团冰凉滑腻的东西。
扭头看,肥白的虫子正从腐木里钻出,在惨白的纤维间扭动,像无数根会动的蛆。
胃里翻江倒海的瞬间,他瞥见自己的手—— 布满杂乱划痕,虎口没有握枪的厚茧,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这不是他的手。
“操!”
喉咙里挤出的气音像破风箱,视线突然聚焦—— 头顶枝桠交错成密不透风的网,阳光漏下的光斑在腐叶堆上晃动,像鬼火。
空气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比演习场的硝烟更刺鼻,带着某种生物腐烂的酸腐味。
身后传来重物拖行的沙沙声。
刘永明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右手条件反射摸向腰间,却只摸到粗糙的裤布—— 枪没了,战术匕首没了,连通讯器的残骸都没留下。
那东西越来越近,腐叶被翻起的响动里,混着粘稠液体滴落的 “嗒嗒” 声。
他摸到块拳头大的石头,指节因用力泛白。
阴影笼罩过来时,他终于看清那野兽—— 半大野猪的体型,灰黑硬毛根根倒竖,尖嘴外凸的獠牙闪着黄澄澄的光,最诡异的是那双竖瞳,绿幽幽的像淬了毒的蛇眼。
涎水滴在地上,竟腐蚀出白烟袅袅的小坑。
对峙的三秒像三个世纪。
野兽突然嘶鸣,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前蹄刨地的动作里,硬毛扫过地面露出黑黢黢的泥土。
刘永明举起石头的瞬间,右腿剧痛让他浑身发抖,却死死盯着那双兽瞳,眼神里的杀气比边境扫雷时更凛冽。
就在野兽弓起身子准备扑击时,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
不是兽类的动静。
是人!
野兽猛地转头,竖瞳里闪过迟疑。
几秒钟后,它夹着毛茸茸的尾巴窜进密林,硬毛扫过带刺藤蔓的哗啦声,像死神收走了镰刀。
刘永明刚松口气,右腿的剧痛就让他眼前发黑,靠在松树上才没栽倒。
脚步声越来越近。
穿麻布褂子的男人从树后走出,扛着锈迹斑斑的柴刀,刀鞘上的兽皮还在滴血。
西十多岁的脸膛像被刀劈过,皱纹里嵌着泥,黑亮的瞳孔死死锁着刘永明,警惕得像头护崽的母熊。
“这里是……” 刘永明的话卡在喉咙里。
男人吐出的音节短促拗口,像含着石子说话。
他举起柴刀指向刘永明,刀尖的锈迹在昏暗里闪着冷光,却没立刻劈下来。
语言不通!
对方听不懂自己说的普通话!
这个认知像冰水浇头。
刘永明突然想起坠崖前的光环,那些旋转的光点,那些陌生的记忆碎片—— 破茅草屋,模糊的女孩身影,还有此刻这双完全陌生的手。
荒谬的念头砸得他头晕目眩:他可能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男人突然放下柴刀,蹲下身指了指他的腿,又指向密林深处,嘴里发出安抚似的咕哝。
刘永明盯着他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正小心翼翼地扶住自己,动作轻得不像要伤害人。
被架起的瞬间,他听见骨头摩擦的 “咯吱” 声。
视线被迫扫过这片诡异的林子:两人合抱的古树覆满紫黑藤蔓,开出的红花像缩小的血盆大口;水洼里泛着绿沫,漂浮的残叶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连飞过的鸟都长着弯钩似的喙,叫声尖锐得像警报。
走了约莫一刻钟,男人突然停在棵刻着十字的树前。
十字右下角的斜杠让刘永明的心脏狂跳—— 猎隼小队的紧急标记!
树杈上勾着的半截迷彩袖管,在风里晃得像面破碎的旗帜。
“他们在哪?”
他攥住男人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黝黑的皮肤。
男人茫然摇头,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截袖管,突然往密林深处指,嘴里吐出个重复的音节:“…… 怪…… 怪兽……”怪兽?
刘永明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突然将他往身后一扯。
柴刀出鞘的 “噌” 声里,前方藤蔓剧烈晃动,腥甜气味浓得化不开,某种沉重的呼吸声像风箱般响起,带着令人牙酸的磨牙声。
男人的背绷得像拉满的弓。
刘永明握紧石头的手渗出血,右腿的剧痛突然变得微不足道。
他盯着藤蔓摇晃的方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这是哪,想活下去,就得比野兽更狠。
阴影从藤蔓后蔓延出来的瞬间,他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
比刚才的野兽大两倍,布满褶皱的皮肤像腐烂的树皮,十根指甲长如弯刀,正滴着粘稠的绿液。
最可怖的是那张脸,五官扭曲得像被揉烂的纸,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里,混着模糊的人语。
“活…… 肉……”那东西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滴落一串绿液。
男人突然嘶吼着挥刀冲上去,柴刀劈在那东西肩上,却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刘永明抓住这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石头砸向那怪物的眼睛 ——剧痛炸开的同时,他听见自己和男人的嘶吼,还有那怪物震得耳膜生疼的惨嚎,在死寂的密林里交织成绝望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