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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油泼上小腿时,我正盯着锅里浮沉的鸭血。

母亲指甲缝里的线头刮过我烫伤的皮肉:“工资卡必须今晚交出来!”后门铁栅栏上,

“***窝”的红漆淌进地缝,像条新鲜的血痕。

林耀祖的借据压在我枕头下——落款处父母的血指印旁,

多了一行小字:“同意由女儿林招娣负责处理债务”。1滚烫的油星溅上小腿,***辣地疼。

我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伸手去捞锅里快煮老的鸭血——那是我今天切的第三盘,

一刀一刀码得齐整。“啊——!”邻座穿真丝裙的女人尖叫跳起,

她男友手忙脚乱给她擦溅上油点的裙摆,狠狠瞪我:“叫你们领班过来!”“姐,

你这技术不行啊。”我弟林耀祖的AJ鞋踩在那片溅落的鸭血上,碾出粉红的汁水。

他身后三个男生举着手机,镜头几乎怼到我脸上,“家人们看啊,我姐笨得连油锅都端不稳!

”锅,是因为他踹了我一脚才没拿稳翻的。一整锅滚沸的毛血旺,

裹着红油的黄喉、鸭血、豆芽,全泼在我刚擦得锃亮的地砖上。我蹲下去捡锋利的碎瓷片,

指尖瞬间烫出燎泡也不敢松。——工作不能丢,下学期的学费,还差四千三。“林招娣!

”领班在柜台后咆哮,“21号桌投诉!收拾干净滚后厨去!”我弟他们的哄笑声更大了。

他弯腰凑近,劣质薄荷香水混着烟臭喷在我脸上:“爸让我告诉你,明天把工资卡拿回家。

”手机屏幕亮着,外放着妈发来的语音条,尖利刺耳:“死丫头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一块碎瓷割破掌心,黏腻的血混着油污。我捏着那片染血的瓷片,突然咧嘴笑了。

摸出手机,对准地上那滩狼藉,点开抖音录制。“报告长官。”我捡起一根断掉的粉丝,

假装它是引线,作势去剪,“拆除炸弹任务……失败。”镜头里,

油污倒映着我半边红肿的脸和额角的汗,背景音是我弟气急败坏的“神经病啊!”。

视频发出去五分钟,点赞23。

热评第一条:“姐妹玩梗注意安全啊狗头狗头”2下班后在更衣室,

我数着手里皱巴巴的票子。3276块。老板娘红姐图省事或者说避税,

像我们这种临时学生工,一部分工资直接发现金,我攒了几个月。

工资卡里的数字让他们惦记去吧。只有捏在手里的、带着油墨味的现金才踏实。

我小心翼翼地把钱卷好,塞进那件旧羽绒服内衬——一个不起眼的破口里,

再用同色的旧线仔细缝死。手指摸到内衬里那块微微硬挺的厚度,狂跳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微信支付宝?我妈一个视频查岗就能看穿余额。工资卡?我爸在银行干过临时工,

挂失补办的门路熟得很。只有这缝死在旧羽绒服里的钱,才是我能攥住的命根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吓得一哆嗦——是保洁阿姨。她没说话,

浑浊的眼睛扫过我还在渗血的掌心,默默放了包廉价纸巾在我柜子上。

3掌心下还压着阿姨给的纸巾,指尖正确认着旧羽绒服内衬的硬块还在,

更衣室的门再次被粗暴推开。这次是我妈。她指甲缝里还嵌着服装厂的彩色线头,

像毒虫的脚。她一把掀开我的储物柜,声音压得极低,嘶嘶作响:“工资卡呢?你爸说了,

今晚必须拿回去。”我喉咙发紧。那件旧羽绒服,就挂在柜子里。“在…在财务那,

要月底才…”“骗鬼呢!”她猛地拔高嗓门,指甲狠狠掐进我手腕昨天被热油烫红的地方,

“你弟同学都看见了!你昨天在ATM取钱!”林耀祖那颗晃眼的蓝脑袋从她身后探出来,

像面胜利的旗帜。他直接伸手掏我挂在旁边的工作服口袋,摸出个记账本哗啦啦翻。“妈!

这有张凭条!她卡里还有——”他抖开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

是上周我取三百块生活费时随手塞进去的,上面刺眼地印着当时的余额数字。我扑过去抢,

我妈反手一记耳光抽得我眼冒金星。打烊的***刺耳地响起,暂时救了我。

我妈揪着我的头发往冰冷的瓷砖墙上撞,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明天早上!

我要看见卡放在饭桌上!不然我就去银行挂失!你一分钱都别想动!书你也别念了!

趁早滚回家干活!”他们走后,我瘫在弥漫着汗味和廉价香水味的更衣室地上。

掌心被瓷片割破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混着汗,在记账本上晕开一片暗红。4凌晨两点,

后厨冰柜的寒气像针一样往骨头缝里钻。我抱着那件缝了钱的旧羽绒服,

盯着地上没擦干净的一小块红油慢慢凝结成暗红色的霜。突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红姐站在冷库门口,头上歪了一个卷发筒。她手里还拎着那根油亮的擀面杖,估计刚算完账。

上周有个醉汉闹事,她就是用这根擀面杖精准敲在对方膝盖窝,把人放倒的。

“***在偷食材?”她声音带着莫夜的沙哑。我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

不是冷的,是饿——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我只在后厨偷偷喝了半碗锅底汤。

“红姐…”我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我能不能…睡店里…”“滚出去。

”擀面杖毫不客气地指向大门,“我家不是收容所。”转身的瞬间,天旋地转。冰柜的冷气,

小腿烫伤的灼痛,胃里火烧火燎的空洞,还有脸上***辣的疼,全都搅在一起。最后看见的,

是红姐那双旧拖鞋急刹车似的停在我脸前,她骂了句极脏的脏话,

擀面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5嘴里有股葡萄糖的甜腥味。我睁开眼,后颈硌在硬板床上,

身上盖着件油腻腻的厨师服。红姐的擀面杖靠在斑驳的墙边,

在窗外透进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装死装够了?”红姐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

她端着一个边缘沾着辣椒末的不锈钢盆,“能爬起来就把这个喝了。

”盆里是漂着两片蔫黄菜叶的蛋花汤,冒着微弱的热气。我手抖得端不住,

汤洒了一点在烫伤的小腿上,疼得我倒抽冷气。“废物。”红姐骂了一句,

粗暴地把盆塞进我手里,强迫我握住:“自己喝!想死别死我店里!

”温热的汤顺着食道滑下去,我像饿疯了的野狗一样拼命吞咽。喝到第三口,

才尝出那味道——分明是客人剩的鸳鸯锅底兑了温开水。红姐一把夺过空盆扔进水槽,

溅起水花:“仓库最里侧,冻货冰柜旁边有个缝,你要死别死我店里。”她转身时,

头上最后一个卷发筒终于掉了,披散的黑发里,夹着刺眼的白丝。那所谓的“缝”,

其实是冰柜和墙壁之间不足一米宽的缝隙。三块破木板搭在几个摞起来的空纸箱上,

宽度刚好够我蜷缩着躺下。我把缝了钱的旧羽绒服卷起来当枕头,硬硬的边角硌着脸颊,

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凌晨四点,我被冻醒,听见细微的窸窣声。仓库门缝底下,

慢慢推进来一个磕掉了漆的旧搪瓷碗,碗里飘着几粒干瘪的枸杞。

“妹伢…”门外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趁热喝…”我捧起碗,

一只枯瘦如树皮的手突然伸进来,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

那手指拂过我手腕上被母亲掐破皮的烫伤处,动作轻得像扫去一点灰尘。月光从门缝漏进来,

照见老人手腕上那只和我妈款式几乎一样的旧银镯子——只是没那么多深刻的划痕。

第二天在后厨,我发现那件旧羽绒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昨晚睡的破木板上。

袖口磨得发亮,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干燥的艾草味。红姐看见我时,

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她扔过来一筐还带着湿泥的土豆:“削完,皮不能厚,不然滚蛋。

”我削得飞快,指甲缝很快嵌满黑色的泥。刀尖利落地剜掉一个顽固的芽眼时,

听见老太太颤巍巍过来送热水,低声对正在切肉的红姐嘟囔:“这妹伢手快,

像你当年咧…”红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搭腔,但也没再骂我。

土豆皮在筐里堆成一座棕色的小山时,老太太又挎着菜篮子来了。她弯腰把篮子放在地上时,

老骨头发出“咔啦”的轻响。篮子里是双老式黑布鞋,千层底,针脚细密,正好是我的码。

“穿着做事…”她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慌忙用手帕捂住嘴,

雪白的帕子上立刻洇开一点刺目的红,“…脚暖和了,心…心就不冷了。

”红姐烦躁地把记账本摔在案板上过来赶人。老太太被推着往外走,经过我身边时,

枯瘦的手指飞快地往我围裙兜里塞了个东西——是颗包装纸都褪了色的水果硬糖。

6手机在围裙口袋里疯狂震动,三十七条未读消息,家族群@我的提示红得刺眼。

点开最上面那条视频——我蹲在油污里说“清理炸弹现场任务失败”的画面,

被恶意剪辑拼接上不堪入目的***声和晃动镜头。标题触目惊心:“林家女儿在火锅店卖身!

有图有真相!”,发布者正是林耀祖的抖音账号。“叮”。

我妈的消息紧跟着弹出来:“你爸气住院了!你满意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进厕所吐得天昏地暗。镜子里的人嘴角挂着黄绿色的胆汁,胸前的工牌上,

“林招娣”三个字被油污糊得几乎看不清。中午给一桌客人端锅底时,

两个年轻女孩压低的嘀咕:“就是她吧…视频里那个…”“红姐怎么招这种人啊…”手一抖,

滚烫的红汤泼溅出来,烫在手背上。客人尖叫着跳开:“脏死了!叫你们老板来赔!

”红姐过来赔笑脸道歉时,我正把整只***辣的手***冰桶里。

她眼风扫过我放在案板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一把夺过去,手指飞快地划动。“蠢货。

”她把手机扔回给我,声音冷得像冰,“让人骑头上拉屎不会还手啊?开直播!现在!

”我懵了。她直接点开我的抖音账号,开启直播,

镜头不由分说地对准我泡在冰水里红肿溃烂的手背,再猛地转向后门——铁门上,

“***窝”三个猩红的大字在阳光下狰狞刺眼。“说话!

”她一脚踹在旁边闲置的塑料板凳上,发出巨响,“告诉他们!你天天晚上睡哪儿!

”镜头剧烈摇晃着,扫过冰柜旁那条塞着薄被的缝隙,墙上凝结的白霜,

还有我下意识紧紧抱在怀里当抱枕的那件旧羽绒服。直播间人数从个位数开始飙升,

跳到三百多时,林耀祖带着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大摇大摆地来了。

他一脚踹翻门口等位的塑料椅,吊儿郎当地喊:“姐!爸妈找你找疯了!

赶紧——”红姐的擀面杖“唰”地横在我面前,像一杆标枪。

她另一只手的手机镜头稳稳地对准林耀祖那张嚣张的脸:“小崽子,再往前一步,

老娘让你今晚就上同城热搜头条信不信?”林耀祖抬起的脚僵在半空。

他身后一个穿豆豆鞋的跟班扯了扯他衣角,声音发虚:“哥…她好像…真在直播…”“滚!

”红姐猛地暴喝一声,声音透过手机麦克风震得嗡嗡响,“再来店里撒野,

老娘打断你的腿扔出去!”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个穿花衬衫的混混正举着手机在拍。

红姐大步流星走过去,擀面杖毫不客气地敲在他手机壳上,

发出“铛”一声脆响:“拍你妈拍?让你拍了吗?滚!”那人吓得一哆嗦,连连后退,

撞倒了门口“今日特价”的塑料立牌。晚上打烊打扫卫生时,

我在收银台抽屉里发现一张叠起来的油腻纸条,

上面是歪歪扭扭、像蚯蚓爬的字:“管好你家小姐,别逼兄弟们上门‘服务’。

”纸角还沾着可疑的褐色油渍。红姐一把抓过纸条,揉成一团,

顺手扔进旁边还在咕嘟冒泡的麻辣锅里:“从明天起,你搬二楼储物间睡。

”我蹲着用力擦地砖缝里的陈年油垢时,那双熟悉的黑布鞋停在我面前。

老太太放下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粗瓷碗,里面是清亮的莲藕汤。

她枯枝般的手突然用力按住我肩膀。“吃吧。”她边咳边说,浑浊的眼睛看着我,

“孩子…别怕,我们…替你撑腰。”汤里沉着两片薄薄的火腿,

肥肉的部分被仔细剔得干干净净——这个细节,像根针一样扎进我心里。很多年前,

林耀祖还没出生时,妈知道我死活不吃肥肉时,也曾这样仔细地帮我剔掉。

7莲藕汤的碗底还粘着两粒葱花,我已经在洗今天第四筐油腻的碗碟。二楼储物间堆满杂物,

但好歹比冰柜旁暖和些。只是每晚夜深人静,

总能听见红姐在楼下后厨骂人的声音——“手抖成这样趁早滚蛋!”“再偷懒明天不用来了!

”——像定时的闹钟,提醒我寄人篱下的处境。早上切配香菜,

负责洗菜的小张“不小心”把一大把腥气冲鼻的鱼腥草混进了我的香菜堆里。

我盯着她刚做的、镶着水钻的精致美甲看了三秒,

脑子里突然闪过红姐那天对付拍视频混混时,抬下巴的冷酷角度,

心里的那道叫做“软弱服从”的枷锁轰然崩裂,脑子也像突然开了窍。“张姐。

”我慢条斯理地把烂菜叶和鱼腥草挑出来,在案板上一字排开,像展示罪证,

“你男朋友…知道你在后厨一边玩手机***,一边给我们准备吃的吗?

”我抬手指了指墙角那个闪着红点的监控摄像头,“昨天红姐刚调过录像,说要查损耗。

”小张脸上刷白的粉底,瞬间又白了两度。林耀祖是第三天来的,带了三个流里流气的跟班。

他们一进门就扯着嗓子怪叫:“服务员!点单!你们店有没有‘特殊服务’啊?哈哈哈哈!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所有筷子都停了。我端着滚烫的菌汤锅底走过去,手很稳。

红姐在收银台慢悠悠地擦着玻璃杯,眼皮都没抬一下。“几位,”我把锅稳稳放在他们桌上,

声音不大不小,“本店今天特色推荐是现杀脑花。”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耀祖,

“刚处理的猪脑,新鲜得很。”他旁边两个跟班噗嗤笑出声。林耀祖脸上挂不住,

一脚踹翻旁边的空凳子,伸手就来揪我领子。我早有准备,敏捷地后退半步,

正好让头顶的监控探头完整框住他凶神恶煞的脸。“红姐——!”我扯开嗓子喊,

声音响得半条街都能听见,“有人想吃霸王餐——!”“哐当!”一声巨响,

是擀面杖狠狠砸在厚重木案板上的声音,宛如枪响。林耀祖最终骂骂咧咧地走了,

走时故意撞翻了调料台,香油辣椒粉洒了一地。红姐面不改色地在他们那桌账单上,

龙飞凤舞地加了200块“清洁费”。周末盘货清点库存,

我对着单子发现干辣椒的账目对不上。负责采购的老李报上来的用量,

比实际消耗足足多出五斤——这老油条往自己兜里揣钱不是一天两天了。“李叔,

”我指着库存本,声音平静,“上周三进的云南小米辣,50斤整。

按每锅锅底标准用量2两算,加上这周消耗的锅数…”我心算飞快,

“库存应该还剩38斤4两才对。您看这秤,好像差得有点多?

”老李脸上职业性的假笑瞬间僵住。红姐不知什么时候幽灵般出现在他背后,

手里慢悠悠地转着那根油光锃亮的擀面杖。月底领工资,

红姐把多出来的三百块现金拍在我手里,只丢下一句:“脑子转得挺快。

”我开始偷偷观察红姐炒制秘制锅底。那简直像打仗,

花椒、八角、豆瓣酱在烧红的大铁锅里翻滚跳跃,爆出噼啪作响的赤红火星,

香气霸道地充斥整个后厨。有次她出去接电话,我鬼使神差地抓起沉重的大铁铲,

学着她的手势猛地一翻——滚烫的油星和料渣瞬间溅起,手腕上立刻烫起一个透亮的水泡。

“找死啊?!”红姐的怒喝在身后炸响,她一把将我推开。我以为她要关火骂人,

她却把铲子重新塞回我手里,冰冷的手指捏着我的手腕调整角度:“手腕用力!用巧劲!

不是让你抡胳膊!”那天晚上,我在她骂骂咧咧的指导下,炒废了三锅底料。

红姐心疼得直骂我败家,却让我把那些炒得有点焦糊的底料装进几个旧罐头瓶:“带回去!

好好琢磨你糟蹋的东西!”她骂得凶,但眼角余光扫过我手腕上那片新鲜的红肿时,

转身去香料柜拿新料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深夜,我在堆满杂物的储物间,

就着昏暗的灯光在账本上写写算算。发现如果用品质好的菜籽油代替部分昂贵的牛油,

每锅成本能降7块6毛。我用红笔把这个发现重重圈出来时,楼下传来玻璃杯清脆的碎裂声。

红姐又在独自喝酒。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着她手里紧握的一个旧相框,

相框里是个穿着笔挺西装、笑容爽朗的男人。我屏息听着,数到第七声压抑的啜泣时,

轻手轻脚地下楼,把她摔碎的玻璃渣默默扫干净。第二天,收银台上多了盒没拆封的烫伤膏。

第三天,我默默拧开盖子涂抹时,小张破天荒地递过来一杯奶茶,

吸管上还沾着她的口红印:“请你喝。”后厨的气氛微妙地变了。

没人再往我的配菜里“不小心”掺鱼腥草。连老李见了我,

也皮笑肉不笑地喊一声“小林师傅”——虽然那语气里的酸味,隔着三米都能闻到。

只有林耀祖不死心。他在大众点评上连刷了十七条差评,

言之凿凿说在我们锅底吃出了长头发。红姐眼皮一抬:“注册个店号,怼回去。

”我对着电脑打了两行解释,又删掉。最后只上传了一张照片:后厨全体人员,

包括红姐、我、小张、老李,甚至来帮忙的老太太,都戴着雪白挺括的厨师帽,

帽檐压得低低的。照片的角落,红姐那根标志性的擀面杖斜靠在墙边,

像个沉默而忠诚的保镖。8全员厨师帽的照片发出去第三天,老太太咳得更厉害了。

那块洗得发白的手帕,几乎每次捂嘴都沾上新的血丝。我在后灶试验新调的麻辣酱配方,

楼下又传来酒瓶碰撞的声音和红姐压抑的哭骂:“王建军你个傻X!

那畜生的钱也敢借…说好的护着我和妈呢…***说话不算话…”相框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

眼睛的位置被擦得格外亮。王老五?心脏猛地一沉,

像被冰锥狠狠扎透——上次那群讨债的混混提到“王老板”时,红姐擦杯子的手就猛地一顿,

差点把杯子捏碎。老太太当时正择菜,枯瘦的手一抖,嫩绿的菜心掉进了洗菜池的泥水里。

王建军…王老五…红姐丈夫的死…高利贷…碎片在我脑中飞速拼凑,

勾勒出一个模糊却极度危险的轮廓。我默默记住了“王老五”这个名字。一个深夜,

红姐又醉倒在楼下。我拿着拧干的冰毛巾想给她敷额头,

呓:“…咱妈…手术费…还差多少…”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旧羽绒服内衬里那块硬硬的厚度。

3276块现金。沉甸甸的,带着油墨和旧布特有的气味。这比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可靠一万倍。第二天,我悄悄在老太太的中药罐里加了一小块阿胶。她喝着药,

昏黄的眼睛看着我,突然伸出枯瘦的手,

轻轻摸了摸我的头:“丫头…你跟我年轻时候…长得真像咧…”红姐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

手里紧攥着擀面杖。我以为她要发火骂我乱动药材,

她却只是死死盯着老太太抚过我头发的手,然后猛地转身,脚步声重重地消失在楼梯口。

晚上收拾储物间时,我发现柜子里多了套崭新的、熨得笔挺的工作服,

口袋里塞着张皱巴巴的字条,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见客!别穿那件破的!

”9新工作服穿到第三天,真正的风暴来了。当时我正在小煤炉上给老太太熬药,

砂锅里咕嘟着苦涩的气味。门口的风铃突然像受惊般炸响。

三个膀大腰圆、纹着狰狞花臂的男人堵在收银台前,

为首那个用指关节不耐烦地敲着玻璃柜台,

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哪个是林耀祖他姐?”红姐的擀面杖“咚”地一声,

重重杵在台面上,像敲响了战鼓。我死死攥住滚烫的药罐把手,灼热的蒸汽扑在脸上,

像挨了一记无形的耳光。“他…欠了多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竟出乎意料地稳。

花臂男咧开嘴笑了,露出颗晃眼的金牙:“连本带利,八万六。”他甩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拍在柜台上。借据下方,按着两个暗红色的、黏腻的指印,

那红色刺眼得像刚蘸了血摁上去的,“你爹妈摁了手印,说这钱,找你拿。

”药罐里的汤汁猛地沸腾起来,褐色的药汁溅到我手腕上,烫得生疼。

里屋传来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急过一声。“明天。

”我盯着借据上林耀祖那歪歪扭扭的签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明天下午三点,仓库后门。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了。直到脚步声消失,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

红姐一把掰开我紧攥的拳头,掌心赫然是四个深陷的血月牙。“蠢货!

”她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我的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这种事你也敢应?!

你知道那是谁的人吗?!”10当晚,我蹲在弥漫着冻肉腥膻味的仓库里,

就着昏暗的灯光数钱。3276块现金,加上这个月刚发的工资,连零头都不够。

冰柜压缩机发出单调的嗡鸣,像绝望的叹息。我听见红姐在隔壁压低声音打电话:“…对,

要那种…能清晰录音的…隐蔽点的…”第二天清晨,大雾弥漫。我在仓库后巷的垃圾桶边,

发现一个刚熄灭不久的烟头——薄荷爆珠的,林耀祖最爱抽的牌子。

旁边仓库蒙尘的玻璃窗上,不知何时贴了张黄色的便利贴,

上面是同样歪扭的字迹:“敢报警,就烧店。”中午,我妈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店门口。

她双眼肿得像烂桃子,一把抓住我胳膊就往消防通道里拖,力气大得惊人:“招娣!

你弟…你弟被他们扣下了!那些人说…说再不还钱就…就剁他手指头!” 她声音带着哭腔,

指甲深深陷进我胳膊肉里。我猛地注意到,

她手腕上那只从不离身的、我姥姥传下来的银镯子,不见了。“妈。

”我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臂,盯着她躲闪的眼睛,“你们是不是跟那些放贷的人说…这家店,

是我的?”她眼神一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消防通道幽暗的尽头,

一个花臂男的身影晃了一下,手里抛玩着一个廉价的打火机,幽蓝的火苗一跳,一跳。

11下午三点零五分,仓库那扇生锈的小铁门被一脚踹开。林耀祖脸上挂了彩,嘴角淤青,

但他脚上那双***版AJ却一尘不染。他身后跟着两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陌生男人,

其中一个正举着手机录像。“钱呢?”林耀祖不耐烦地踹翻一个装粉丝的空纸箱。

我举起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他:“先把你们拍的视频删了,当着我的面删。”他愣了一下,

随即像听到天大笑话般嗤笑起来:“行啊姐,长本事了?还学会谈条件了?

”他伸手就来抢我手机,“爸妈说了,你这月工资先——”我早有防备,敏捷地向后躲闪,

后背却撞上堆满调料的货架。几大包辣椒粉、花椒包噼里啪啦砸下来,包装袋破裂,

呛人的红色粉末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爆开一团浓密的红雾!就在这遮蔽视线的混乱瞬间,

我手指飞快地按下了口袋里录音笔的开关。“你们…你们别动她!

”仓库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虚弱却尖锐的呼喊。是老太太!她不知何时拄着拐杖挪到了门口,

瘦小的身体在门框里像片随时会折断的枯叶,“我…我报警了!”林耀祖的表情瞬间扭曲,

狰狞得像地狱爬出的恶鬼。“***!敢阴我?!”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往旁边冰冷的砖墙上撞去!剧痛袭来的最后一秒,

我看见红姐像头暴怒的母狮般冲进来的身影,

还有她手里紧握的、闪着冰冷寒光的东西——不是擀面杖,是剁骨头用的厚重砍刀!

12剁骨刀的寒光刺痛了我的眼。头骨撞在粗糙砖墙上的闷响在耳边炸开,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右眼的视线,世界变成一片暗红。

林耀祖揪着我头发的手骤然松开——红姐的刀尖,离他喉咙只有不到三厘米!

刀刃上还沾着早上分冻鸡的暗红血渍。“滚出去。”红姐的声音比刀锋更冷,一字一顿,

“不然,老娘现在就帮你放点血,醒醒酒!”林耀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躲,

脚下一滑,踩在撒了满地的辣椒粉上,“噗通”一声狼狈地跪倒在地。他带来的那两个同伙,

早在红雾爆开和剁骨刀出现的瞬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只剩那部用来录像的手机还歪歪斜斜地架在货架上,镜头红灯诡异地一闪一闪。“姐…亲姐!

”林耀祖像川剧表演者似的瞬间变了张脸,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真会打死我的…求你了姐…”我忍着剧痛和眩晕,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

目光死死盯住仓库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半球——监控摄像头的红灯,亮着!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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