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缭绕里,她闭着眼睛心里面默默念着母亲的名字,额头抵在寺里冰凉的地砖上,像是抵在一段永远无法忘怀的往事。
旁边僧人敲打木鱼的声音忽远忽近,让她想起方才那在似有若无的呼唤、心底便浮起一点恍惚——仿佛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替她数着每一次呼吸。
殿外,雨意又至。
沈砚舟立于廊下 隔着半圈竹帘,看着那被烛光剪得单薄的背影。
阿九捧着伞立在后头,不敢出声。
半晌,沈砚舟从怀里摸出一物,轻声道:“去,把这个交给客僧就说——”话未完,忽听殿中“当啷”一声脆响。
林晚宁起身太急,袖摆拂落供案上的铜签筒。
数十只铜签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散开,一只赤签滚到门槛上,正好落在沈砚舟靴子旁。
签文朝上,朱砂小字:“桂尽香销,回首空谭,一诺成谶。”
沈砚舟俯身拾起那根赤签,指腹掠过那行字,像被火灼了一下。
帘内脚步己经走近,他来不及退开。
林晚宁撩帘而出,视线再次相撞,西目相对,呼吸一滞。
雨丝斜斜,打湿他肩头的月白,也打湿她眼中一瞬间的茫然。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问他什么。
沈砚舟将拿在手里面的赤签递了过去,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签文不吉,姑娘莫往心里去。”
林晚宁垂眸,看见藏在赤签下的手腹部上有一丝未擦干的血迹,如同落在雪中的朱砂。
“你的手没事吧......小伤。”
他侧身避开,将手背到身后。
“晨间扶了一位老妪,不小心被竹篾划伤的。”
阿九在后面听见首眨眼——哪有什么老妪,分明是拾花的时候被梗划伤的。
林晚宁却信了,轻声道谢,又鬼使神差的补了一句:“公子也来求佛?”沈砚舟看着她,唇角微弯,笑意却没达眼底:“不是,我只是来还愿的。”
“还什么愿?三年前,有一个人在这里替我母亲点过一盏长明灯。”
他顿了顿,声音变低了几分:“如今灯油将尽,我来续上。”
林晚怔住。
三年前她母亲病重,她的确在此为母亲点过长明灯,也为了一位素不相识的病妇点过一盏——只因为那位病妇同姓沈,她觉得有缘分。
她忽然想说一些什么,雨却骤然变大,洋洋洒洒的细雨变成可以把砖瓦敲的乒乓作响的大雨,敲的砖瓦西散。
沈砚舟从阿九手里接过伞递来:“姑娘先行。”
林晚宁未接,反问:“那你呢?我惯来淋雨”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轻轻落进她的耳里。
他转身步入雨幕中,雨滴打在他的月白长衫上如同白纸渐渐被墨水染上颜色。
林晚宁手里面握着从他手里面接过的赤签,指间发烫。
雨线模糊里,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声急过一声。
当晚、林晚宁回到闺房,把那支签***母亲留下的桃花木笔筒里。
灯芯爆了一个花,她忽然想起白日他衣上的花香——清澈回甘,像极了母亲生前最后一次吃的糕点。
窗外雨打芭蕉,她在案前铺开素笺,想写点什么,落笔却成了墨团。
更鼓三响,她吹灭灯,抱着笔筒睡去。
梦里,有人站在那山寺的石阶尽头,手执一盏快要熄灭的风灯,灯罩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沈”字。
她想喊,却不管如何就是出不了声,只能看着那盏灯慢慢的熄灭。
醒来时,枕上湿了一片,不知是泪还是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