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安，一个只想守护家庭的普通人。
搬进新家后，我爹妈、我妹、我爷，甚至我女友，
都被家具“格式化”，被迫扮演另一个家庭的角色。
为了活下去，我必须用智商，
战胜这套想当我“爹”的……家具。
『都别愣着了，快坐，快坐！』
王淑芬解下围裙，脸上洋溢着乔迁新居的喜悦，她端着最后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排骨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着客厅里的家人。
『淑芬，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闻着就香。』
陆国栋，我的父亲，一个年过半百却依旧身板挺直的男人，坐在主位的红木椅子上，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满意。他是一家之主，或者说，他一直这么认为。
我，陆安，拉着女友林微的手，在长方形餐桌的另一侧坐下。
林微今天穿了一件素雅的白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她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得像一汪秋水，此刻，这汪秋水里却倒映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和不安。她小声在我耳边说：『陆安，你不觉得……这房子有点太安静了吗？』
我捏了捏她的手，低声安慰：『新小区，入住率还不高，安静点好。』
话虽如此，我心里也泛着嘀咕。这套房子是父亲托关系低价买来的，三室两厅，装修和家具一应俱全，拎包入住。可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就笼罩着我。
『哥，你能不能别跟林微姐咬耳朵了，我快饿死了！』
妹妹陆遥，一个十七岁的叛逆少女，正不耐烦地用筷子敲着碗沿。她染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耳朵上挂着叮叮当当的饰品，视线始终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没规矩！』陆国栋眼睛一瞪，『吃饭的时候玩什么手机！还有，叫你哥旁边的，要叫嫂子！』
陆遥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扣在桌上，嘟囔了一句：『八字还没一撇呢。』
林微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母亲王淑芬连忙打圆场，『遥遥，你爸也是为你好。来，安子，给小微多夹点菜。』
坐在轮椅上的爷爷陆守旧，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半身不遂已经好几年了，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沉默地看着我们，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深的洞察。
一家五口，加上林微，六个人。可这张能坐八个人的餐桌，却显得空空荡荡。尤其是父亲正对面的那个空位，像一个沉默的黑洞，让人很不舒服。
『吃饭！』
陆国栋一声令下，大家纷纷拿起筷子。
晚宴的气氛有些沉闷，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突然，『啪』的一声，整个屋子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全灭了。
『啊！』
陆遥和王淑芬同时发出了短促的尖叫。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一的光源是陆遥手机忘关的屏幕，发出幽幽的微光。
『慌什么！』陆国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怒意，『肯定是跳闸了，我去看看总闸！安子，扶着你爷爷！』
『知道了，爸。』我应了一声，摸索着去抓爷爷的轮椅。
就在这死寂的黑暗中，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从餐桌对面，那个空着的座位上传来。
那是一声男人的叹息，沉重，压抑，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怨恨。
『唉……』
紧接着，是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然后是咀嚼声，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又规律。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个位置，根本没有人！
林微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谁！谁在那儿！』陆国栋厉声喝道。
黑暗中，无人应答。
只有那咀嚼声，还在继续。
『哥……我害怕……』陆遥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怕，有哥在。』我强作镇定，但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装神弄鬼！』陆国栋怒吼着，摸索着朝门口走去。
几秒钟后，『啪』的一声，灯光重新亮起。
刺眼的光线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当我看清餐桌时，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餐桌对面，那个空着的座位前，摆着一碗满满的白米饭。
而现在，那碗饭，凭空少了一半。
就好像，真的有个人坐在那里，吃掉了它。
『啊——！』陆遥的尖叫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她指着那碗饭，脸色惨白如纸，『饭！饭少了！』
王淑芬也看到了，她捂着嘴，眼睛里全是惊恐，身体摇摇欲坠。
『胡说八道！』陆国栋冲了回来，死死地盯着那碗饭，额头上青筋暴起，『肯定是你们谁搞的鬼！陆安，是不是你！』
我看着父亲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只觉得荒谬又冰冷：『爸，我一直扶着爷爷，林微也一直在我身边，遥遥在尖叫，妈在害怕，谁有空去做这种事？』
『那你说，这饭怎么回事！自己长腿跑了？！』陆国栋咆哮着，他的世界观正在受到剧烈的冲击，而他选择用愤怒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我……我不知道……』
『我看就是这房子不干净！』王淑芬带着哭腔说，『国栋，咱们……咱们还是搬走吧！这太吓人了！』
『闭嘴！』陆国栋吼道，『为了买这套房子，我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你说搬走就搬走？钱从哪来！我看就是你们自己吓自己！』
他猛地抓起那碗只剩一半的米饭，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
瓷碗四分五裂，米饭撒了一地。
『都给我吃饭！谁再敢说一个“鬼”字，就给我滚出去！』
父亲的咆哮在餐厅里回荡，但没有人能再拿起筷子。
那清晰的叹息声，那诡异的咀嚼声，那凭空消失的半碗米饭，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只有爷爷，陆守旧，他慢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那个空着的座位上。
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个家，从搬进来的第一天起，就不再安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