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牢记配方,劫富济贫
这眼泪来得突兀又汹涌,带着少年黄巢的委屈、恐惧和对家的刻骨思念。
他死死咬住嘴唇,把脸埋进臂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声,颤抖着呜咽道:“爷爷…想你了…”火光在他蜷缩的身影上投下巨大而孤独的影子,一个身陷绝境、手握二十八条性命却只想回家的“冲天大将军”,在唐末的寒夜里,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爷爷黄红兵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现!
“对了!
黑火药!”
他猛地坐起,心脏狂跳,“我是被自己瞎鼓捣的火药炸过来的!
那…要是再炸一次,是不是就能炸回去?!”
这想法疯狂又荒谬,却成了绝望中唯一的稻草。
天蒙蒙亮,队伍便启程向东北巨野泽方向潜行。
黄巢一边警惕地观察西周,一边在脑子里拼命回忆爷爷工棚里的每一个细节,嘴里念念有词:“硝七成五…硫磺一成…木炭一成五…研磨要细!
混合要匀!
避潮…更要避火!”
这配方像救命咒语一样刻在心底。
“栓子!”
他压低声音,叫住前面的亲卫队长。
“大将军?”
“听着,咱们沿途得想法子找几样东西!”
黄巢语速飞快,眼神带着一种异样的光,硝土!
刮老墙根、猪圈墙、厕所墙角那些白乎乎、咸滋滋的土!
硫磺!
找温泉附近,或者火山…呃…冒烟的山旁边,那种黄澄澄、臭鸡蛋味的石头!
木炭好办,我们自己烧!”
王栓子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硝…硝土?
厕所墙角那白霜?
硫磺石?
大将军,您…您说的这些,不是那江湖术士吕用之给您…给您炼长生不老丹的玩意儿吗?!”
他脸上露出担忧和不解,“大将军,以前小的不敢说,那吕用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您看那淮南节度使高骈,信他信得跟什么似的,大把金银往里砸,结果呢?
吕用之看高骈有钱就跑去投靠了!
您…您怎么又想起这个了?”
黄巢心中狂喜,差点笑出声!
原来这时代的人知道硝土和硫磺,只是被骗子用来炼丹了!
他强压激动,摆摆手:“栓子!
此一时彼一时!
我不是要炼丹!
这东西我自有用处,关乎…关乎咱们能否绝处逢生!
你就按我说的,想法子弄来!
越多越好!”
王栓子虽然满腹狐疑,但看着黄巢斩钉截铁的样子,还是重重抱拳:“是!
属下明白!
沿途定会留意!”
队伍昼伏夜出,行至一处依山傍水的庄园附近。
黄巢原计划是趁夜色摸进去,“借”点粮食衣物,让大家乔装成行商,减少目标。
他骨子里那个现代少年,对偷窃还有些心理负担,想着“借”总比抢好。
然而,他们潜伏在庄园外的林子里,却亲眼目睹了一幕惨剧:“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闺女跟了老爷我吃香喝辣,是你家祖坟冒青烟!
还敢拦?
给我往死里打!”
一个衣着还算体面的庄主,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正将一个老汉按在地上毒打。
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年轻女子被家丁死死拽住。
棍棒如雨点般落下,老汉的惨叫越来越微弱,首至悄无声息。
女子绝望的哭嚎划破黄昏的寂静。
亲眼看着一条无辜的生命在眼前被活活打死,为了强抢民女!
现代黄巢心中那点为“借”点东西而产生的愧疚瞬间被滔天怒火烧得干干净净!
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血丝密布。
“反正己经杀过人了…反正也回不去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嘶吼,“这狗屁世道,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
临死前,老子替天行道一回!”
“栓子!”
黄巢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看见了吗?
这畜生不如的东西!
带上兄弟们,跟我杀进去!
一个护院家丁都别放过!
宰了那狗庄主!
替那老人家报仇!”
“得令!”
王栓子和其他亲卫早就看得目眦欲裂,胸中憋着一股戾气。
黄巢的命令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二十八条饱经战火、憋着复仇怒火的汉子,如同猛虎下山,瞬间扑向庄园!
庄主和那十个护院家丁,平日作威作福欺负乡民还行,哪见过这等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神?
战斗毫无悬念,短促而血腥。
片刻之后,庄主和十名护院尽数毙命。
黄巢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尸体,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但强行压下。
他指挥众人迅速搜刮庄园粮仓和库房,搬出成袋的粮食和布匹。
“栓子,清点一下,够我们乔装和路上吃的就行。
剩下的粮食,”黄巢指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粮袋,又指向外面那群被驱赶过来、瑟瑟发抖、眼神麻木的佃户和奴仆,“全部分给他们!
还有那些被抢来的东西,物归原主!”
当黄巢亲手将几袋沉甸甸的粮食塞到一个枯瘦的老妇人手里时,老妇人浑浊的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扑通一声跪下:“谢…谢将军!
谢将军活命之恩啊!”
周围的百姓也如梦初醒,纷纷跪下磕头,压抑的哭泣和感激声此起彼伏。
黄巢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他杀了人,抢了东西,却又把抢来的分给了更苦的人。
这算什么?
正义?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掠夺?
他甩甩头,不再去想,只觉得胸中那口恶气,随着庄主的死和百姓的眼泪,似乎消散了一些。
他最后看了一眼跪倒的百姓和分发的粮食,低喝一声:“撤!”
带着队伍乔装打扮后迅速消失在暮色中,留下一个被血洗又被解救的庄园,以及一个开始在乡野间悄然流传的、关于“替天行道”的模糊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