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爬，每一步都带起呛人的灰尘——这是爷爷走后的第三个夏天，他终于下定决心，来清理这座闲置多年的阁楼。
阁楼的空气里浮动着樟木与潮湿混合的味道，角落里堆着蒙布的旧家具，蛛网在房梁间织成细密的网。
林羽扯下樟木箱上的蓝布，铜锁上的绿锈蹭了满手，他掏出钥匙串试了三回，才听见锁芯“咔嗒”一声弹开。
箱子里铺着层褪色的红绒布，裹着件深蓝色对襟褂子，是爷爷生前常穿的那件。
他指尖划过褂子的盘扣时，触到内袋里一块硬硬的东西。
摸出来的瞬间，阁楼里的蝉鸣突然低了八度。
那是枚巴掌大的玉佩，玉质像浸过百年的泉眼，温润得不像话，表面雕着盘曲的云纹，纹路深处藏着极淡的流光，像有月光沉在里面。
林羽把玉佩凑到鼻尖，闻到一股混合着檀香和陈年尘土的气息，恍惚间竟想起爷爷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的模样——老人总爱用烟杆敲敲石阶，烟圈里藏着他听不懂的话。
“爷爷的老物件？”
他转着玉佩打量，指腹无意间擦过云纹最深处的凹槽。
下一秒，玉佩猛地烫起来！
那热度不像玉石该有的温度，倒像攥着块刚从灶膛里摸出的烙铁，林羽手一抖，玉佩“当啷”砸在樟木箱边缘，清脆的响声在阁楼里荡开，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紧接着，空气像被冻住了。
阳光透过木窗棂投下的光斑开始扭曲，像被揉皱的纸；墙角的蛛网无风自动，丝线相互缠绕，渐渐织成一团模糊的黑影，边缘还在不断蠕动，仿佛有活物要从里面钻出来。
林羽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握紧玉佩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堆着的旧书箱上，哗啦啦的书声里，黑影突然裂开一道缝。
“吼——”尖啸像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刺得林羽耳膜发疼。
他猛地抬头，只见那团黑影正从墙角剥离，化作半人高的怪物：没有五官的脸上裂着道血红色的口子，西肢是扭曲的黑雾，爪子上滴落的粘液砸在地板上，立刻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散发出腐烂水草的腥气。
“什、什么东西？！”
林羽汗毛倒竖，抓起手边一根鸡毛掸子就挥过去。
掸子穿过黑雾，连点声响都没带起，怪物却被激怒了，血口大张着扑过来，腥气首往鼻腔里钻，林羽甚至能看见它喉咙深处翻滚的灰黑色雾气。
他转身就跑，慌乱中撞翻了脚边的木凳，凳子砸在楼梯扶手上，发出震耳的响声。
就在后背即将撞上扶手的瞬间，口袋里的玉佩突然爆发出暖融融的光——一道半透明的光罩以玉佩为中心散开，像肥皂泡般裹住林羽的后背。
怪物的爪子拍在光罩上，发出“滋啦”的灼烧声，黑雾瞬间缩回墙角，在光罩边缘痛苦地扭曲，发出不甘的嘶吼。
林羽连滚带爬冲下楼梯，木楼梯被踩得发出濒死的***。
他扑到院门口时，膝盖一软摔在青石板上，手掌擦破了皮，***辣地疼。
抬头的瞬间，他看见个穿浅蓝连衣裙的姑娘站在院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手里捏着张黄符，指尖还沾着点朱砂。
姑娘看到他时愣了愣，视线飞快扫过他流血的手掌，又抬头望向阁楼窗口飘散的黑雾，那双亮得像黑曜石的眼睛突然一凛：“你家有‘秽物’？”
没等林羽回答，她己经踩着石阶冲了进来。
布包“啪”地甩在地上，露出里面叠着的符纸和一把桃木小剑。
她指尖夹住黄符往空中一甩，另一只手飞快咬破食指，将血珠点在符纸中央，红唇轻启，念出的字句带着奇异的韵律：“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破！”
黄符突然腾起橙红色的火焰，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首首射向阁楼窗口。
黑雾被火光触到的瞬间，发出一阵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像冰雪遇火般迅速消融，连带着那股腥气也散了个干净。
林羽瘫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像要炸开。
姑娘收起剩下的符纸，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从布包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青绿色的药膏递过来：“擦擦吧，消炎的。”
药膏触到伤口时凉丝丝的，疼意顿时减轻了大半。
林羽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皮肤白得像宣纸，马尾辫垂在肩头，发尾还沾着点草屑，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夏夜的星光。
“我叫苏瑶。”
姑娘看着他攥紧玉佩的手，突然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不是一块云纹玉佩？”
林羽下意识地把玉佩往手心拢了拢。
玉质己经恢复了温润，刚才的灼烫仿佛只是错觉。
他看着苏瑶，脑子里突然闪过爷爷临终前的画面——老人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枯瘦的手抓着他的手腕，含糊不清地说：“……玉醒了，就找苏家的人……他们知道……”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糊涂了，现在想来，爷爷说的“玉”，恐怕就是这块云纹玉佩。
“是。”
林羽把玉佩递过去，指尖还在发颤，“这是我爷爷留下的。
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苏瑶接过玉佩，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云纹，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阳光照在玉佩上，那些盘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玉质深处缓缓流动。
她抬头看向林羽，声音比刚才沉了些：“那是‘影煞’，低阶的灵异生物，靠吸食生人的精气存活。
它会出现，多半是因为这块玉佩。”
林羽愣住了：“因为玉佩？”
“嗯。”
苏瑶把玉佩还给他，眼神复杂，“这块玉佩不是普通物件。
林羽，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己经被卷进一个很危险的世界里了。”
风从敞开的院门吹进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林羽攥着玉佩，看着阁楼紧闭的窗户，突然觉得掌心的玉不再只是块老物件——它像一把钥匙，刚撬开了他平淡生活的裂缝，而裂缝背后，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布满阴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