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附仙路

第一章青阳城的“拾穗者”残阳把官道泡在血里，老槐树叶落下来，像被砍断的手在半空抓挠。

王攀附蹲在树根处，指甲缝里的泥垢混着鸟粪蹭在磨破的裤膝上，结成硬壳似的痂。

不远处地痞踩碎商贩手背的脆响顺着风飘来，他喉结滚动——不是怕，是馋那即将到手的横财。

赵虎一脚踩破麻布口袋，半两碎银撞在青石上，血珠粘在银角晃得人眼晕。

王攀附把草帽压得更低，帽檐遮住滴溜溜转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掏鸟窝的草屑。

袖管里手指飞快计数：锈刀缺口的赵虎、新铜匕首的钱狼、酸馊酒葫芦的孙彪，还有那只黑檀镶铜的西域药箱——这才是真正的肥肉。

“操你娘的还敢躲！”

赵虎的吼声撕破暮色，浆硬的青布短打领口沾着油渍，踹在商贩胸口的力道让肋骨发出踩碎薄冰似的轻响。

钱狼早把钱袋塞进怀里，孙彪往商贩脸上啐的浓痰顺着嘴角淌，三人骂骂咧咧钻进林子时，王攀附数着脚步声首到最后一片落叶落地。

他像受惊兔子蹿出来，先踢了踢商贩的腿。

对方闷哼一声气若游丝，王攀附立刻扑向财物，指节抠得发白，连石缝里的碎银都带着血沫子扒出来。

半袋碎银倒进空水囊，沉甸甸坠得腰侧发疼；石块砸开药箱铜锁，苦杏仁味混着血腥气涌出来，三瓶朱砂标签的瓷瓶被塞进贴身处，连靴筒里的两文钱、腰间铜钥匙都没放过。

“蠢货。”

他用鞋底擦掉脚印，“银子滚石缝都不捡，活该被抢。”

回城路上，二十七两西钱碎银在掌心硌出红痕。

王攀附摸向怀里瓷瓶，指腹突然顿住——瓶底除了“回春堂”，还刻着模糊的“青冥”二字。

他早听说青冥派余孽藏在青阳城，指尖在字痕上碾了碾，若无其事地把药瓶按得更紧。

路过城西酒肆，木窗纸被撞得鼓起来。

“急个屁，等老子进了仙门，灵石砸死你！”

孙彪的酒气混着“青云宗考核”的字眼飘出来，王攀附的脚像被钉死在地上。

他扒着墙缝往上瞟，窗纸破洞里，赵虎正把脚翘在八仙桌上，腰间羊脂玉佩的云纹被摸得发亮。

那不是盐商的玩意儿——当铺偷学的鉴宝本事让王攀附瞳孔一缩，那是青云宗外门弟子的流云佩！

这三个恶少，爹是衙役头头，叔是当铺掌柜，上月刚砸了说他们仙缘浅薄的算命摊。

王攀附突然笑了，小虎牙在暮色里闪了闪，摘草帽时露出白净得像书生的脸，把衣襟破洞转到身后，抬脚踹开酒肆后门。

“三位爷！”

脆亮的喊声让划拳的三人吓了一跳。

赵虎三角眼扫过破衣烂衫：“哪来的叫花子？

滚！”

王攀附“扑通”跪倒，膝盖砸在青石上的响声引来酒客侧目。

他连磕三个响头，额角红痕混着灰水流到脸颊：“小的王攀附，刚见三位爷教训商贩，英姿赛剑仙！

赵爷那一脚，仙人都没这般威风！”

孙彪把鸡腿骨扔过来，油星溅在他裤腿上：“少拍马屁，有屁快放。”

“小的听说三位爷要考青云宗！”

王攀附眼角堆笑，小虎牙透着憨气，“小的鼻子灵、腿快、嘴严——谁抢名额，我往他家水缸掺泻药；谁使绊子，我引巡逻弟子去逮！”

赵虎转玉佩的手停了。

这小子眼里的光像淬毒的针，跟当年骗他爹的骗子一模一样。

钱狼突然踹过去：“不怕死？

仙门使诈要废丹田的！”

王攀附被踹得下巴磕出血腥味，爬起来跪得更首：“能沾三位爷的仙缘，废了丹田也是福分！

真出事，小的一力承担，绝不连累爷们！”

赵虎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锣。

他一脚踩在王攀附面前的凳子上，阴影把少年整个罩住：“想跟着爷？

明早去城东，把张屠户家的狗宰了。”

靴尖碾过王攀附手背，“那老东西敢说我爹秤上有鬼，让他知道青阳城是谁的地盘！”

“小的这就准备麻袋和刀！”

王攀附额头重重撞地，“保证干净利落，连狗毛都找不着！”

顿了顿又抬头，“听说那狗总往城西破庙跑？

小的好提前埋伏。”

孙彪嗤笑：“这小子跟条狗似的。”

王攀附退出门时嘴角咧到耳根。

狗怎么了？

狗能活着啃骨头，那些站着的蠢货，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路边烂肉。

夜色浓得像墨，青阳城轮廓像头伏卧的巨兽。

路过官道时，商贩胸口起伏己弱如风中残烛。

王攀附摸出枚铜钱弹在他下巴上：“活着就记住，值钱的得藏严实点。”

铜钱沾血映着残月，他摸出药瓶晃了晃，瓶底“青冥”二字在月光下泛冷光。

“赵虎、青冥派、青云宗……”少年身影没入迷雾，声音带着饿狼般的兴奋，“你们的热闹，老子得掺一脚。”

贫民窟方向传来几声狗吠，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