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余音

民国十七年，津门的夜晚总裹着一层暧昧的霓虹。

劝业场旁的“百乐门”舞厅里，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舞池中央旋转的男女身上，空气里混着雪茄的醇厚与香水的甜腻。

沈青棠攥紧了手里的丝绒话筒，指尖泛着薄白。

后台的镜子里，她穿着水绿色的旗袍，领口滚着细细的银线，衬得身段愈发窈窕，只是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今晚是她第一次在百乐门登台，之前她只在街角的小戏班子里唱些地方小调，或是在酒馆里为客人清唱几曲，赚些碎银子养活自己和卧病在床的母亲。

“下一个，沈青棠。”

管事的声音粗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沈青棠深吸一口气，撩开厚重的幕布走了出去。

聚光灯骤然打在她身上，台下的喧哗声瞬间小了些，几道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定了定神，将话筒凑到唇边，清润的嗓音缓缓流淌出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她的声音不似其他歌女那般娇媚，反倒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的温婉，又藏着几分历经生活打磨的韧劲，像初春的溪水，轻轻淌进人的心里。

舞池里的人渐渐停下了脚步，连角落里低声交谈的人也侧耳倾听。

二楼的包厢里，陆庭渊正指尖夹着一支雪茄，听着手下汇报军务。

他是津门司令部的指挥官，年纪轻轻便手握重兵，眉眼间自带一股威严，周身的气场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可当沈青棠的歌声飘进包厢时，他握着雪茄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向舞台中央。

灯光下的女子眉眼清秀，侧脸的线条柔和，唱到动情处，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水光。

陆庭渊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见过无数名媛淑女，却从未有人像沈青棠这样，只用一首歌，就让他移不开目光。

一曲终了，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沈青棠微微鞠躬，正要退下，却对上了二楼包厢里那道深邃的目光。

那目光带着探究，又藏着几分她读不懂的情绪，让她脸颊微微发烫，急忙低下头，快步走回后台。

“陆司令，您看……”手下见他盯着舞台方向，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庭渊收回目光，指尖的雪茄燃着火星，他薄唇微启：“查一下那个歌女。”

后台里，沈青棠刚换下旗袍，管事就笑着走了过来：“青棠啊，不错不错，今晚唱得真好！

刚才二楼的陆司令还问起你呢。”

“陆司令？”

沈青棠愣了一下，她虽在津门生活，却从未接触过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只听说过陆庭渊的名字，知道他是津门的“土皇帝”。

“可不是嘛！”

管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以后好好唱，说不定能被陆司令看中，到时候你就飞黄腾达了！”

沈青棠没接话，只是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唱歌赚钱，治好母亲的病，从未想过要攀附权贵。

可一想到母亲咳嗽时痛苦的模样，她又握紧了拳头，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几天后，沈青棠再次在百乐门登台。

刚唱完一首歌，就有侍者走到她身边，恭敬地说：“沈小姐，陆司令请您去二楼包厢一叙。”

沈青棠心里一紧，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侍者走了上去。

包厢的门被推开，陆庭渊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见她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平淡：“坐。”

沈青棠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

“你的歌很好听。”

陆庭渊先开了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多了几分温和。

“谢谢陆司令夸奖。”

沈青棠小声回应，不敢抬头看他。

“家里还有什么人？”

陆庭渊又问，语气随意，像是在拉家常。

沈青棠愣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只有母亲，她身体不好，卧病在床。”

陆庭渊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这个你拿着，给你母亲治病。”

沈青棠看着桌上的支票，数额大得让她心惊。

她咬了咬唇，摇了摇头：“陆司令，谢谢您的好意，可我不能要。

我唱歌能赚钱，足够给母亲治病了。”

陆庭渊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以为像她这样的歌女，会毫不犹豫地收下钱，可她却拒绝了。

这份骨气，让他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也好。”

陆庭渊收回支票，“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从那以后，陆庭渊成了百乐门的常客，每次都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听沈青棠唱歌。

有时他会找她聊几句，问她母亲的病情，或是听她讲小时候的事。

沈青棠也渐渐放下了戒备，觉得陆庭渊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酷，反而有些温柔。

他们的感情在一次次的相处中悄然升温。

一次，沈青棠母亲的病情突然加重，需要立刻手术，可她手里的钱根本不够。

就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陆庭渊出现了，不仅帮她联系了最好的医生，还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

手术成功后，沈青棠拉着陆庭渊的手，眼眶通红：“陆司令，谢谢您，我……叫我庭渊吧。”

陆庭渊打断她，目光温柔，“青棠，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沈青棠看着他真挚的眼神，点了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