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谢临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淬了毒的冰冷,穿透宴会厅的喧嚣,
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他的手还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穿着他为我挑选的廉价礼服,站在衣香鬓影的宾客和他光鲜亮丽的秘书季梦之间,
像一个误入的笑话。季梦正用手帕擦拭着裙角上根本不存在的水渍,眼眶微红,楚楚可怜。
“临舟,你别怪温姐姐,都怪我,走路没看路。温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千万别生我的气。”她说着“对不起”,身体却微微靠向谢临舟,
寻求保护的姿态做得十足。好一朵盛世白莲。周围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我的耳朵。
“这就是谢总那个上不了台面的亲戚?真是丢人现眼。”“你看谢总的脸色,快气炸了,
换我我也气,这么重要的场合被搅黄了。”“季秘书真是人美心善,被欺负了还替人说话。
”谢临舟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攥着我的力道又加重几分。他附在我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温衡,我再说最后一遍,给王总和季梦道歉。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我不呢?”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谢临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反抗。在他眼里,我永远是那个温顺、听话,
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的女人。“你别忘了,你妈还在医院躺着,
每个月的医药费……”他用我们之间最柔软的秘密,来扎最狠的刀。我笑了,
胸口那道被他撕开的口子,终于不再流血,而是开始结冰。
我看向主位上那位坐立难安的王总,我们和盛集团的副总裁,王德海。
王叔的汗已经从额头流到了下巴,他几次想站起来,都被我用眼神按了回去。“王总,
”我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的议论声瞬间停止,“我弄湿了您的贵客,您说,
我该怎么道歉才算有诚意?”王总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看向我,又惊恐地看了一眼谢临舟。
谢临舟以为我在给他台阶下,脸色稍缓,用命令的口吻说:“还不快过去,
亲自给王总倒酒赔罪!”季梦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我顺从地端起桌上的一杯红酒,
在所有人以为我会走向王总时,我却一步步走到了谢临舟的面前。他皱眉:“你干什么?
”我没说话。我只是抬起手,将满满一杯红酒,从他精心打理的头发上,缓缓淋了下去。
时间静止了。酒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发丝,流过他错愕的脸颊,浸湿他昂贵的白色西装。
“啊——”季梦发出一声尖叫。谢临舟彻底懵了,他感受着脸上黏腻的液体,
似乎不敢相信我竟敢如此对他。“温衡!你疯了!”他怒吼着,扬手就要朝我打来。
巴掌没有落下。“住手!”一声暴喝响起,王总“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他不是走向谢临舟,而是快步,不,几乎是小跑着冲到我的面前。然后,
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他对着我,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声音洪亮又惶恐。“大小姐!
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谢临舟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从暴怒到错愕,再到惊恐,最后化为一片惨白。
季梦更是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我淡淡地对王叔说:“王叔,
我来视察一下我们集团打算投资的公司,CEO的人品,好像不怎么样。”王叔立刻会意,
直起腰,转身面向谢临舟,脸色铁青。“大小T姐说的是!这种人品败坏的公司,
我们和盛集团,绝不合作!”2谢临舟的梦想和前途,在我一句话间,化为泡影。
他终于明白,他处心积虑想巴结的,是我家。他引以为傲的事业,是我一句话就能毁掉的。
“大小姐?”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然后,他看向我,
那双我曾深爱过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我不曾见过的恐惧和乞求。
“衡衡……你……”“王叔,处理好后续,我不希望在任何公开场合,
再看到这家公司的名字。”我直接打断他,甚至没有再分给他一个眼神。“是!大小姐!
”王叔恭敬地应下,立刻对自己身后的助理下令,“通知法务部,
立刻终止所有与‘临川科技’的合作意向。另外,把谢先生和这位季小姐,请出去。
”两名黑衣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还在发愣的谢临舟。“不!等等!衡衡!
”谢临舟终于反应过来,他疯狂地挣扎起来,“温衡!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是你!我爱你啊!”这句“我爱你”,从他嘴里说出来,此刻只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五年前,在大学的樟树下,他也是这样看着我,眼神真挚又热烈。“温衡,我喜欢你。
但我只是个穷学生,我给不了你荣华富贵,我唯一能给你的,只有我的全部真心和努力。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那时,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
眼中有星辰大海。我信了。为了他那句“我讨厌那些靠家里的富家女”,
我藏起了自己的身份,收起了所有的大小姐脾气。我搬出温家,住进他租的狭窄出租屋。
他创业,我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还动用了母亲留给我的私人信托基金,
骗他说是自己多年打工攒下的。他胃不好,我学着煲汤做饭,从十指不沾阳春水,
到能为他准备一日三餐。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陪着他吃过最便宜的泡面,
也见过他为了一笔小订单喝到胃出血。我以为,我们是患难与共的爱人,
即将迎来属于我们的好日子。原来,一切都只是我以为。当他功成名就,
当他身边有了更年轻漂亮、更“懂事”的秘书季梦,我这个陪他走过泥泞的“远房亲戚”,
就成了他急于甩掉的包袱和耻辱。“温衡!你不能这么对我!
”谢临舟的嘶吼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我们五年的感情!你忘了吗?我是爱你的!
我只是……我只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他开始口不择言,
试图用我们过去的情分来绑架我。“放开我!我要跟衡衡说清楚!”他挣扎得更厉害了,
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血丝,“都是季梦!是她勾引我的!是她在我面前说你坏话,
我才误会了你!衡衡,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一旁的季梦听到这话,
惨白的脸上血色尽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临舟……你……”真是好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我冷眼看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在穷途末路时,
如何轻易地将所有责任推到一个刚刚还被他维护的女人身上。他的爱,原来如此廉价。
我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径直朝宴会厅大门走去。王叔和保镖紧随其后。“温衡!
”谢临舟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用尽全身力气,竟然挣脱了保镖的钳制,朝我扑了过来。
他想从身后抱住我。然而,一只手臂比他更快,横亘在我面前,将我稳稳地护在身后。
一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响起。“谢先生,请自重。”我抬头,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
是苏辰。我的私人医生,也是我父亲为我安排的保镖。他今天本该在外面等我。
谢临舟被苏辰拦住,他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气场强大的男人,又看了看他护着我的姿态,
眼睛瞬间红了。“他是谁?温衡,他是谁!你是不是早就背叛我了?!”3“背叛?
”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我转身,第一次正眼看他,从头到脚。
看着他湿透的头发,狼狈的西装,和那张因为嫉妒与不甘而扭曲的脸。“谢临舟,
你配谈这两个字吗?”我的声音不大,却让他的嘶吼戛然而止。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苏辰上前一步,他比谢临舟高出半个头,
强大的压迫感让谢临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谢先生,温小姐的身份,不是你可以置喙的。
现在,请你离开。”苏辰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不走!
”谢临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绕过苏辰,双膝一软,“噗通”一声,
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了我的面前。这一跪,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体面。
宴会厅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衡衡,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膝行着向前,
试图来抓我的裙角,“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求你,别不要我!
”他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过脸上未干的红酒渍,滑稽又可悲。“都是我的错,
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把季梦那个贱人放在身边!我明天……不,我现在就开了她!
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被点名的季梦,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着跪地求饶的谢临舟,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毒。“衡衡,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谢临舟哭喊着,“你看,我们一起打拼的公司,现在终于有起色了,这是我们俩的心血啊!
你不能就这么毁了它!”“我们的心血?”我重复着这几个字,只觉得荒谬。“是,是啊!
”他以为我说懂了,连忙点头,“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支持我的吗?
你说我的梦想就是你的梦想!现在梦想就要实现了,我们……”“谢临舟,”我打断他,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的公司,
从今天起,姓温了。”他猛地抬头,瞳孔里满是震惊和不解。“什么意思?”“意思就是,
我,温衡,以和盛集团大小姐及你公司最大债权人的身份,正式通知你。
你的‘临川科技’因资不抵债,经营不善,即刻启动破产清算程序。而我,
将会全资收购它的所有资产。”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继续说。“哦,对了,
忘了告诉你。你创业的启动资金,你拉到的第一笔天使投资,你后来每一轮融资背后,
都有和盛的影子。没有我,你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你所谓的梦想,
不过是我为你搭建的一个舞台。现在,我不高兴了,这舞台,自然也该拆了。”这番话,
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临舟彻底傻了。他跪在那里,仰着头,张着嘴,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哭喊都忘了。他引以为傲的白手起家,他津津乐道的商业天赋,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一个被我,被他最看不起的“远房亲戚”,
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笑话。“不……不可能……”他失神地摇头,
“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是你自己蠢。”我丢下这句话,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转身准备离开。“站住!”他突然从地上弹起来,像一头发狂的野兽,面目狰狞地朝我扑来,
“温衡!你这个毒妇!你毁了我!我要跟你同归于尽!”苏辰反应极快,一脚踹在他的腹部。
谢临舟像个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餐车上,盘子杯子碎了一地。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赶来的酒店保安死死按住。“温衡!”他趴在地上,像一条疯狗,
冲我狂吠,“你以为你赢了吗?你这个贱人!你装什么清高!你还不是靠着家里!你等着,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手里有你的东西!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他声嘶力竭地威胁着。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是我们还住在一起时,我写下的那些日记,
记录着我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意和对我家族身份的挣扎。如果那些东西被他公之于众,
我确实会成为整个上流圈子的笑柄。一个顶层财阀的千金,为了一个凤凰男,卑微到尘埃里。
这比任何商业打击,都更能伤害到温家的脸面。4“把他嘴堵上,带走。”王叔脸色铁青,
立刻对保安下令。谢临舟的叫骂声被堵在了喉咙里,他被人拖着,像拖一条死狗一样,
拖出了宴会厅。世界终于清静了。我绕过瘫软在地的季梦,她抬起头,
用一种怨毒又恐惧的眼神看着我。“温……大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吧。
”她抖着声音求饶,再也不见刚才的半分得意。我走到她面前,拿起桌上一杯未动的红酒。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我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手一“抖”,整杯酒从她头顶缓缓落下。
“你不是喜欢当众表演吗?现在感觉如何?”冰凉的酒液混合着她昂贵的香水味,
让她看起来滑稽又狼狈。她不敢躲,也不敢擦,只是任由酒水流了满脸,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我放下酒杯,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将纸巾丢在她脚边。“滚。”一个字,
宣判了她的结局。季梦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地方。
处理完这一切,我才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疲惫。五年的感情,
以这样一种极端难堪的方式落幕,说不痛是假的。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大小姐,您没事吧?”王叔担忧地看着我。“我没事。”我摇摇头,
“王叔,这里交给你了。苏辰,送我回去。”“是。”我不想回温家大宅,
不想让父母看到我这副模样。
我让苏辰送我回到了我和谢临舟曾经的“家”——那个不足六十平米,
却承载了我五年青春的出租屋。我还有一些东西留在这里,需要亲手处理掉。苏辰不放心,
坚持要陪我一起上楼。“我就在门口等你。”他站在门外,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我打开门,
屋子里一片狼藉。谢临舟显然在我之前来过这里,并且进行了一场疯狂的报复。
我们一起买的沙发被刀划破,棉絮翻飞。墙上我们唯一的合照,被摔在地上,玻璃碎裂,
照片上我的脸被划得面目全非。而我放在床头柜里,上了锁的日记本,锁被暴力撬开,
本子不翼而飞。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手机在这时响起,是谢临舟的陌生号码。我接起,
没有说话。电话那头,是谢临舟疯狂的喘息和压抑的怒吼。“温衡,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逼我的!你以为把我赶出去就完了?我告诉你,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手里有你的日记,有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还有我为你拍的照片!
我要把这些东西全都发到网上去!我要让全世界都看看,和盛集团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是怎么在我身下摇尾乞怜的!”他的话,肮脏又恶毒,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你毁了我的事业,我就毁了你的名声,毁了你们温家的脸面!我们一起下地狱!
”我握着手机,手脚冰凉。我还是低估了他的无耻和疯狂。“谢临舟,你这么做,
只会让你罪加一等。”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我不在乎!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还在乎什么!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如果不下来见我,不答应我的条件,
我立刻就把所有东西发出去!”他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给你十分钟,自己一个人下来。
不然,后果自负。”电话被挂断。我看向窗外,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楼下,车灯闪了两下,
是他的车。我知道,他真的会那么做。我不能让温家的声誉因我而受损。我深吸一口气,
对门外的苏辰说:“苏辰,我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帮我去楼下药店买一盒胃药?
”这是唯一的办法,把他支开。“大小姐,您哪里不舒服?我就是医生。
”苏辰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快去吧,我等你。
”门外沉默了几秒,传来苏辰的脚步声:“好,您锁好门,我马上回来。
”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远去,我立刻抓起包,冲出了门。我必须在他回来之前,拿回日记。
我冲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谢临舟。他靠在车边,看到我一个人下来,
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他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把它给我。
”我朝他走去。“想要?”他冷笑着,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狠狠地拽向他,“晚了!
”他的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猛地朝我的脸上扬了过来!
一阵白色的粉末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刺鼻的杏仁味。是杏仁粉!他对坚果过敏,而我,
是致命的坚果过敏!粉末瞬间呛入我的口鼻,
一股熟悉的、致命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我的喉咙!我无法呼吸,
喉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眼前开始发黑。我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他。谢临舟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脸上是报复的快感和疯狂。“温衡,现在,是我说了算。”5“温衡!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穿透了我逐渐模糊的意识。是苏辰。他回来了。我看到他飞奔而来,
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惶和恐惧。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谢临舟,
跪倒在我身边。“大小姐!醒醒!”他迅速从随身的急救包里拿出肾上腺素注射笔,
拔掉保险,毫不犹豫地扎进我的大腿。冰冷的药剂注入身体,带来一阵剧痛,
却也像一股生命之泉,让我紧缩的喉管有了一丝喘息的缝隙。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剧烈地咳嗽起来。“别怕,救护车马上就到。”苏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在发抖。而一旁的谢临舟,在看到苏辰拿出专业的急救设备时,
脸上的疯狂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灭顶的恐慌。他意识到,
他做的不是一个可以挽回的恶作剧,而是真正的谋杀未遂。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无伦次地后退,
“是她逼我的……我只是想吓唬她……”苏辰抬起头,那双沉静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