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倒计时天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鲜红刺目，像淬了火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无声地嘶吼着时间的流逝——距离全国硕士研究生统一招生考试初试，
还有91天7小时32分。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持续而细密的沙沙声，
这是图书馆顶层西侧角落里唯一的、固执的背景音，
对抗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和远处操场上模糊的喧嚣。林晚正卡在一道刁钻的政治多选题上，
四个选项像四胞胎，面目相似却各藏机锋。她的眉心拧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字里行间，试图从那些看似冠冕堂皇的表述中，
抠出唯一正确的逻辑链条。咖啡杯里残存的液体早已冰冷，散发着苦涩的余味。
就在她即将捕捉到关键线索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刻意控制的响声，
像是人体无力滑落地面，紧接着，是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呻吟，
带着一种精心计算过的痛苦颤音。
“晚……晚晚……救……救我……我……我心口……好疼……”林晚的笔尖猛地一顿，
在纸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她没有立刻回头。这个角落，靠近存放过期期刊的书架，
空气里常年弥漫着纸张陈旧的气味，僻静得近乎被遗忘。除了她，
以及最近总以“一个人学习没动力，跟你作伴”为借口硬凑过来的室友苏晴，
平时连管理员都懒得过来巡视。那呻吟声见没有立刻得到回应，陡然拔高了些许，
变得更加“凄惨”和“无助”，
抽气声：“呃……不行了……喘……喘不上气……”林晚缓缓地、几乎是慢动作般地转过头。
苏晴以一种戏剧性的姿势歪倒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浅蓝色的连衣裙皱成一团。
一只手死死地揪住左胸前的衣料，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软软地摊开在身边，
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仿佛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她的脸色是一种不太自然的煞白，
或许是为了效果逼真，偷偷扑了不少散粉，连耳根和脖颈都照顾到了，
只是颈动脉搏动的频率似乎出卖了表面的平静。她的眼睛紧闭着，
长长的、刷了睫毛膏的睫毛却像受惊的蝶翅，不安分地剧烈颤动，
甚至悄无声息地掀开一条细缝，目光像探针一样，飞快地、急切地扫向林晚的方向，
捕捉着她的每一丝反应。那眼神里，没有真正濒危者应有的涣散与恐惧，
反而闪烁着一种急切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期待。
期待林晚像所有她看过的偶像剧或廉价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样，惊呼一声，
扔下手中象征着前途命运的复习资料，满脸惊慌和关切地扑过来，扶住她“虚弱”的身躯，
焦急地询问，然后可能因此耽误一整晚的复习，
甚至可能因为“需要照顾病号”而打乱整个备考节奏。林晚静静地看着她，
看了足足有十秒钟。空气里只剩下苏晴越来越浮夸、越来越用力的喘息声，
甚至带上了几分哽咽。图书馆顶灯惨白的光线落在苏晴那张努力营造痛苦的脸上，
竟有几分荒诞的滑稽。然后，林晚什么也没说，平静地转回了头，
目光重新落回到那道未完成的多选题上。她甚至拿起笔，在那个刚刚不慎点下的墨点旁，
轻轻画了个小小的问号，仿佛在标记一个需要稍后核实的知识点。
苏晴的呻吟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骤然停滞了一瞬，
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种近乎漠然的反应。紧接着，一股被轻视的恼怒让她“病情”加剧，
她开始发出更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呜咽，身体也开始小幅度的、有节奏地抽搐，
像是触电了一般。林晚终于有了新的动作。她放下那支陪伴她许久的黑色中性笔，动作舒缓，
没有一丝慌乱。接着，她伸手从放在桌脚的双肩包侧袋里，掏出了手机。
手机的塑料外壳有些磨损，屏幕却擦得干净。她解锁，滑动屏幕，
纤细而稳定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不紧不慢地、清晰地按下三个数字：1-2-0。“喂，
您好，120急救中心吗？”林晚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去，平静得像是在朗读一段课文，
没有一丝波澜，“地址是XX大学图书馆，顶层西侧，靠近过期期刊区。对，
这里有一位年轻女性突发急症，自述症状为心脏区域剧烈疼痛，
伴有明显的呼吸困难和间歇性肢体抽搐。”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观察，
然后继续用那种客观冷静的语调补充：“从现场观察，患者意识似乎尚存，
但对刺激反应略显……刻意。嗯，我个人非专业意见，倾向于可能存在过度换气综合征，
或者与表演型行为倾向相关的躯体化症状，当然，这仅仅是基于现象的推测，
一切以你们专业判断为准。麻烦请尽快派救护车过来，需要专业的医疗人员进行评估和处理。
”她的措辞清晰、准确，甚至带着点临床病例讨论般的疏离感。地上，
“濒死”的苏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抽搐和呜咽戛然而止。下一秒，
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之矫健、速度之快，完全打败了前一秒“病入膏肓”的形象。
脸上的“煞白”瞬间被一种羞愤交加的潮红取代，一直蔓延到耳根。她几乎是扑过来的，
带着一股香水和汗水混合的气味，一把抢过林晚还贴在耳边的手机，
对着话筒那头语无伦次地尖声喊道：“没事了！对不起！搞错了！我们……我们闹着玩的！
不用来了！”不等对方回应，她狠狠地按下了挂断键，胸口因为真实的怒气而剧烈起伏，
指着林晚，涂着粉色亮片指甲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林晚！你……你还是不是人！
我都这样了！你居然……你居然打电话叫救护车？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想让我在全校面前出丑吗？”林晚抬眼看她，眼神里依旧没什么温度，像一潭深秋的湖水。
她伸出手，平静地说：“手机还我。”苏晴气结，把手机用力塞回林晚手里，
力道大得像是要砸过去。林晚接过手机，并没有立刻收起，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
仔细地擦了擦刚才被苏晴碰过的听筒和屏幕边缘。“戏弄？”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苏晴的指控，
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无形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我只是在履行公民义务，帮你呼叫最专业的救助。毕竟，心脏问题可大可小，
万一你真有某种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疾，
被我这个毫无医学背景的外行耽误了最佳抢救时机，那后果，岂不是更严重？我担待不起。
”苏晴被这番滴水不漏的逻辑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她狠狠地瞪了林晚一眼，
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用力地跺了跺脚，
抓起椅子上自己的名牌包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角落，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2 图书馆惊魂林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低下头，重新拿起笔，
试图继续攻克那道多选题。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一般人心情激荡许久的闹剧，
不过是漫长复习生涯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连让她心跳加速一秒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无人看见的桌下，她左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
点开一个需要密码才能进入的加密文件夹。里面已经存着好几段音频文件，
31011”、“自习室急性过敏20231025”、“深夜急腹痛20231108”。
她熟练地将最新录下的这段拖拽进去，重命名为：“心脏骤停表演实录20231201”。
距离考研初试，还有整整三个月。时间像一块被巨力挤压的海绵，
每一滴水分都珍贵到令人心颤。林晚的日程表是用EXCEL表格精心规划的，
精确到每分钟。清晨六点的单词记忆，上午雷打不动的专业课攻坚，下午的政治和英语轮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