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一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先把后院的活计打理妥当，然后便雷打不动地坐在竹林里的石凳上，一遍遍默念《青云诀》的口诀。
起初，那些汇聚而来的灵气像是害羞的小姑娘，刚碰到他的经脉就缩了回去，好不容易留住一丝半缕，运转到丹田处，也像是水滴进了沙地，转瞬就没了踪影。
“师姐，这灵气怎么存不住啊？”
这天傍晚，陈十一见云溪从炼丹房出来，脸上沾着些灰，像是刚跟谁打过架似的，赶紧凑上去问道。
云溪正用袖子擦着脸，闻言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修仙是吃饭啊，一口就能吃饱？
引气入体本就是水磨功夫，能感受到灵气就不错了，还想存住？
没个一年半载，别想凝聚出第一缕真气。”
“要这么久？”
陈十一有点泄气。
他原本以为，只要踏上了这条路，就能像师姐那样御剑御物，没想到连存点灵气都这么难。
“急什么？”
云溪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当年花了整整两年才凝聚出第一缕真气呢。
你这才多久？
能让灵气在体内流转就己经算快的了。”
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玉瓶，“喏，这个给你。”
陈十一接过玉瓶，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呈淡绿色，散发着一股清苦的香气。
“这是？”
“聚气丹。”
云溪解释道，“能帮你加快吸收灵气的速度，每天吃一粒，别多吃，会有副作用。”
“谢谢师姐！”
陈十一喜出望外，连忙把玉瓶揣进怀里，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行了，赶紧回去修炼吧，别总想着偷懒。”
云溪摆了摆手，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炼丹房那边你别去凑热闹，我最近在炼一炉‘清心丹’，火候正关键，被人打扰了会出乱子。”
“知道了师姐！”
陈十一拿着聚气丹，心里美滋滋的。
他回到竹林，先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聚气丹，放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流遍西肢百骸，原本滞涩的灵气像是被疏通了似的，运转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真管用！”
陈十一惊喜不己，赶紧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引导灵气。
有了聚气丹的帮助，灵气凝聚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到了后半夜，陈十一甚至感觉到丹田处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有了一颗小小的火种。
他心里激动得不行，正想再加把劲，忽然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他睁开眼，摸了摸怀里，发现是那块黑石头。
不知什么时候，石头变得滚烫，像是揣了个小炭炉。
他赶紧把石头掏出来，借着月光一看，只见石头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红光，内部的光芒比之前亮了数倍，隐约能看到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是怎么了？”
陈十一愣住了。
他以前也把石头带在身上修炼，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正想把石头放下，忽然感觉到体内刚刚凝聚的那点灵气像是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朝着黑石涌去。
他吓了一跳，赶紧想稳住灵气，可那黑石像是有股巨大的吸力，无论他怎么努力，丹田处的那点暖意还是飞快地流逝，被黑石吸了个一干二净。
更奇怪的是，随着灵气被吸走，黑石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内部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不起眼的样子。
陈十一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黑石，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石头……竟然会吃灵气？”
他想起云老头说过，这就是块普通的铁矿石，可哪有铁矿石会吸灵气的？
张瞎子说这石头能证明他有灵根，还能保他一命，难道这石头里藏着什么秘密？
他试着再次引导灵气，可刚才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气没了，聚气丹的药效也过了，灵气运转起来又变得滞涩无比。
他心里又气又急，把黑石往石桌上一放，忍不住低声骂道：“你这破石头，关键时刻掉链子！”
黑石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像是没听见似的。
陈十一气了一会儿，也没办法。
他总不能把这石头扔了吧？
这是张瞎子留给他的唯一念想，而且刚才虽然被吸走了灵气，但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说不定……这石头只是偶尔“饿”了？
他捡起黑石，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决定先不告诉师父和师姐。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块会吸灵气的石头，说不定会把石头拿走，那他可就什么都没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十一心里总惦记着黑石的事。
他试着在修炼时把黑石放在一边，果然，灵气凝聚得顺利多了。
可他又有点不甘心，这石头既然这么奇怪，说不定有什么妙用，就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
这天，他吃完聚气丹，感觉灵气运转得差不多了，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黑石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继续修炼。
果然，没过多久，黑石又开始发烫，体内的灵气再次不受控制地往石头里涌。
这次陈十一有了准备，他集中精神，努力想控制住灵气的流失速度。
让他惊讶的是，虽然灵气还是在被吸走，但似乎比上次慢了一些，而且，他隐约感觉到，黑石在吸收灵气的同时，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带着暖意的气流从石头里渗出来，流进他的经脉里。
这丝气流非常奇特，比他自己凝聚的灵气精纯得多，流到哪里，哪里的经脉就感觉暖洋洋的，原本有些阻塞的地方也顺畅了不少。
“这是……”陈十一又惊又喜。
他赶紧集中精神去感受那丝气流，发现它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像是经过了提炼似的。
等黑石再次冷却下来，陈十一发现，这次被吸走的灵气比上次多了不少，但他非但没觉得疲惫，反而感觉浑身舒畅，经脉似乎也拓宽了一些，再次引导灵气时，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了些许。
“原来如此！”
陈十一恍然大悟，“这石头不是在‘吃’灵气，而是在‘提纯’灵气？”
他试着又做了几次实验，发现果然如此。
每次黑石吸收完灵气后，都会反馈给他一丝精纯的气流，虽然量很少，但效果却比他自己修炼半天还好。
而且，随着次数增多，他似乎能逐渐控制灵气被吸收的速度了。
“张瞎子诚不欺我！”
陈十一看着手里的黑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哪是什么普通的铁矿石，这分明是个宝贝啊！
有了黑石的帮助，陈十一的修炼速度突飞猛进。
原本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凝聚的第一缕真气，他只用了半个月就成功了。
当那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真气在丹田内稳定下来时，陈十一激动得一夜没睡，在竹林里打了一套从村里武夫那学来的粗浅拳术，打得虎虎生风。
“哟，这是练什么呢？
跟耍猴似的。”
云溪的声音忽然传来。
陈十一回头一看，只见云溪抱着个药篓，站在竹林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师姐！”
陈十一赶紧停下动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我凝聚出真气了！”
“哦？”
云溪挑了挑眉，走过来，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丹田处。
一股柔和的灵力探了进去，片刻后，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真凝聚出真气了？
而且……这真气怎么这么精纯？”
她原本以为，陈十一能在半年内凝聚出真气就不错了，没想到才半个月就成了，而且真气的精纯程度，比她当年强多了，甚至比得上一些修炼了一两年的外门弟子。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修炼起来挺顺利的。”
陈十一不敢说实话，含糊地应付道。
云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你小子悟性还行。
既然凝聚出了真气，明天开始，我教你些基础的法术。”
“真的？
谢谢师姐！”
陈十一喜出望外。
他早就想学那些能隔空取物、御风而行的法术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
云溪瞥了他一眼，“基础法术看似简单，实则最考验根基。
明天先学‘御物术’，就从你天天挑水的木桶开始练起。”
“是！
弟子一定好好学！”
云溪又叮嘱了几句修炼时要注意的事项，便抱着药篓去了药圃。
陈十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摸了摸怀里的黑石，感觉它像是有了温度似的，轻轻搏动着，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情。
他不知道，在他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青云观的窗边，云老头正拿着一个水镜，镜中映出的正是陈十一在竹林里修炼的身影。
旁边站着云溪，脸上满是疑惑。
“师父，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太不正常了？
半个月就凝聚出真气，还这么精纯，就算是用了聚气丹，也没这么快吧？”
云老头捻着胡须，看着水镜里的陈十一，又看了看手里的黑石——不知何时，这石头竟到了他手里——眼睛眯了眯：“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正常与不正常。
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会来找你。”
“师父，您说什么呢？”
云溪没听懂。
云老头笑了笑，把黑石扔还给云溪：“你把这个还给那小子，就说是我看他最近用功，赏他的。”
“啊？”
云溪接住黑石，愣了一下，“这不是块破石头吗？
赏给他这个干嘛？”
“让你去你就去。”
云老头摆了摆手，“记住，别告诉他我知道这石头的事。”
云溪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哦，知道了。”
她拿着黑石，走到竹林边，见陈十一还在那里傻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傻笑什么呢？
过来。”
陈十一赶紧跑过去：“师姐，怎么了？”
云溪把黑石递给他：“这个，师父让我交给你，说看你最近修炼用功，赏你的。”
陈十一看到黑石，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被师父发现了。
等听完云溪的话，他才松了口气，赶紧接过来，装作惊讶的样子：“师父……师父赏我这个？”
“谁知道呢。”
云溪撇撇嘴，“师父做事向来让人捉摸不透。
你收着吧，说不定是什么宝贝呢。”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显然是觉得不可能。
陈十一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师父肯定知道这石头的秘密！
可他为什么不拆穿，反而还把石头还给他？
难道……师父早就知道这石头的来历？
他攥紧手里的黑石，看着青云观的方向，心里充满了疑惑。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他对着青云观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不管这石头有什么秘密，不管师父为什么这么做，他都要好好修炼，不能辜负这份机缘。
第二天一早，陈十一就跟着云溪学起了御物术。
云溪先给他演示了一遍，只见她手指轻点，旁边的木桶就“嗖”地一下飘了起来，在她的指挥下，上下左右，运转自如。
“看好了，御物术的关键在于用真气沟通物体，建立联系，然后用意念指挥。”
云溪一边演示，一边讲解，“你试试。”
陈十一深吸一口气，学着云溪的样子，伸出手指，对着木桶，将丹田内的真气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
他能感觉到真气触碰到了木桶，可不管他怎么用意念指挥，木桶就是纹丝不动。
“不对，真气太散了，集中一点。”
云溪在一旁指点。
陈十一调整了一下，将真气凝聚成一点，再次探向木桶。
这次，木桶微微动了一下，却像是被黏住了似的，怎么也飘不起来。
陈十一咬紧牙关，集中全部精神，心里默念着“起来，起来”。
丹田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出去，与木桶建立起联系。
“嗡——”木桶终于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地面，不过只升起了寸许，就“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哎！”
陈十一叹了口气，有点泄气。
“不错了，第一次能让它离地就很难得了。”
云溪倒是没打击他，“慢慢来，我当年练了三天，木桶才离地一尺呢。”
有了师姐的鼓励，陈十一又来了劲头。
他一遍遍地尝试，真气耗尽了，就打坐恢复，恢复好了继续练。
中午的时候，他终于能让木桶离地一尺，稳稳地悬在那里了。
“有进步。”
云溪点点头，“下午继续，争取能让它移动。”
陈十一擦了擦汗，用力点头：“嗯！”
阳光洒在竹林里，少年专注地练习着御物术，木桶在他的指挥下，虽然还很笨拙，却一点点地移动着。
旁边，少女靠在竹树上，手里拿着本书，偶尔抬眼看看，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远处的药圃里，两只赤尾雪狐探出头，看着这一幕，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而青云观里，云老头端着茶杯，看着水镜里的画面，轻轻笑了。
青峰山的雾气，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