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梧桐叶的碎影,吹进青澄中学的校门时,林晚正蹲在公告栏前,
把揉皱的分班名单一点点展平。指尖刚触到“高一3班”那行字,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她回头,撞进一双沾着粉笔灰的眼睛里。男生半蹲在地上,
校服外套的袖子卷到小臂,正忙着捡散落的粉笔盒。白色的粉笔滚了一地,
有几支停在她的帆布鞋边。“抱歉,没看到你。”男生的声音像刚浸过凉水,清清爽爽的。
他伸手去够最远的那支粉笔,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骨。林晚弯腰,
把脚边的粉笔捡起来递给他。指尖碰到他的指节时,两人都顿了一下——他的手指很凉,
带着粉笔末的粗糙感。“谢谢。”男生把粉笔塞进盒子,站起身时,
林晚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大半个头。校服背后印着“青澄中学”四个字,被汗水浸得有点发皱。
“你也是高一3班的?”林晚指着公告栏上的名单,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男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嘴角弯了弯:“嗯,我叫沈知言。”“林晚。”她报上名字,
注意到他手里除了粉笔盒,还攥着一本数学练习册,封面上写着“高一3班 沈知言”。
上课铃响的时候,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梧桐叶落在沈知言的肩膀上,他没察觉,
林晚也没提醒——风一吹,叶子又飘走了,像个没说出口的小秘密。
高一3班的教室在三楼,靠窗的位置还空着两个。林晚刚放下书包,
就看见沈知言抱着粉笔盒走进来,径直走向讲台。原来他是临时帮老师搬粉笔的。
他把粉笔盒放在讲台上,转身时,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林晚旁边的空位上。犹豫了两秒,
他走过来,轻轻敲了敲桌面:“这里有人吗?”林晚摇头,看着他把书包放在椅子上。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的练习册上投下一道光斑,他随手把光斑拨到一边,
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班主任是个姓陈的女老师,说话语速很快。
她让大家轮流自我介绍时,林晚才知道,沈知言是中考全市第二,
还是小学就拿过奥数金奖的“大神”。轮到林晚时,她攥着衣角,
声音有点发紧:“我叫林晚,喜欢……画画。”话音刚落,
身后有人小声说:“原来就是那个画画拿奖的林晚啊,我听说过你!”林晚的脸一下子红了,
低头盯着桌面。这时,旁边的沈知言突然转过来,递过来一支笔:“你的笔掉了。
”她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画笔真的滚到了地上。弯腰捡笔时,
她听见沈知言的声音很轻地传来:“画得很好看,我看过你的参赛作品。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他已经转了回去,只留给她一个清瘦的背影。
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色。开学第一周,班里选班干部。
沈知言毫无悬念地当选了学习委员,林晚则因为画画好,被老师指定负责班里的黑板报。
第一次画黑板报是周五下午,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林晚还在教室里调颜料。黑板太大,
她踮着脚画最上面的图案时,凳子突然晃了一下。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凳子。
“小心点。”沈知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摞作业本。
“谢谢。”林晚站稳后,有点不好意思地下来,“你怎么还没走?”“帮老师送作业,
刚好路过。”他把作业本放在讲台上,走过来看着黑板,“画的是梧桐叶?”“嗯,
想着秋天快到了。”林晚指着黑板上的草稿,“就是上面的字还没写,我写字不好看。
”沈知言沉默了几秒,突然拿起粉笔:“我帮你写吧。”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清隽有力。
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移动,“高一3班班级公约”几个字很快就写好了,
和旁边的梧桐叶图案配在一起,竟格外和谐。林晚站在旁边看着,阳光从窗户斜进来,
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覆在她的影子上。“好了。”沈知言放下粉笔,转过身时,
不小心碰到了她手里的颜料盘。蓝色的颜料溅在他的校服袖子上,像一朵小小的蓝花。
“对不起!我帮你洗!”林晚慌了,伸手想去擦。“没事,”他拦住她,笑着说,
“回家泡一下就掉了。”他看了看手表,“快六点了,你家远吗?我送你到路口吧。
”林晚的家在学校东边的老小区,要经过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小路。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
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叶子落在他们中间,又被风卷走。“你为什么选理科啊?
”林晚突然问。她记得沈知言的文科成绩也很好。沈知言踢着脚下的石子,
声音很轻:“我妈是物理老师,从小就跟着她看物理书,觉得挺有意思的。”他顿了顿,
转头问她,“你呢?打算选文还是选理?”“选文吧,我喜欢语文和历史,还有画画。
”林晚说,“因为我物理太差了,上次模拟考才考了六十多分。”“没关系,
以后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沈知言很自然地说,“我每天放学后会在教室多待半小时,
你要是有空,也可以过来。”林晚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走到小区门口时,
她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嗯,路上小心。”沈知言站在原地,
看着她走进小区。林晚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那里,梧桐叶落在他的肩膀上,
像一幅安静的画。从那以后,每天放学后,教室里总能看到林晚和沈知言的身影。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画画,他坐在旁边做题,偶尔她遇到物理题不会,他就放下笔,
耐心地给她讲解。有一次,林晚画到一半,抬头时发现沈知言正看着她的画。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是不是画得不好看?”“没有,”他摇摇头,指着画里的梧桐叶,
“这里的光影可以再调一下,会更真实。”他拿起她的画笔,在画纸上轻轻添了几笔。
原本有些僵硬的梧桐叶,瞬间就有了生气。林晚看着他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
投下淡淡的阴影。“你也会画画?”她惊讶地问。“小时候学过一点,后来就专注于数学了。
”他放下画笔,笑了笑,“不过还是没你画得好。”那天之后,林晚的画里,
多了一个清瘦的男生身影。有时是他在做题,有时是他在捡粉笔,有时是他站在梧桐树下,
风拂过他的发梢。这些画,她都藏在画夹的最里面,没让任何人看到。
期中考试前的一个周末,学校组织了一次秋游,去城郊的森林公园。出发时,天空飘着小雨,
林晚没带伞,正站在校门口发愁,沈知言突然把伞递了过来。“我带了两把,给你一把。
”他说。林晚接过伞,发现伞柄还是温的。她跟着他上了公交车,两人坐在最后一排。
雨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风景,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
“期中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沈知言突然问。“还行,就是物理还是有点担心。”林晚说,
“上次你给我讲的那道题,我还是有点没弄懂。”“没关系,等会儿到了公园,
我再给你讲一遍。”他从书包里拿出物理练习册,翻到那道题,“你先看一下题目,
等会儿我们找个避雨的地方。”公园里人很多,他们找了个亭子坐下。
沈知言耐心地给她讲解,偶尔她没听懂,他就换一种方法,直到她点头为止。讲完题,
雨也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亭子外的草地上。“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沈知言提议。两人沿着小路往前走,路边的枫叶红得像火。林晚突然想起什么,
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画夹:“给你看个东西。”她翻开画夹,里面全是关于沈知言的画。
他做题的样子,他捡粉笔的样子,他站在梧桐树下的样子……每一张都画得很认真。
沈知言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张画——画里是秋天的青澄中学,
梧桐叶落满操场,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并肩走在小路上,男生手里拿着一把伞,
女生手里抱着一个画夹。“这是……”他抬头看着林晚,声音有点沙哑。“是我们。
”林晚的脸很红,声音却很坚定,“沈知言,我喜欢你。”风吹过,枫叶落在他们中间。
沈知言愣了几秒,突然笑了,他伸手,轻轻拂去林晚头发上的一片枫叶:“我也是。
”林晚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映着阳光和枫叶,还有她的影子。
那天下午,他们在公园里走了很久。阳光很好,枫叶很红,风很温柔,一切都刚刚好。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时,林晚的物理考了八十七分,沈知言还是年级第一。班会课上,
陈老师表扬他们时,林晚的脸又红了,偷偷看了一眼沈知言,他也正好在看她,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放学路上,沈知言突然停下脚步,
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给你的。”林晚打开笔记本,里面是沈知言写的物理笔记,
字迹清隽,重点都用红笔标了出来。最后一页,他画了一片小小的梧桐叶,
旁边写着一行字:“梧桐叶落时,我们一起去看海。”林晚抬头,看见沈知言的耳朵有点红,
他挠了挠头:“等放寒假,我带你去看海好不好?”“好。”林晚用力点头,
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暖暖的。冬天来的时候,
青澄中学的梧桐叶落光了。林晚和沈知言还是每天一起放学,他帮她补物理,她给他画速写。
偶尔下雪,他们会在操场上走一会儿,脚印叠着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雪花覆盖。
放寒假的前一天,沈知言把一张火车票放在林晚手里:“年初三的票,我们去海边。
”林晚看着火车票上的日期,笑了。窗外的雪还在下,教室里很暖和,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正悄悄规划着一场关于海的约定。年初三那天,
他们一起坐上了去海边的火车。火车开动时,林晚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一点点后退,
沈知言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本物理书,却没怎么看,偶尔会转头,看她一眼。
“在想什么?”他问。“在想去年开学的时候,你捡粉笔的样子。”林晚笑着说。
沈知言也笑了:“我还记得你蹲在公告栏前,把分班名单展平的样子,
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火车走了很久,直到下午才到达海边的城市。走出火车站,
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林晚兴奋地拉着沈知言的手,往海边跑。冬天的海很安静,
蓝色的海水卷着白色的浪花,拍打着沙滩。林晚脱了鞋子,踩在冰凉的沙子上,
沈知言跟在她身后,把她的鞋子拎在手里。“沈知言,你看!”林晚指着远处的海平面,
“太阳要落山了!”夕阳把海水染成了金色,也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知言走到她身边,
轻轻握住她的手:“林晚,以后每一个秋天,每一片梧桐叶落的时候,我都想和你一起过。
”林晚看着他,眼眶有点红,却笑着点头:“好。”海浪拍打着沙滩,风声温柔,夕阳正好。
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握住了整个青春里最珍贵的时光。后来很多年,
林晚都记得那个冬天的海边,记得沈知言掌心的温度,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再后来,
他们一起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一起度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事。
每年秋天,他们都会回到青澄中学,走在那条种满梧桐树的小路上。梧桐叶落在他们肩上,
像当年一样,风一吹,又飘走了,却再也带不走他们之间的约定。因为他们都知道,
梧桐叶落时,他们总会遇见彼此,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
九月的风再次裹着熟悉的梧桐气息,却吹到了南方一所大学的校园里。
林晚拖着行李箱站在文学院门口,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理学院的方向,沈知言正朝她快步走来。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里还提着她最爱的那家桂花糖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一如高中时的模样。“刚帮你问了宿管,女生宿舍在三楼,我帮你搬上去。
”沈知言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指尖触碰到箱子把手时,
林晚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这么多年,他掌心的温度似乎从未变过。
文学院的宿舍是四人一间,林晚的床位靠窗,窗外正好有一棵老梧桐树。她整理床铺时,
沈知言就在旁边帮她挂窗帘,偶尔递过几个衣架。室友们进来时,看到两人默契的样子,
都笑着起哄:“林晚,这就是你高中日记里写的‘梧桐少年’吧?”林晚的脸瞬间红透,
伸手去捂室友的嘴,却被沈知言拦住。他笑着看向室友们:“我是沈知言,
以后林晚在学校有什么事,随时找我。”那之后,大学的校园里总能看到两人并肩的身影。
林晚去图书馆查文学资料,沈知言就坐在她对面做物理实验报告;林晚要去画室画画,
沈知言会提前帮她占好靠窗的位置,还会带一杯热牛奶放在她的画架旁。大一的圣诞节,
学校举办了一场跨年晚会。林晚作为文学院的代表,要在晚会上朗诵一首自己写的诗。
演出前,她在后台紧张得手心冒汗,沈知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围巾。
“外面冷,演出完记得围上。”他把围巾轻轻绕在她的脖子上,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
林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我要是忘词了怎么办?”林晚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沈知言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温柔:“不会的,我在台下看着你,
你就当是在给我一个人朗诵。”晚会开始后,林晚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看向台下,一眼就看到了沈知言——他坐在第一排,手里举着一个小小的荧光牌,
上面写着“林晚最棒”。那一刻,所有的紧张都烟消云散,她流畅地朗诵完了整首诗,
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演出结束后,林晚跑到后台,沈知言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他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刚才特别好,尤其是最后那句‘梧桐叶落时,爱意永不迟’,
我都记在心里了。”林晚接过热咖啡,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里暖暖的。
那天晚上,他们在校园里走了很久,雪花落在梧桐树上,像给树枝裹上了一层白纱。
沈知言牵着她的手,轻声说:“明年秋天,我们再回青澄中学看看吧,
看看那里的梧桐树有没有长高。”林晚点点头,把脸埋进他的外套里,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时光。大二那年,
林晚报名参加了全国大学生文学创作大赛,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写了一篇关于梧桐树下的爱情故事。可就在比赛结果公布的那天,
她却发现自己的作品没有获奖——评委给出的理由是“故事缺乏新意,情感表达不够深刻”。
林晚坐在画室里,看着自己的手稿,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这么多年的努力,好像一下子都白费了。沈知言找到她时,
看到的就是她趴在画架上哭泣的样子。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边,递过一张纸巾。
等林晚哭够了,他才轻声问:“还想不想看看你的作品?”林晚点点头,把手稿递给了他。
沈知言认真地读着,时不时在纸上做着标记。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
看着林晚的眼睛:“你的故事里,有我们的影子,很真实。评委说缺乏新意,
或许是因为我们可以加入一些更特别的细节,比如高中时你画黑板报时,
我帮你扶凳子的那个瞬间,还有我们在海边看日落时,
你说的那句‘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里’。”林晚愣住了,她没想到沈知言会记得这么多细节。
在他的鼓励下,林晚重新修改了自己的作品,这一次,她加入了很多他们之间的真实经历。
三个月后,她把修改后的作品投给了另一个文学杂志,没想到竟然被录用了,
还获得了杂志颁发的“最佳新人奖”。领奖那天,林晚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的沈知言,
忍不住哭了。她说:“如果没有沈知言,我可能早就放弃了。他就像我的光,
在我迷茫的时候,总能给我方向。”台下的沈知言笑着鼓掌,眼睛里满是骄傲。那天晚上,
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酒馆,点了两杯果汁。林晚靠在沈知言的肩膀上,
轻声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好不好?”沈知言握紧她的手,
坚定地说:“好,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而在学业上,
沈知言也并非一帆风顺。大三那年,他参加了一个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为了准备比赛,
他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有时甚至通宵不睡觉。可就在比赛前一周,
他做的实验数据突然出现了问题,所有的努力似乎都要付诸东流。林晚知道后,
每天都去实验室陪他。她帮他整理实验资料,给他带饭,在他累的时候,
还会给他画一张小小的速写,让他放松一下。有一次,沈知言因为数据问题烦躁得抓头发,
林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别着急,我们慢慢找问题,一定会解决的。
”在林晚的陪伴下,沈知言渐渐冷静下来。他们一起重新检查实验步骤,一点点排查问题,
终于在比赛前三天找到了数据出错的原因。比赛那天,
沈知言凭借着准确的实验数据和精彩的答辩,获得了竞赛的一等奖。颁奖典礼结束后,
沈知言第一时间找到林晚,把奖牌挂在她的脖子上:“这枚奖牌,有你的一半功劳。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放弃了。”林晚笑着摇摇头:“是你自己很努力,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那天的夕阳格外美,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梧桐树下,
影子被拉得很长。沈知言牵着林晚的手,轻声说:“林晚,等我们毕业,我就娶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