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蝉鸣里的秘密十六岁的夏天，蝉鸣把空气烘得发黏，
黏得人连呼吸都带着甜腻的窒重。我趴在课桌上午睡，脸颊贴着微凉的数学练习册，
鼻尖萦绕着纸张陈旧的油墨味。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练习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晃得人眼晕。那些光影明明灭灭，像极了我心里那些忽明忽暗的心事。“苏晚，醒醒，
老师来了。”铅笔轻轻戳在胳膊肘上的触感很轻，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搅乱了我的梦。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还在因为那个关于江应的梦境而狂跳——梦里，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
站在香樟树下，笑着揉我的头发，声音清朗：“小丫头，跑慢点，等我一下。”我坐直身子，
胡乱抹了把脸，指尖还带着练习册的凉意，却对上江应含笑的眼睛。他就坐在我斜前方，
转着笔，侧着身子看我，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让他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多了几分朦胧的温柔。“又做什么美梦呢？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戏谑，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我脸颊瞬间烧起来，慌忙低头擦了擦嘴角，其实根本没有口水。“要你管。”我小声嘟囔，
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自己眼里那点藏不住的欢喜，
会像水一样溢出来。江应低低地笑了，胸腔里传来轻微的震动，那笑声像小钩子，
勾得我心里痒痒的。他没再逗我，转回头去听课，笔尖落在笔记本上，
发出规律的“沙沙”声。可我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他的背影。
他的头发是自然的黑色，软软地贴在额前，发尾微微卷曲，风一吹，
就会有几缕不听话地翘起来。校服的领口总是系得很整齐，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一段干净的皮肤，骨节分明。他写字的姿势很好看，手指修长，
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嘈杂的课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像一首只有我能听懂的乐章。我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封面是淡蓝色的，
上面印着几朵细碎的雏菊。我翻开空白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犹豫了很久，
才小心翼翼地写下“江应”两个字。字迹很小，藏在页边的空白处，像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写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仿佛怕惊动了这个名字里蕴藏的光。
这是我喜欢江应的第三年。从初一开始，他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篮球打得好，
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能让看台上的女生尖叫连连；成绩稳居年级第一，每次发成绩单，
他的名字都像一颗星，亮在最顶端；性格开朗，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群朋友，
是那种天生就该活在聚光灯下的人。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生，成绩中游，
性格内向，放在人群里，瞬间就会被淹没，像一粒投入大海的沙。
我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延伸，永不相遇。直到初二那年，
他因为帮老师搬作业本，抱着一摞厚厚的练习册，不小心撞掉了我手里的语文书。
书页散落一地，像被风吹散的蝴蝶。他蹲下来帮我捡，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
我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对不起啊。
”他笑着把书递给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你是初一3班的苏晚吧？我见过你，上次作文比赛你拿了一等奖，写的《梧桐树下》，
很有画面感。”我当时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到他会知道我的名字，
甚至还记得我写的作文。我红着脸接过书，手指紧紧攥着书角，小声说了句“没关系”，
就飞快地跑开了，像身后有猛兽追赶。跑了很远，才敢停下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脸颊烫得能煮熟鸡蛋，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活蹦乱跳。从那以后，我开始刻意关注他。
我像个侦探，收集着关于他的一切信息。我知道了他的生日是三月十七日，
喜欢的球星是科比，讨厌吃香菜，每天下午四点都会去操场打篮球。我会绕远路，
从操场的围墙外经过，偷偷看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投篮，看他进球后扬起手臂的样子，
看他和队友击掌时的笑容。我会在他常去的书店里假装偶遇，他看篮球杂志，
我就拿起一本诗集，假装看得津津有味，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追着他的身影。
我会把他无意中说过喜欢的歌，下载到mp3里，单曲循环到深夜，
直到每一句歌词都刻进心里。高二分班，我抱着一摞书，站在公告栏前，心脏砰砰直跳。
当我在1班的名单里看到“苏晚”和“江应”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时，
差点高兴得叫出声来。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和他分到了同一个班，而且还是斜前后桌。
我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是命运的垂青。可真正靠近之后，我才发现，
那份喜欢变得更加汹涌，也更加卑微。他对我很好，好到让我产生错觉。
会在我忘记带笔的时候，默默递过来一支黑色的水笔，
笔杆上还带着他的温度；会在我数学考砸的时候，皱着眉把我的卷子拿去，耐心地给我讲题，
一遍不懂就讲两遍，直到我听懂为止；会在下雨天，把伞塞给我，说自己家离得近，
跑回去就行，然后自己淋着雨冲进雨幕，背影被雨水浇得透湿。可他对别人也很好。
他会帮力气小的女生搬沉重的练习册，会给跟不上进度的男生讲题，
会和朋友们勾肩搭背地去食堂吃饭，笑声传得很远。他的好，像阳光一样，普照众生，
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专属。就像现在，下课铃一响，他就被一群男生围了起来，
讨论着下午的篮球赛。他笑得很开心，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闷闷的，堵得慌。“发什么呆呢？走，去买冰棍吃，今天天气热死了。
”同桌陈佳佳推了推我，把我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出来。我摇了摇头，“不了，你去吧。
”陈佳佳看了我一眼，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江应的方向，了然地笑了笑，
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又在看江应啊？我说苏晚，你都喜欢他三年了，什么时候才表白啊？
再不说，黄花菜都凉了。”“别胡说。”我赶紧捂住她的嘴，脸颊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我没有。”“还说没有？”陈佳佳掰开我的手，笑得更得意了，“你看他的眼神，
都快黏在他身上了。喜欢就去说啊，不然等他被别人抢走了，你哭都来不及。”我低下头，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掩去了眼底的失落。我也想表白，可我不敢。我害怕被拒绝，
害怕连现在这样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偶尔能被他注意到的朋友都做不成。我更害怕，
我的喜欢会给他带来困扰，让他觉得负担。上课铃再次响起，
江应和那群男生勾肩搭背地走回教室，他坐下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我的橡皮。
橡皮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他的脚边。他弯腰捡起来，指尖捏着橡皮的一端，递给我，
嘴角带着浅笑：“小心点，别再掉了。”“谢谢。”我接过橡皮，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几乎听不见。我把橡皮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点属于他的余温。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翻开了课本。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温柔得像一幅画。我看着他，心里默默地想：江应，再等等我，等我变得更好一点，
等我有勇气一点，等我觉得自己配得上你的光一点，我一定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喜欢了很久很久。第二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大学四年，我和江应在同一个城市，
却不同的学校。距离没有冲淡我对他的喜欢，反而像酿酒一样，
让那份思念在时间的发酵下变得更加浓烈，更加醇厚。我们会偶尔联系，
他会在微信上告诉我他学校的趣事，比如哪个教授的课特别无聊，哪个食堂的饭菜特别好吃。
我会和他分享我遇到的麻烦，比如论文写不出来，考试挂了科。放假的时候，
我们会约出来一起吃饭、看电影，像高中时一样，并肩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只是身边少了那群吵闹的同学。他身边的人换了又换，有温柔可人的学妹，
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有才华横溢的学姐，弹得一手好钢琴。每一次，
他都会很坦诚地告诉我他恋爱的消息，语气轻松，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我，
只能隔着手机屏幕，笑着打出“恭喜”两个字，心里却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疼。
我记得有一次，他和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约我出来喝酒。
我们坐在学校附近的小酒馆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略带疲惫的脸。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话很少，只是偶尔会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我坐在他对面，
安静地陪着他，心里既心疼他的难过，又有点卑劣的窃喜——至少，
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苏晚，”他突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有泪水在里面打转，
“你说，为什么真心付出，却总是得不到回报呢？”我看着他，喉咙发紧，
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我想说，因为你付出的真心，给错了人。可我不能说，
我只能默默地递给他一张纸巾，声音沙哑：“别难过了，总会遇到对的人的。”他接过纸巾，
擦了擦眼睛，勉强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还是你好，苏晚。不管我遇到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