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被两个师兄拖着，像扔一条破麻袋。扔出了青云宗的山门。
一块脏兮兮的木牌掉在我脚边，上面刻着两个字：废徒。沉重的石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
山里的云雾，山里的空气，都和我再没关系。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
在山下的水泥路上，像个天大的笑话。“嘀——嘀——”刺耳的声音让我脑袋发懵。
一团巨大的铁家伙擦着我的身体开过去，卷起一股尘土和热浪。那味道很冲，是烧过的臭油，
还有一股焦糊的胶皮味。山上没有这个。师父说，山下是污浊的凡人世界，灵气稀薄，
人心叵测。我看着那铁家伙屁股后面冒出的黑烟，觉得师父说得对。我叫方澈。
青云宗第二百七十一代弟子，现在是弃徒。师门修的是吞吐天地灵气，凝练金丹大道。
我修的是《万物生息炼丹法》。这法门不求灵气，只求万物本身的一点“生机”。
师父说我走了歪路，不务正业，是炼丹炼傻了。师兄们也笑我，说我炼出的丹药，
不能增进修为，不能御剑飞天，只能给山下的凡人治点头疼脑热，简直是修仙界的耻辱。
今天，他们把我赶了出来。我身上除了这件道袍，只有三样东西。一个用了十年的小药炉，
巴掌大小，黑乎乎的。一本用兽皮包着的《万物生息炼丹法》手抄本。
还有三颗我新炼的“清心丹”，能提神醒脑，本来是想献给师父，
让他别再为宗门事务烦心的。现在看来，用不上了。我把一颗丹药放进嘴里。
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化开，路上的燥热和心里的烦闷，都消散了些。
我沿着这条又硬又平的“马路”一直走。走了多久，我不知道。天黑了，又亮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在路边看到一种红色的果子，长在矮矮的树丛里，摘下来闻了闻，没毒。
我吃了几个，酸酸的，不顶饿。又走了很久，我看到了城。很高很高的房子，
比宗门里最高的藏经阁还要高。房子外面挂着亮晶晶的皮，晚上会发光，
上面还有会动的人影。街上的人很多，他们走路很快，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会发光的小牌子，低着头，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他们的衣服很奇怪，
五颜六色。我的道袍在这里，比笑话还可笑。路过一家店，隔着透明的墙，
我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是烤熟的麦子和肉。我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师父说，
山下处处都要用钱。一种印着人头的纸，或者是一种圆圆的金属片。我没有。
我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靠着冰冷的墙壁。夜里的风很凉，我把小药炉抱在怀里，
那上面还有我炼丹时留下的余温。我的道，真的错了吗？
《万物生息炼丹法》的总纲里写着：道法自然，万物有灵，生机不绝，可炼天地。
错的不是我。是他们不懂。我正想着，头顶上方一面巨大的发光墙壁上，画面一变。
出现一个面色枯槁的老人。他躺在白色的床上，身上插着很多管子。
一行大字出现在他旁边：海城首富雷万钧，身患绝症，悬赏十亿，寻求一线生机。
十亿是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线生机”是什么意思。他的生机，正在快速流逝。
像一盏快要烧干的油灯。而我的丹药，恰好可以为他添油。我站了起来，拍了拍道袍上的灰。
去试试。为了钱，为了买药材。也为了证明，我的道，没有错。2找到雷万钧的家，
比我想象中要难。海城太大了。房子像森林里的树，一棵挨着一棵，分不清哪是哪。我问路。
第一个人看了我一眼，像是看疯子，摇摇头就走开了。第二个人指着手里的发光小牌子，
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第三个是个老婆婆，提着一篮子菜。她很和善，
告诉我雷家住在“云顶山庄”，离这里很远，要坐一种叫“公交车”的铁家伙才能到。
她还给了我一个馒头。馒头是冷的，但很软，有麦子的香甜。这是我下山三天，
吃过的最像样的东西。我跟老婆婆道了谢，她摆摆手，说出门在外不容易。我按照她的指引，
找到了一个挂着牌子的亭子。很多人在这里排队，等着铁家伙过来。轮到我的时候，
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拦住了我。“投币，或者刷卡。”他指着一个铁箱子说。我摇头。
我没有钱。他很不耐烦地挥手，让我下去。后面的人开始抱怨。我只好退到一边。
看着一辆辆铁家伙开走，我心里有点急。雷万钧的生机流逝得很快，
从那发光墙壁上的样子看，他撑不了几天。我决定用走的。太阳升起，又落下。
我饿了就找些能吃的野草果腹，渴了就喝公园里浇花的水。两天后，我终于走到了云顶山庄。
这里和城里不一样。房子不再拥挤，每一栋都隔得很远，藏在绿色的树林里。
空气也好了很多，虽然比不上青云宗，但至少没有那股烧油的臭味。
雷家的房子是最大的一栋。在半山腰上，门口有两只巨大的石狮子，
和我宗门山门口的差不多威风。黑色的铁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
站得笔直，像两根木桩。我走上前去。“我找雷万...钧。”我把那个名字念了一遍。
其中一个男人瞥了我一眼，眼神很冷。“有预约吗？”他问。我不知道什么是预约。
“我能治他的病。”我说。这话一出口，两个男人都笑了。不是大笑，
是那种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带着嘲讽的笑。“小子，这几天来这里说这句话的，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左边的男人说，“有号称神医的，有自称活佛的，
还有拿着祖传秘方来的。你算老几？”“你是哪家医院的？哪个门派的？
”右边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我，“看你这身打扮，唱戏的？”我没理会他们的嘲笑。
“我不是医生，也不是唱戏的。”我平静地说，“我叫方澈，是个炼丹的。”“炼丹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得更厉害了，“炼长生不老药的？那你怎么不先给自己来一颗？
”“我炼的丹，能救命。”我认真地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左边的男人不耐烦地挥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再不走，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进去。但我也不能走。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右边的男人见我不走，脸色沉了下来。他从腰间拿出一根黑色的短棍，按了一下，
短棍“滋”地一声伸长，顶端还冒着蓝色的电火花。“最后一次警告，滚。”我皱了皱眉。
这东西上面有微弱的雷电之力，虽然伤不了我的根本，但打在身上肯定不好受。就在这时，
大门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脸上全是汗。“快！快去备车！通知第一医院，就说雷先生心跳骤停，
我们正在用除颤仪，但情况很危险！”他冲着两个黑衣男人大喊。两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也顾不上我，立刻拿起一个像小砖头的东西放在嘴边大声说话。我心里一动。心跳骤停？
那就是生机之火，马上就要熄灭了。不能再等了。3机会稍纵即逝。
我趁着两个黑衣男人手忙脚乱，身子一矮，像只狸猫，从他们中间的空隙钻了过去。“喂！
你干什么！”他们反应过来，立刻转身追我。但我已经冲进了那扇打开的铁门。院子很大，
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中间有一个喷着水的水池。一栋白色的三层小楼，
门口停着好几辆我叫不出名字的铁家伙。我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冲向那栋小楼。
身后传来怒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我推开虚掩的大门，
一股浓烈的药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客厅里挤满了人。有穿白大褂的，有穿西装的，
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家人的女人，个个面色焦急，围着一个方向。客厅中央，
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病房。各种各样闪着灯的奇怪仪器，发出“滴滴”的响声。
雷万钧就躺在中间那张床上。他的样子比我在发光墙壁上看到的还要糟糕。面如金纸，
嘴唇发紫，胸口盖着一层白布，完全没有起伏。一个医生正拿着两块铁板，按在他的胸口。
“加大剂量！360焦耳！充电！”“滴——”随着一声大喊，
雷万钧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又不动了。旁边一台仪器上，一条绿色的线，
变成了一条直线，并且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不行！还是直线！”“肾上腺素！快！
”整个房间乱成一团。一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妇人，当场就哭瘫了下去。
没人注意到我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条直线上。我知道，再晚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