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V888包厢的江先生点名要你服务。”
经理尖锐的声音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林微的耳膜。
林微正在后台补妆，闻言，握着口红的手猛地一僵，口红在唇边划出一道刺眼的红痕。
江先生……
她来这“金碧辉煌”会所三个月，从没听说过有哪位贵客姓江。
但这个姓氏，却像一道刻在骨血里的烙印，让她心脏骤然紧缩，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哪个江先生？”她听到自己声音干涩得发颤。
经理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兰花指点着她的额头：“你管他哪个江先生！总之是咱们惹不起的贵客，连老板都要亲自作陪。点名要你，是你的福气，赶紧把那张哭丧脸收起来，给我打起精神！”
林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江倒海的恐慌。
不会的，不会是他。
江城那个穷小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一晚消费抵得过他一年薪水的地方？
一定是她想多了。
她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僵硬却妩媚的笑，仔仔细细地整理好身上那件紧窄的旗袍，开叉快到大腿根，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也充满了廉价的诱惑。
三年前，她就是穿着亲手改制的旗袍，在大学毕业典礼上，惊艳了所有人，也让江城看得移不开眼。
可现在，这身衣服只是她的工作服。
V888包厢的门是沉重的梨花木，雕着繁复的祥云纹，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林微推开门，奢华的水晶灯光刺得她眼睛一眯。
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主位上，一个男人被众人簇拥着，身形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但那道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冰冷、锐利，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瞬间将她凌迟。
林微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
是……他。
真的是江城。
他变了。曾经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笑容干净得像清晨阳光的少年，如今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手腕上是她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腕表。他的轮廓更深邃，眉眼间的青涩褪尽，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矜贵。
他就像一个君王，漠然地审视着闯入他领地的蝼蚁。
而那个曾经嘲笑江城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富二代马哲，此刻正点头哈腰地站在江城身边，谄媚地笑着：“江少，您看，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林微。我们学校当年的系花，现在在这儿可是头牌，一般人想见都见不到呢！”
说着，马哲一把将林微拽到江城面前，油腻的手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语气轻佻：“微微，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江少倒酒啊！”
林微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她看着江城，那个她爱了四年，又被她亲手推开的男人。
她还记得分手那天，他通红着眼，卑微地拉着她的手：“微微，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
“江城，我等不了了。我爸公司破产，我妈等着钱做手术。你能拿出五十万吗？不能就别再纠缠我。”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马哲的宝马车。
她以为，他们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
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难堪的场景。
江城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却像冰碴子，字字扎心。
“马哲，你的品味还是这么差。”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包厢每个人的耳朵里，“这种货色，也配叫头牌？”
马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地笑道：“江少说的是，说的是。”
他转头，狠狠瞪了林微一眼，压低声音怒斥：“你他妈是死人吗？还不快点让江少满意！”
林微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死死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在这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拿起桌上那瓶价值六位数的黑桃A香槟，手抖得不成样子。
“江少，”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蝇，“我给您倒酒。”
江城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林微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江城忽然笑了。
那笑意不达眼底，带着残忍的玩味。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面。
“跪下，”他淡淡地说，“给我倒酒。”
“轰”的一声，林微的脑子炸开了。
整个包厢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马哲更是兴奋得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微跪地求饶的下贱模样。
跪下？
他让她跪下？
林微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城，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男人，现在却用最羞辱的方式，践踏着她仅剩的尊严。
她的膝盖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弯曲。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江城……”她声音哽咽，“你一定要这样吗？”
江城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林小姐，”他刻意疏离的称呼像一把刀，“我们很熟吗？还是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一旁的马哲见状，立刻跳出来唱白脸，推了林微一把：“你他妈装什么清高！江少让你跪是给你脸了！你知不知道江少是什么身份？他一句话就能让你在榕城彻底消失！赶紧的，别扫了江少的兴！”
林微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看着江城那张冷漠到极致的脸，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呢？
从她为了钱抛弃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所有资格。
她缓缓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
为了躺在病床上，每天都在烧钱的母亲，为了那个早已支离破碎的家……她没有选择。
“扑通”一声。
林微的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那一刻，她听到了自己尊严碎裂的声音。
她颤抖着双手，高高举起那瓶昂贵的香槟，仰着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沙发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卑微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江少，请您……喝酒。”
金黄色的酒液，伴随着细腻的气泡，缓缓注入晶莹剔透的酒杯。
就像她此刻流下的，屈辱的眼泪。
江城终于抬眼看她。
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寒冰。
他看着她跪在自己脚下，看着她那张泪痕交错的脸，看着她曾经骄傲的眼眸里只剩下绝望和麻木。
他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年。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再见到她时，要如何报复她的背叛。他要让她尝遍他曾经受过的苦，要让她为当初的选择后悔莫及。
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快感，只有一片空洞的荒芜和尖锐的刺痛。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酒不错。”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赏你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支票簿，随手写下一个数字，撕下来，轻飘飘地扔在林微的脸上。
“十万。够你今晚的辛苦费吗？”
支票轻飘飘地落下，像一片雪花，却带着千斤的重量，砸在林微的心上。
“不够的话，可以再加。”江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毕竟，我很好奇，你林大小姐的尊严，到底值多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