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到苏晚身边,伸手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确认温度正常后,才松了口气,嗔怪道:“你这孩子,向来身子骨弱,偏生爱跟自己较劲。
先生的课若是实在枯燥,跟娘说便是,何苦要冒雨躲去假山?”
苏晚顺势挽住母亲的胳膊,将脸颊轻轻贴在她微凉的衣袖上——这触感真实得让她鼻尖发酸。
前世母亲为了护她,被苏柔设计陷害,最终在冷院郁郁而终,临死前还攥着她的手,念叨着“晚晚要好好活着”。
“娘,我知道错了。”
她声音软下来,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撒娇,“往后我定乖乖听先生的话,再不惹您生气了。”
柳氏被她逗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就知道哄娘开心。
你呀,性子太首,藏不住心思,往后在府里可得多留个心眼。”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扫过门外,压低声音补充道,“你爹近日总夸柔儿懂事,你虽为嫡女,也别总想着硬碰硬,凡事多忍让些,总归是姐妹。”
苏晚心中一凛。
她知道母亲的顾虑。
父亲苏承宗向来重利轻情,庶母王氏又惯会装柔弱扮可怜,苏柔更是从小就懂得用乖巧懂事讨父亲欢心。
前世母亲便是怕她吃亏,才总劝她忍让,可这份忍让,最终却成了苏柔得寸进尺的资本。
“娘放心,我懂的。”
苏晚抬起头,眼底没了往日的莽撞,多了几分沉静,“只是姐妹之间,也该有个分寸,总不能让真心待我的人受了委屈,您说对吗?”
柳氏微微一怔,看着女儿眼底陌生的清亮,竟觉得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正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伴随着苏柔温软的声音:“姐姐醒了吗?
我炖了些冰糖雪梨,想着给姐姐润润嗓子。”
话音未落,身着水绿色襦裙的苏柔便端着一个白瓷碗走进来。
她梳着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眉眼弯弯,看上去温顺又无害,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姐姐,你可算醒了,昨日听闻你淋雨发热,我担心了一整夜呢。”
苏柔将瓷碗递到苏晚面前,语气里满是关切,“这是我亲手炖的,你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苏晚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雪梨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冰糖香——前世她病中,苏柔也是这样端来一碗冰糖雪梨,她毫无防备地喝了,却不知里面被加了凉性的草药,导致她病情反复,错过了与顾昀的约定。
这一世,她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苏晚没有接碗,只是浅浅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多谢妹妹费心,只是我刚醒,胃口还浅,这雪梨就先放着吧。”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柔微微发白的指尖上,又补充道,“妹妹手这么嫩,炖了许久的汤吧?
快坐下歇歇,别累着了。”
苏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往日里要么对她不理不睬、要么首接冷言相对的苏晚,会突然这般“温和”。
她攥紧了手中的瓷碗,指尖泛白,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笑道:“姐姐客气了,能为姐姐做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柳氏看在眼里,只当是姐妹俩关系缓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叮嘱了苏晚几句要好好休息,便起身准备离开:“你们姐妹俩聊,娘去前院看看你爹回来没有。”
待柳氏走后,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苏柔放下瓷碗,眼神里的温顺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审视:“姐姐今日瞧着,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
苏晚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窗台上的瓷瓶,抬眸看向苏柔,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
哪里不一样了?
是我病了一场,脑子变清醒了,还是妹妹看我的眼光,从来就没准过?”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苏晚脸上,明明是温和的光,却让苏柔莫名觉得心慌——眼前的苏晚,好像突然变成了一把藏在锦缎里的刀,看似柔软,却藏着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