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堕落人生（下篇）
口袋里的两毛钱攥得发烫，这是林雨晴藏在米缸里准备买盐的钱。
路过牌友老张家的小卖部，几个熟人正在门口搓麻将。
"哗啦啦"的洗牌声传来，张小川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诶，小川！
"老张冲他招手，"来一把？
保你今天手气旺！
"张小川死死攥住口袋里的钱，加快脚步。
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不是因为天热，而是在跟骨子里的赌瘾做斗争。
"你小子装什么清高？
"老张在身后喊道，"昨晚输光了怕老婆管是不是？
来来来，哥儿几个借你点钱玩！
""滚！
"张小川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呦，这是撞邪了？
昨晚还跪在地上求老子借钱呢！
"张小川的脸涨得通红。
他想起来了，昨晚自己确实在老张面前下跪，就为了借五块钱再赌一把。
那副嘴脸，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供销社里人头攒动。
张小川挤到报刊柜台前，递上两毛钱："劳动日报，最新的。
""哟，张师傅今儿个看起报纸来了？
"售货员打趣道，"昨晚不是还在牌桌上嚷嚷着要发财吗？
"张小川低着头不吭声。
在这个小镇上，他赌鬼的名声早就传遍了。
前两天还在供销社门口被高利贷的人堵住，当着众人的面扇耳光，他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
拿着报纸往回走，路过一家副食店。
橱窗里摆着几包白糖，标价六毛一斤。
张小川站住了，他记得林雨晴很爱吃糖，每次吃饭都要偷偷放一小块在嘴里。
但自从他染上赌瘾，家里连盐都买不起，更别说糖了。
"等我中了彩票，"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雨晴天天吃糖。
"回到家时，林雨晴还在院子里洗衣服。
看见他手里的报纸，不由得愣住了："川川老公，你真的去买报纸了？
""嗯。
"张小川点点头，在台阶上坐下来。
林雨晴战战兢兢地凑过来："那个...老张他们没找你麻将？
""找了，被我骂走了。
""啊？
"林雨晴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真的拒绝了？
"张小川抬起头，看见妻子眼中难掩的惊喜。
这个被他伤害了无数次的女人，只要他稍微做出一点改变，就会露出这样期待的眼神。
"雨晴，"他轻声说，"我发誓这次是真的要改。
""可是..."林雨晴咬着嘴唇，"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结果又去借了高利贷...""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林雨晴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生怕你又去赌钱，生怕那些讨债的人来砸门！
雯雯都瘦了一圈，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你知道吗？
"张小川低下头。
他当然知道，上个月借的五十块高利贷，利滚利己经变成了一百多。
讨债的人天天堵在门口，林雨晴被吓得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给我一次机会，"他哑着嗓子说，"就一次。
"林雨晴怔怔地看着他。
阳光下，她的脸庞依然那么美，但眼角己经有了细纹，本该丰润的脸颊也凹陷下去。
这些都是拜他所赐，这个爱赌如命的男人，用短短几年时间就把一个花一样的姑娘折磨成了黄脸婆。
"咚咚咚！
"院门被人拍得山响。
"开门！
张小川你个王八蛋在不在家？
"林雨晴脸色煞白："是...是高利贷的人！
"张小川站起来："我去应付。
""不行！
"林雨晴拉住他的袖子，"上次他们差点把你打死！
""放心，"张小川轻声说，"这次我不会再跪着求他们了。
"院门被踹开，冲进来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为首的叫三哥，是镇上地下钱庄的打手头子。
"他妈的，张小川，你还真能躲！
"三哥一脸狞笑，"欠债不还，是不是想好怎么死？
""三哥，"张小川挡在林雨晴身前，"再给我几天时间。
""几天？
"三哥冷笑，"老子听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今天要么还钱，要么就把你婆娘带走抵债！
""你敢！
"张小川怒吼。
"呦呵？
"三哥眯起眼睛，"长能耐了？
忘了前天是怎么给老子下跪的？
"张小川攥紧拳头。
他记得很清楚，前天自己跪在供销社门口，任由这帮人扇耳光，就为了多宽限几天。
那时候的他，己经被赌瘾磨去了最后一点尊严。
"三哥，我...""砰！
"院门又被人踹开。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张小川，欠老子的钱是不是不想还了？
"林雨晴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完了...是...是黑皮..."黑皮是另一个放高利贷的，比三哥更狠。
上个月张小川在他那里借了二十块，现在本利加起来要还西十多。
"都他妈别吵吵！
"黑皮挥舞着钢管，"今天要么还钱，要么就把这破房子抵债！
"张小川看了看身后破败的平房。
这是林雨晴的娘家房子，老人临终前留给女儿的唯一遗产。
要是再被他赌掉了，林雨晴和雯雯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你们给我记住，"他咬牙切齿地说，"过两天，我一定把钱还上！
""呵呵，"三哥冷笑，"你拿什么还？
工资不是早就被你赌光了？
""就是，"黑皮挥舞着钢管，"除非你去偷去抢，不然上哪弄那么多钱？
"张小川握紧了报纸。
他知道，只要等到明天晚上彩票开奖，就能拿到五千块奖金。
到时候，不但能还清债务，还能让妻女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在，他必须先拖住这帮人。
"三哥，黑皮哥，"他硬着头皮说，"你们也知道我是什么德性，这次要是骗你们，天打五雷轰！
""放屁！
"三哥啐了一口，"你这种***，发誓都不带草稿的！
""你们要是不信，"张小川咬牙道，"就在这守着。
我要是明天拿不出钱，你们把我腿打断都行！
"三哥和黑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狐疑。
他们还真没见过张小川这么硬气的时候。
往常这家伙见了他们，不是下跪就是装疯卖傻。
"行啊，"三哥狞笑道，"那老子就给你一天时间。
要是明天这个时候还拿不出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打断你的腿都是轻的！
"黑皮补了一句。
等这帮人走后，林雨晴才颤抖着站起来："川川老公，你...你是不是又想去赌博？
""不是。
"张小川摇头，"这次我真的有办法。
""你骗谁呢！
"林雨晴突然歇斯底里地哭起来，"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让你赌光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是不是又想去偷东西？
你..."张小川一把抱住她："相信我，就这一次。
""我不信！
我再也不信了！
"林雨晴拼命挣扎，"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天天担心你会不会把房子赌掉，会不会被高利贷的人打死！
雯雯都快被你逼疯了，连做梦都在哭！
我...""对不起..."张小川紧紧抱着妻子，任由她捶打。
"你每次都说对不起！
可是有什么用？
"林雨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知道镇上人怎么说我吗？
说我是赌鬼的老婆，是个不要脸的***！
雯雯在学校被人欺负，都不敢告诉我们..."张小川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些痛苦的过往，在上一世他都视而不见。
首到临死前，他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
"雨晴，"他哽咽道，"这一次我要是再骗你，就让我...""别发誓了！
"林雨晴捂住他的嘴，"我不想再听誓言了，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远处传来放学的***。
张小川知道，雯雯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个被他伤害得最深的女儿，现在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恐惧。
但是没关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等到明天晚上彩票开奖，一切就都会改变。
这一世，他一定要当个好丈夫、好父亲！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