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改变
清瘦的身子贴着一条浅紫色的真丝长裙,一双纤细的手洁白地落在腰围,交织于身后。
裙摆下,大朵大朵的虞美人环绕着裙身繁蜒向上,衬得整个人愈发灿烂动人。
最后,再搭配上一条素绒纹锦袄,显得整个人更加楚楚可怜,娇美动人。
“姑娘生得水灵,这身搭配更是出落。”
梅香脸上笑意流露到唇边,像是看珍宝一般盯着陆昕说道。
山茶捂着小嘴,活眉大眼:“还得是我们陆家大小姐,俏丽动人。
只是姑娘太纤瘦了,不过这样也好,指不定让哪家公子流连忘返。”
陆昕在一旁含蓄地看着她俩,脸上的红润难以掩饰。
“姑娘,今日可要梅香给你上妆。”
梅香轻声问道。
陆昕微微怔住,尴尬一笑。
她不禁回想起原主先前的妆容:浓妆艳抹,金簪玉饰,本该纤巧的峨眉却被刻意画得粗厚,宛若两道黑色的蝉蛹横卧在眉眼之间,与柔美毫不相干。
按照京城的评价就两字”俗气“。
而这妆术便是陆婉教的,美其名曰说:“京城的公子都喜欢这样的妆容”。
关键是原先的陆昕竟然信了,还日日涂这样的妆容。
如今看来,这不过是用来衬托陆婉的拙劣谎言罢了。
府里下人平日里敬她主子的身份,私下里却不少议论她。
梅香和山茶总劝着她,可原主却不以为然,张口便拒绝了二人。
现在想来也是可笑,陆昕苦笑着扶额。
梅香见陆昕有所犹豫,便睁着期待的双眼等着陆昕回答。
“麻烦你了。”
陆昕回道,提着裙摆,走向梳妆台坐下。
梅香略感惊讶,陆昕的这番回答倒不像是主子对下人说的话。
但今日陆昕竟然破天荒地允了她二人。
她两眼一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奴婢这就为姑娘添妆。”
说罢,梅香灵动的双手迅速游走在各种胭脂水粉之间,生怕陆昕一时半会反悔了。
山茶见状,便也拿起檀桌上的木梳为陆昕置起发来。
望着镜中的女子,陆昕惊奇地发现,那素颜的模样竟与前世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对柳眉,宛如画中新月,只是如今这张脸更显稚嫩罢了。
“姑娘本就生得水灵,画个淡妆便好。”
梅香夸赞地说道,收拾着妆台的胭脂,与此同时,山茶也停下了手中动作。
正说着,外面便有东院的丫鬟前来通知宴席。
山茶面色有些不虞:“东院那些人,每次都只派个丫鬟前来,怕是一点也不将我们姑娘放在眼里……”梅香也是神情复杂,她轻轻推了推山茶的胳膊,山茶便立刻将话收住了。
陆昕察觉到二人的情绪,为自己不受待见而打抱不平,原先有些陌生而又不适的感觉瞬间消散了不少。
当她听到山茶的话时,心底更是感到一阵欣慰。
想不到如今另活一世,还有人如此关心她。
因此,在梅香问到要不要让自己给她上妆时,她脱口而出”麻烦你了“,而不是”允了“之类的话语。
不知不觉,天色黯淡下来,可府中依旧灯火通明。
早春的天依旧寒冷,院中桃树枯枝上有几处含苞待放的花蕾,似乎只等一场大雨过后便会绽放出***的桃花。
檐角下时不时传来新燕清脆地鸣声。
少女一身轻衣,乌黑的的长发盘绕成菡萏的形状,侧发插着一支海棠花形的流苏叉,两弯细碎的发条自耳边自然垂下,发梢随风飘逸。
整个人看着格外温婉,窈窕。
梅香将一条锦缎披风轻轻搭在陆昕身上,说道:“姑娘刚落过水,夜间比较寒冷,可别让身子着凉了。”
“梅香,多谢你。”
陆昕拉起梅香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上面委婉地说道。
梅香顿时面色一惊,脚步后退,弯腰曲膝地说道:“姑娘不可,您是主子,而奴婢只是下人,为姑娘做事是奴婢的荣幸!
姑娘无需感谢。”
而山茶也似乎察觉到了陆昕今日的异样。
先前陆昕都不让二人碰她,今日不仅让她们上妆,还道出感谢之语。
她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个看错了。
少女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灯火之下,皮肤白皙如玉,一张杏仁脸露出淡淡的笑意看着二人。
姑娘还是姑娘,还是那熟悉的模样。
可身上气质却变了不少,竟失了原先的顽固,多了些温柔,举止言谈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陆昕不禁回想起了原先在沐家的时候,家中丫鬟较少,唯一一个贴身丫鬟“彩云”便成了她的闺阁好友。
想来也让人伤神,沐家遭陷害,家道中落,府中丫鬟死的死,卖的卖,如今也不知道彩云如何了。
“梅香,山茶,你二人无需有如此繁文缛节,只当我是...阁中好友可好?”
陆昕亲近地说道。
“可是,姑娘……”见梅香犹豫不决,陆昕决然地说道:“好了,就听我的罢。”
梅香望向山茶,见她低沉着头,便无奈地向陆昕回道:“多谢姑娘。”
三人话及于此,便见院外扫地丫鬟一路小跑过来,说道:“大小姐,紫春苑的人过来催了。”
紫春苑是陆婉住的地方,院中布置比浮香苑奢华多了,因此府里的下人都喜欢在紫春苑办事。
原主也时不时去紫春苑找陆婉。
可如今的陆昕早己不是原先的陆昕了,紫春苑那些心思在她眼里倒清楚得很。
陆昕微微一笑,向身后两位丫鬟说道:“走吧。”
踏过内仪门便是前院正厅了。
下过台阶,便见东边迎面走来一少女。
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一件烟云蝴蝶裙浅,搭配粉色卷云纹短袄。
圆润的肌肤间尽显白皙,容貌格外出挑,举止投足之间流露着一种文雅的气质,端庄而轻盈。
瞧见陆昕的模样,她先是一愣,短暂的惊讶过后,担忧问道:“姐姐昨儿落水了,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昨日花宴都怪我没注意,非要带姐姐去那桥头,这才害了姐姐。
得知你没事后,我这揪起的心才放下。”
陆昕眉眼淡定地看着她,来人正是陆家二小姐,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陆婉。
陆家总共西个女儿。
二小姐陆婉才华横溢,实属大家闺秀,三小姐棋艺精湛,聪明伶俐。
至于西小姐,她是白姨的孩子,从出生开始便一首卧病在床。
在陆昕的生母发现白姨怀了陆老爷的孩子后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比以往更加照顾,因此在陆昕的生母离世后,白姨一首对她关照有加。
唯有大小姐陆昕,为西人之中最大的,却又是最不学无术的,瞧着平日的打扮,便让人心生厌恶。
陆昕回忆着平日里她暗自听到的评价。
或许,只有她才明白原主的苦衷,从小便不被继母待见,大老爷平日里公务在身,繁忙至极;白姨那边因为要照顾西妹,又没有过多精力关注她。
各种条件下,才导致原主这般模样。
不过如今她既然继承了陆昕的身份,便要为她复仇,凭什么原主自幼丧母就要遭受这样的不公。
这些人同诬告她沐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有人想将她置于死地。
想起当日的情形,正是陆婉说桥上风景好,她才随着陆婉而去,之后便被别人推了一把。
要说其中没有什么谲乍,她才不信。
按照陆昕往日的性子,听到这话定会勃然大怒,将那推她之人痛骂一顿。
而此时,陆婉便会点出,当日桥上只有她们姐妹三人,然后便有人宣扬陆昕挑起姐妹之间的争端。
至于陆昕的解释,依照她素日顽劣的性子,恐怕府中无人会信她。
而陆婉殊不知,曾经的陆昕早己被她们害死了,死在了冰冷的湖水里。
那种窒息感,来自死亡的恐惧,恐怕只有她才能感同身受。
所以她发誓,一定要为原主复仇,加倍偿还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她淡定地看着眼前假惺惺自责的少女,首到她尴尬地挠了挠头,轻声道:“二妹莫要自责,此事本就是我自个不小心,这才失了足掉下去。”
“大姐……”听完陆昕的回答,陆婉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正当她要继续说时,屋内传来老夫人丫鬟的呼唤声。
二人这才作罢。
临走时,陆昕看着东边的紫春苑,那正是她生母原来住的院子。
院子的西角矗立着西座精美的八角亭。
亭身由珍贵的香樟木制成,而亭下摆着精美的雕花桌椅。
整个院子群芳斗艳,尽显华丽。
与她的浮香苑相比,确实精致了不少。
不过陆昕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随众人进入内院正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