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稷下夜谈
林渊攥着孔雀翎毛穿过永巷，衣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藏在靴筒里的青铜匕首——那是他今早从杂役房梁上摸来的，刀刃还带着锈迹。
公子扶苏居所的稷下学宫灯火通明，朱漆大门上的饕餮纹在摇曳的光影里张牙舞爪，倒像是在嘲笑他这个闯入者。
"先生请进。
"守门的谒者见他递上孔雀翎毛，抬手时露出袖口的玄色云纹，竟是蒙恬亲卫的暗记。
林渊心头微动，踏过门槛的瞬间，听见屋内传来竹简碰撞的脆响。
扶苏正立在沙盘前，素色深衣上的十二章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沙盘上垒着微缩的函谷关与渭水，七盏油灯照着他眉间的忧虑："先生可知，父皇近日对卢生越发深信不疑？
"话音未落，屏风后转出个披甲之人，玄铁护腕在灯下泛着冷光——正是蒙恬。
"杂役敢在陛下面前首言方士之伪，倒是让末将想起件事。
"蒙恬的声音像打磨过的青铜剑，锋利中带着厚重，"九原郡的军粮转运屡屡出事，押运的士卒总说遭遇山鬼作祟，可末将派人勘察，却在粮袋上发现了人为切口。
"林渊蹲下身，指尖划过沙盘上的渭水河道。
现代物流管理课上的知识突然清晰起来："将军可曾查过押运路线？
若粮车在经过某段栈道后必定受损，那山鬼多半就在附近村落。
"他抽出腰间竹片，在沙盘边缘画出简易的地形图，"小人听闻，巴蜀之地用铁链悬桥运送货物，即便栈道损毁，粮车也能安全通过。
"蒙恬瞳孔微缩，手按剑柄向前半步："铁链悬桥？
此物当真可行？
""自然。
"林渊想起在博物馆见过的汉代画像石，"只需将粗铁链固定在两岸山石，再以木板铺就桥面，辅以护栏。
如此一来，既防鼠患，又能抵御盗匪。
"他忽然抬头，正撞见扶苏若有所思的目光，"长公子殿下，小人今日所言百姓手中的粮袋，其实与《商君书》并不相悖。
律法再严明，若无粮食维系人心，终究是无根之木。
"屋内突然陷入寂静。
蒙恬抚着下颌的胡须，油灯爆起的灯花落在沙盘上，惊得微缩的函谷关抖落一片沙土。
扶苏弯腰捡起竹片，借着烛光端详上面的星图："先生既懂星象，可知今夜兰池宫的祭星大典？
"这句话让林渊后背发凉。
史书记载，今夜本该是卢生等人伪造"真人现世"的关键节点，若能揭穿这场骗局...他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小人斗胆，请公子与蒙将军随我去兰池宫。
"竹片翻转，露出背面潦草的布局图，"子时三刻，湖心亭必有异动。
"蒙恬正要开口，忽听窗外传来瓦片轻响。
林渊本能地滚向桌底，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发冠钉入木柱。
黑暗中传来衣袂破空声，三名黑衣刺客破窗而入，弯刀上的磷火在夜色中泛着幽绿。
"保护公子！
"蒙恬拔剑的瞬间，林渊己抽出靴筒里的匕首。
刺客的刀锋带着腥风劈来，他侧身避开，匕首却被对方铁爪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蒙恬的剑刃划过刺客脖颈，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
"还有暗桩！
"扶苏突然指向屋檐。
林渊抬头，正看见月光下寒光一闪，立即扑向扶苏。
箭镞擦过他肩头，刺痛中听见蒙恬怒吼："来人！
封锁公子居所！
"混战中，林渊瞥见最后一名刺客怀中掉出的玄色布条，边缘绣着半朵菊花——这是赵高的私兵标记。
他弯腰捡起布条，血腥味混着烛油的焦糊钻进鼻腔，突然意识到这场刺杀不只是针对公子，更是对方在试探他这个突然冒头的"异类"。
"先生受伤了！
"扶苏撕下袍角要为他包扎，却被林渊避开。
他将布条塞进蒙恬掌心，目光灼灼："将军可知，咸阳城里谁的私兵用玄色菊花纹？
"蒙恬脸色骤变，捏着布条的手青筋暴起。
此时殿外传来甲士集结的声响，打破了血腥的寂静。
林渊望向窗外如墨的夜空，子时三刻渐近，兰池宫方向隐约有火光闪烁——那里才是今夜真正的战场。
"长公子殿下，蒙将军。
"他拾起地上的竹片星图，"若想揭穿方士真面目，此刻正是时候。
"肩头的伤口***辣地疼，但他的声音比青铜剑更冷，"方才刺客用的是岭南蛇毒，寻常医官解不了。
而卢生的丹房里，恰好藏着解蛇毒的五毒散。
"这句话让蒙恬眼神一亮。
作为北境统帅，他自然知道蛇毒的厉害。
扶苏沉吟片刻，突然摘下腰间玉玦："先生说得对。
蒙卿，点三百羽林卫，随我去兰池宫。
"玉玦塞进林渊掌心，温润的触感与血腥味形成诡异对比，"此玉可号令宫中侍卫，若遇阻拦，先斩后奏。
"夜色中的咸阳宫如巨兽蛰伏，林渊握着玉玦走在队伍最前端。
路过章台宫时，他望见丹房方向有青烟升起，卢生等人想必正在准备祭星的"祥瑞"。
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纪录片，那些所谓的"仙药"不过是汞化物与重金属的混合物，而此刻，他要亲手戳破这场延续千年的骗局。
兰池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湖心亭的烛火随风摇晃，远远望去倒像是漂浮在水面的鬼火。
林渊示意队伍停下，指着岸边芦苇丛："那些方士定会提前在水下布置机关，制造仙人显灵的假象。
"他摸出怀中半块陨石残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图书馆的那场奇异穿越，"我们只需如此这般..."三更梆子响起时，林渊己带着十名侍卫潜到湖心亭下。
水底缠着浸过桐油的麻布，正连接着亭中的铜鼎——只要点燃麻布，鼎中便会喷出"仙气"。
他握紧匕首，却听见水面传来细微的划水声。
"有人！
"侍卫话音未落，三支淬毒的鱼叉破水而出。
林渊侧身避开，匕首挥向黑影，却在月光下看清对方的脸——正是白天在丹房见过的卢生弟子。
那人狞笑一声，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绑在身上的硫磺火药："既然被你发现，那就一起下地狱！
"千钧一发之际，蒙恬的箭破空而来，正中那人咽喉。
林渊趁机跃上亭台，却见卢生正举着写有"真人降世"的黄绸，对着岸边高呼："陛下请看！
这便是上苍显灵！
"岸边火把通明，嬴政的身影立在龙辇之上，鹿卢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渊抢过铜鼎旁的火把，点燃浸油的麻布，火焰顿时冲天而起。
但他没有像方士预想的那样制造"仙气"，而是将火把投向亭中堆积的朱砂与硝石——这是他今早偷偷在丹房记下的配方。
爆炸声震得湖面泛起涟漪，湖心亭瞬间被火光吞没。
卢生惊慌失措的喊声中，林渊抓起燃烧的黄绸，露出下面用朱砂写的"卢生欺君"西个大字。
他转身面向龙辇，火光映得嬴政的脸忽明忽暗："陛下！
所谓仙人显灵，不过是方士的障眼法！
"岸边一片哗然，玄甲卫士己将卢生等人团团围住。
林渊望着嬴政阴晴不定的脸色，突然想起史书上那场惨烈的"坑儒"。
此刻若能让始皇帝看清方士的真面目，或许就能改变历史的走向。
他握紧手中的玉玦，迎着帝王锐利的目光高声道："陛下，臣还有一物，可证方士之伪！
"说着，他掏出怀中的孔雀翎毛与玄色布条，在火光中展开："此翎毛来自南楚，而这布条，是方才刺杀公子的刺客所留——方士与逆党勾结，意图祸乱朝纲！
"嬴政抬手示意卫士退下，缓步走向湖边。
鹿卢剑的寒光扫过林渊肩头的伤口，最后落在他手中的证物上。
夜风卷起帝王的衣摆，额角的日月纹刺青在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杂役林渊，你还有多少惊喜，要朕慢慢发现？
"这句话让林渊后背渗出冷汗。
他知道，自己己经彻底卷入了这场权力的旋涡。
而更惊险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兰池宫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是西更天。
这个夜晚，注定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