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加班到凌晨三点,被主管用“福报论”强行灌了一耳朵鸡汤;接着是出租屋楼下唯一亮着的早餐摊收摊,他饿着肚子踩进一滩不明粘液,差点摔个狗啃泥;最后是那通催命般的电话——房东用堪比防空警报的嗓门宣布房租再涨五百。
“老天爷,给条活路行不行?”
他拎着半袋临期方便面,仰头对着城市灰蒙蒙的穹顶哀嚎。
话音未落,脚底猛地一滑。
低头,一块黄澄澄、油亮亮的香蕉皮,正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态黏在他的旧球鞋底。
“谁这么缺德——”控诉被呼啸的风声堵回喉咙。
他整个人像个被抽飞的陀螺,打着旋儿向后栽倒。
预想中坚硬冰冷的水泥地并未出现,后背撞开的竟是一团粘稠、带着奇异弹性的空气,如同跌进一锅巨大的果冻。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拉长,霓虹招牌融化流淌,钢筋混凝土的森林溶解成光怪陆离的色块旋涡。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攫住了他,世界在视网膜上被彻底揉碎、重组。
“噗通!”
巨大的、沉闷的落水声。
紧接着是更加沉闷的撞击。
“呃啊!”
剧痛从脸颊首冲天灵盖,张伟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全力扣杀的乒乓球,狠狠拍在了某种坚硬且凹凸不平的表面上。
冰凉、粘稠、散发着难以言喻复杂气味的流体瞬间包裹了他。
口鼻被彻底淹没,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水果、发酵排泄物以及某种刺鼻化学药剂的味道蛮横地冲入鼻腔,呛得他灵魂出窍。
“咕噜噜……”他挣扎着抬起头,吐出嘴里的异物。
视线被糊满污秽的刘海遮挡,世界一片混沌的棕黄。
他本能地抹了把脸,指尖触到一团滑腻、带着可疑弹性的东西。
低头一看,手里赫然捏着半个沾满污垢的“窝窝头”,表面覆盖着一层妖异的蓝绿色绒毛,正散发着浓郁而诡异的“酱香”。
“呕……”胃里翻江倒海。
他下意识想把这生化武器扔出去,动作却猛地僵住。
不对劲!
这“窝窝头”触手温润,沉甸甸的,绝非寻常粮食。
即便裹满秽物,依旧透着一股难以掩盖的、令人心神微颤的奇异气息。
更诡异的是他身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坑”。
西周堆叠着望不到边际的、由各种难以名状的废弃物构成的“山峦”:扭曲断裂、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奇异“废铁”;破碎的、刻满蝌蚪般符文的玉瓶;腐烂了大半、却依旧渗出丝丝灵光的奇花异草残骸;甚至还有半截小山般的、布满鳞片的不知名兽类骸骨……所有这些垃圾,都浸泡在一种深不见底、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粘稠液体里,形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垃圾沼泽”。
而他张伟,正以一个极其狼狈的“脸刹”姿势,深陷在这片沼泽的边缘浅滩,半个身子都泡在浓稠的“琥珀色糖浆”里。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地方?
垃圾填埋场变异了?”
张伟懵了,大脑彻底宕机。
穿越?
这个词像颗流弹击中了他。
他下意识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钻心的疼。
不是梦。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咔嚓”声从头顶传来。
他僵硬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缓慢,抬起了沾满粘稠液体的头颅。
视线艰难地聚焦。
坑沿上方,不到三尺远的地方,一块歪斜的、刻着“天墉城·废弃灵蕴倾泻区·柒号坑”的石碑在污浊的空气中若隐若现。
而就在石碑旁边,一只……鸟?
姑且称之为鸟吧。
它体型不大,约莫家鸡大小,但浑身羽毛稀稀拉拉,像被顽童胡乱拔过,***出大片皱巴巴的粉红色皮肤,活脱脱一只惨遭生活毒打的走地鸡。
唯有头顶一撮倔强挺立的焦黑短毛,勉强维系着它作为“禽类”的最后尊严。
此刻,这只“走地鸡”正歪着它那颗比例失调的小脑袋,一双绿豆大的黑眼睛,居高临下地、极其专注地、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或者说看傻子)的眼神,死死盯着泡在坑里的张伟。
它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或惊恐,只有一种研究实验室小白鼠般的纯粹观察欲。
那小小的脑袋微微偏着,似乎在思考:这个散发着浓烈“坑”味的两脚生物,到底是新投放的有机肥料,还是某种口味独特的点心?
“呃……”张伟被这秃毛鸟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想挪动一下。
这一动,牵扯到脸颊的剧痛,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痛楚让他暂时忽略了恶臭,也让他捏着那半个“窝窝头”的手下意识地一松。
那半个发霉的“窝窝头”脱手,划出一道短促的抛物线,“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他因疼痛而微微张开的嘴边。
“唔!”
张伟猝不及防,牙齿磕在那坚硬冰冷的“窝窝头”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霉味、土腥气和某种奇异清香的复杂味道瞬间在口腔弥漫开。
他下意识地咬合了一下。
咯嘣!
一声脆响。
那“窝窝头”竟异常坚硬,只被啃下米粒大小的一丁点碎屑。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流,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霉味,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呸!
呸呸呸!”
张伟反应过来,疯狂吐口水,想把那点碎屑和恶心的味道吐掉。
可那点暖流却像滴入沙漠的水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嘴的陈腐霉味,提醒着他刚才干了件多么蠢的事。
“嘎!”
头顶传来一声短促、嘶哑、带着明显嫌弃意味的鸣叫。
张伟抬头,只见那秃毛鸟不知何时己经收起了歪头杀,绿豆眼里充满了人性化的鄙夷,仿佛在说:“连这玩意儿都啃?
出息!”
它甚至还极其拟人化地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坑边的碎石,扭过头,用那光秃秃、皱巴巴的***对着张伟,表达着无声的蔑视。
“……”张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被一只疑似秃鹫的玩意儿鄙视了!
他悲愤交加,刚想开口骂几句找回场子,目光却无意间扫过自己身下的“琥珀色糖浆”。
坑底的污水并非完全静止,正极其缓慢地、粘稠地流淌着。
就在他刚才脸着地砸中的那片区域,污水被冲击得短暂荡开,露出了坑底一小片相对平整的硬物表面。
那似乎是一块断裂的石板,或者某种金属板的残片,深埋在污秽之下,只露出一角。
就在那一角上,借着上方不知何处透下的、污浊不堪的光线,张伟清晰地看到了一片极其繁复、华美的纹路。
那是纯粹的金色!
并非黄金那种俗气的黄,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锐利感、仿佛内里蕴藏着雷霆的、流动的液态金属光泽!
纹路的核心,是一道凌厉无匹的刀痕!
它以一种睥睨天下、斩断一切的姿态镌刻其上,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密如星辰、玄奥如天书的辅助符文,共同构成了一幅残缺却依旧惊心动魄的图案。
那图案透着一股古老、苍凉、又带着铁血杀伐的凛冽气息,与这污秽恶臭的垃圾坑形成了地狱天堂般的极致反差。
“这……”张伟的脏话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垃圾场该有的东西!
这纹路,这气势,比他老板办公室里那幅号称“大师手笔”的抽象画牛逼了不知多少倍!
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无形的锋锐之气从那纹路上散发出来,刺得他***在污水外的皮肤微微发麻。
就在他心神被那金色刀纹完全吸引,试图分辨更多细节时,坑底污水的粘稠流动加剧了。
一股稍显“新鲜”的浑浊水流不知从哪个缝隙涌了过来,带着更多的腐烂枝叶和不明絮状物,温柔又无情地覆盖了那惊鸿一现的金色光芒。
金色刀纹瞬间被淹没,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坑底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污浊与混沌。
“……”张伟呆呆地看着那片重新被污秽覆盖的区域,仿佛刚才那震撼的一幕只是缺氧产生的幻觉。
脸颊的疼痛和周身刺鼻的恶臭将他拉回现实。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再次看向坑沿。
那只秃毛鸟不知何时又转回了身子,依旧用它那双充满审视意味的绿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一人一鸟,隔着污浊的空气和浓烈的臭味,在修真界著名的垃圾山粪坑边缘,完成了一次历史性的、充满味道的对视。
张伟的嘴唇哆嗦着,最终,千言万语只浓缩成了一句发自灵魂的、带着哭腔的呐喊:“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鸟地方啊?!
还有你!
看什么看!
你这秃毛鸡!
再看信不信老子把你薅成无毛鸡炖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