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深第一次注意到影子的异常，是在搬进老城区那栋民国老宅的第三个晚上。
老宅已经有些年头了，是砖木结构，雕花窗棂，也积聚了百年尘埃。
中介说这房子空置了三十年，前两任租客都住不过三个月。林深只当是老房子的通病，
潮湿、漏风，夜里还有老鼠跑过房梁的响动，所以并没放在心上。他是个自由插画师，
正需要这种僻静地方赶稿，租金又便宜得离谱，签合同时，甚至没问那两任租客搬走的原因。
这天夜里，他对着电脑赶一个悬疑漫画的稿子，
画到主角在镜子前发现背后站着个黑影的分镜时，窗外突然滚过一声闷雷。台灯闪烁了两下，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停电了。林深在桌角的旧笔筒里找出备用蜡烛，摸出打火机点上，
橘黄色的火苗舔着烛芯，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身后的白墙上。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转身想去倒杯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墙上的影子，那影子的手，正举着一支笔，
在虚空里画着什么。林深猛地回头，烛火被带起的风晃得倾斜，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变形，
最终恢复成和他一样的姿势。“看错了吧。”他喃喃自语，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冰凉的水流进玻璃杯，他盯着杯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心跳却莫名快了半拍。回到书桌前，
他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借着烛光继续画稿。画到凌晨三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
他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抬头看墙上的挂钟，目光却再次被影子吸引住。这次，
他的影子正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而他自己，明明是笑着的。他感觉很是诡异。
2第二天，林深去楼下便利店买咖啡时，碰到了住在对门的张老太。老太太七十多岁，
头发花白，手里总拄着根雕花木杖，见了他就眯着眼睛笑：“小林啊，昨晚没睡好？
看你眼睛下面乌青的。”“赶稿子熬了夜。”林深笑了笑，随口问道：“张奶奶，
这房子以前住过人吗？我总觉得有点怪。”张老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往他身后瞥了一眼，
压低声音说：“三十年前，住这儿的是个姓顾的姑娘，也是画画的，后来……没了。
”“没了？”林深惊讶。“说是走夜路时掉进护城河淹死的，捞上来时浑身都泡肿了，
手里还攥着支画笔。”张老太的声音发颤：“那姑娘死的前几天，总说自己的影子不对劲，
会跟着别人走，还会在墙上写字。”林深心里一沉，想起昨晚墙上的影子。他刚要追问，
老太太却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阳气重的年轻人，别总惦记这些。”说完，
拄着拐杖匆匆回了家。老太太关门时，林深清楚地听见门后传来“咔哒”一声锁响，
像是怕什么东西跟进去。回到家，林深把所有窗帘都拉了起来。房间里暗沉沉的，
他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自己的影子。影子老老实实贴在地上，和他的动作分毫不差，
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幻觉。直到他拿起桌上的黑色马克笔，在手心画了个五角星。
墙上的影子，手心同样有个五角星。但那五角星的边缘，正慢慢渗出墨汁般的黑色液体，
顺着影子的手臂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林深吓得把马克笔扔在地上，那滩黑色液体却像活物一样，迅速缩回了影子里，
消失得无影无踪。接下来的几天，影子的异常越来越明显。林深发现，
自己的影子颜色一天比一天深，像是被墨汁染过。他站在阳光下时，
影子边缘会泛起一圈灰黑色的雾气。而到了晚上，那影子甚至会比他先一步做出动作，
他抬左手，影子先抬了右手。他弯腰捡东西，影子却直挺挺地站着，脑袋歪向一边，
像是在审视他。最吓人的是第四天晚上。他半夜被冻醒，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趴在床边，
头微微抬起，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他屏住呼吸，
听见那影子的声音在说：“帮我……把它弄下来。”“弄什么？”林深虽然害怕，
仍忍不住问。影子猛地停住，缓缓抬起头。借着窗外的月光，林深看清了，影子的脖颈处，
缠着一圈细细的黑线，像是被人用线勒着，线的尽头，消失在门缝里。
这影子明显已不是自己的影子。3林深开始失眠。他不敢关灯睡觉，整夜盯着墙上的影子，
生怕它又做出什么诡异的动作。他试着用剪刀剪自己的影子，可是没用，
剪刀穿过影子时却像穿过空气。用墨水泼它，墨汁落在地上，转眼就被影子吸了进去，
反而让它的颜色更深了。林深受不了了，决定搬走，但刚联系好搬家公司，
就发现自己的身份证不见了。他翻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
最后却在枕头底下摸到一张纸条，上面是用黑色墨水写的字，笔迹歪歪扭扭：你走了，
谁来替我？字迹的边缘，还沾着几根黑色的纤维，像是从影子上撕下来的。林深真的害怕了，
就去找了他的朋友周明。周明是做古董修复的，对民俗传说很感兴趣。
听林深说完影子的诡事后，周明皱着眉说：“我爷爷以前讲过，人死后如果有怨气，
会附在自己的影子里，找活人做替身。替身的影子被怨气染透的那天，就是被附身的时候。
”林深问：“那影子是顾姑娘么？”“应该是，她可能还在这房子里。
”周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磨得发亮：“这是我家传的‘照影镜’，
能照出影子里的东西，你拿着试试。”林深接过铜镜，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关上门，举起铜镜照向自己的影子。镜中的影子比现实里更深，
脖颈处的黑线清晰可见。而线的另一端，缠着个模糊的人形，那影子穿着旗袍，
长发垂到腰际，正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水泡得发白的脸。正是顾姑娘。
4铜镜从林深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裂开一道缝。
墙上的影子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林深的脖子突然传来一阵窒息感，
像是有人用线勒住了他的喉咙，他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一把冰冷的空气。“救我，
”一个微弱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水的腥气：“三十年前，
是他推我下去的……”“他是谁？”林深挣扎着问。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像是在努力写字。林深紧盯着墙上的痕迹，认出了那是两个字：陈默。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是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擅长画水墨画，
去年还在美术馆办过画展。林深问：“你是说，陈默杀了你？”影子剧烈地晃动起来，
像是在点头。窒息感突然消失，林深扶着墙大口喘气，墙上的影子已经恢复了原状，
只是颜色深得像墨，几乎要滴下来。第二天林深去美术馆查陈默的资料，
在一本旧画册里看到了他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笑得温文尔雅。
但林深却注意到，他左手的小指缺了一截，伤口处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画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剪报，是三十年前的本地新闻，
标题是《青年画家顾曼溺亡护城河，警方初步认定为意外》。新闻里附了一张顾曼的照片，
梳着两条麻花辫，眼睛很大，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和墙上那个模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林深拿着剪报走出美术馆时，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他回头，
就看见陈默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手里拿着支画笔，正对着他的方向画画。发现林深看来，
陈默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阴鸷，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5夜里，
林深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站在护城河边，河水黑沉沉的，像泼翻的墨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