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是盛家最值钱的物件，也是最上不得台面的秘密。我们的小娘是父亲的债，
我们的美貌是家族的阶梯。京中人人求娶盛家女，祖母却盘算着，
用姐姐的温顺去博一个太子妃的尊荣，用我的刚烈去堵疯王萧玦的枪口。
他们都以为我会认命，可他们不知道，被逼到绝路的猎物，会亮出最锋利的爪牙。大婚那日，
我换上了姐姐的嫁衣。我要亲手掀开这京城的锦绣皮囊，看看底下究竟藏着多少肮脏的白骨。
1.祖母的佛珠捻得很快，檀香沉闷，像一口无形的棺材，将我与姐姐盛清瑶罩在其中。
清瑶，太子殿下性情温和，你嫁过去，要恪守本分，为盛家光耀门楣。
她浑浊的眼睛转向我，带着审视货品般的挑剔。清欢，你的性子烈，
像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娘。但你这张脸，倒是和清瑶一模一样，这也是你的福气。
她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玦王殿下虽声名狼藉，但手握兵权。你嫁过去，
要懂得收敛爪牙，替家族，也替你姐姐，在王府站稳脚跟。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们姐妹，要互相扶持。姐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冷意。
互相扶持？说得真好听。不过是让她踩着我的尸骨，去坐稳她的太子妃之位。
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父亲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
像个精致的木偶。他不敢看我们，或许是想起了我们那个因他而死的母亲。
一个被他当作债务抵押品带回府的女人。2.从祖母的院子出来，姐姐便白了脸，回房后，
她抓住我的手，泪珠滚滚而下。清欢，我怕。我不要嫁给太子，
我也不要你嫁给那个疯王……她哭得抽噎，我们换一换，好不好？我……我去玦王府，
你去东宫……我反握住她冰冷的手，心中一片酸楚。换？以她这般柔弱的性子，
进了那吃人的玦王府，怕是活不过三天。我替她擦去眼泪，轻声说：姐姐，别怕，有我。
安抚好她，我回到自己冷清的院子。夜里，我听见祖母与父亲在书房密谈。……玦王那边，
我已经打点好了。清欢那丫头性子虽烈，但只要进了王府，是龙也得盘着。
太子那边才是重中之重，清瑶温顺，必能讨得太子欢心，只要她诞下皇长孙，
我们盛家百年无忧！我贴在窗外，浑身冰冷。原来，他们早就为我们铺好了两条路，
一条是锦绣大道，一条是白骨深渊。而我，就是那个被推向深渊的祭品。
3.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借口去寒山寺为家族祈福，偷偷溜出府。
京城关于玦王萧玦的传闻太多了。杀人如麻，性情乖张，喜怒无常。传闻他曾在朝堂之上，
生生拧断了与他作对的言官的脖子。传闻他府里的侍女，三个月一换，没一个能囫囵着出来。
我需要知道，我的对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天色将晚，我抄近路从城外破庙经过，
却撞上一场血腥的厮杀。十几个黑衣人围攻着一个玄衣男子。那人身形挺拔，
即便身上已有多处挂彩，动作依旧狠厉，剑锋所指，必有人倒下。血腥气扑面而来，
我躲在残破的佛像后，大气不敢出。忽然，一只手从我身后伸出，捂住了我的嘴，
将我拖进了更深的阴影里。我惊恐地回头，对上一双野狼般的眼睛。是他，
那个被围攻的男人，萧玦。他不知何时绕到了我的身后，此刻，他浑身是血，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我的脖颈上。别出声，他声音沙哑，带着血腥气，不然，
我先杀了你。4.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我没有尖叫，也没有哭泣。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着外面仍在搜索的刺客，压低声音道：佛像后面有条暗道，可以通到后山。
萧玦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我。我继续说：你放了我，我引开他们。你从暗道走，
我们两不相欠。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镇定，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刺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心脏狂跳，却仍直视着他：你再犹豫，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他盯着我看了半晌，
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破庙里显得格外诡异。有意思。他松开了我。
我没有丝毫犹豫，抓起一把香灰，猛地冲出去，朝刺客们撒去。人往那边跑了！
我用尽全力喊道，胡乱指了个方向。刺客们果然被我引开，纷纷追了过去。混乱中，
我的手臂被一个刺客的刀锋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我忍着痛，踉跄地跑进树林，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见后面的声音，才瘫倒在地。一道黑影笼罩下来。是萧玦。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我以为他要灭口，闭上了眼睛。他却蹲下身，
撕下自己干净的里衣一角，动作粗鲁地替我包扎伤口。布条系紧的瞬间，
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盛家女儿，倒是有个有趣的。5.回到盛府，
我高烧了一场。祖母只派人送了些药材来，连句问候都没有。在他们眼里，我这条命，
大概还不如姐姐的一根头发金贵。病中，我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小娘拉着我的手，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温柔地笑着。画面一转，她满身是血地倒在床上，
痛苦地喊着父亲的名字，可父亲，却始终没有出现。醒来时，我满脸是泪。所有人都说，
小娘是生我们时难产而死。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是一种根植于血脉的直觉。
姐姐来看我，她偷偷告诉我，两道赐婚的圣旨，已经到了盛家。一道，册封她为太子妃。
另一道，将我，盛清欢，指婚给玦王萧玦。大婚之日，定在下月初八。盛家上下张灯结彩，
喜气洋洋。只有我和姐姐的院子，冷得像冰窖。6.姐姐又哭了。清欢，我们逃吧，
我们离开京城，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看着她天真的脸，心中苦涩。逃？
我们能逃到哪里去？盛家的势力遍布大靖，我们两个弱女子，不出三日，就会被抓回来。
到那时，下场只会更惨。我安抚她：姐姐，别哭，车到山前必有路。夜深人静，
我悄悄打开小娘留下的那个旧木匣子。里面只有几件褪色的旧衣，和一支廉价的木簪。
这是她留给我和姐姐唯一的念物。我一遍遍抚摸着那些旧物，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慰藉。
忽然，我在一件衣服的夹层里，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件。我小心翼翼地拆开缝线，
里面掉出来的，是一块碎裂的玉佩。玉佩只剩一角，上面刻着一个残缺的字。那个字，
我认得。是个顾字。当今太子，名唤顾玉章。7.一个可怕的念头，
像毒蛇般缠住了我的心脏。小娘的死，和太子有关？盛家，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看着镜中自己与姐姐一般无二的脸，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心中成型。嫁入东宫，
以姐姐的性子，未必能查出什么，反而可能引火烧身。可若是嫁给太子的死对头，
那个手握重兵、行事无忌的玦王萧玦……或许，我能借他的力，撕开这层层伪装下的真相。
我找到姐姐，将我的计划和盘托出。她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摇头。不，清欢，太危险了！
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我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姐姐，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你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可是……可是疯王他……他再疯，也是皇子，
总得讲点道理。再说，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我将破庙遇险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姐姐听得心惊肉跳，最后，她含泪点头。清欢，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笑了，
笑中带泪。姐姐，从今往后，你就是盛清欢，我就是盛清瑶。8.大婚当日，天还未亮，
我与姐姐便在房中完成了身份的对调。我穿上那身本该属于她的，繁复华丽的太子妃嫁衣，
盖上红盖头。喜娘们簇拥着我，说着吉祥话。我心中一片悲壮，像是即将走上刑场的死囚。
迎亲的队伍从正门出发，一队往东宫，一队往玦王府。我坐在去往东宫的轿子里，
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故意制造了一场小小的混乱。趁着众人手忙脚乱，
我迅速与姐姐交换了轿子，换上了那身送往玦王府的妃袍。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拜堂时，
我被送进了玦王府。而扮作我的姐姐，则被送往了东宫，借口身体不适，暂缓了仪式，
被直接送入了偏殿休息。我跪在堂中，听着司仪高声唱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与我对拜的男人，自始至终，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9.洞房花烛夜。
我独自坐在床边，听着外面喧闹的喜乐，心却沉到了谷底。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一脚踹开。
萧玦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和寒意闯了进来。他走到我面前，没有半分新郎的喜悦，
只有审视和不耐。他一把掀开我的盖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熟悉，
随即，那丝熟悉变成了彻骨的寒意和锐利的杀气。盛家好大的胆子！
他一把扼住我的喉咙，将我抵在墙上，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竟敢在本王面前，
玩一出偷天换日！他认出我了。在破庙的那一面，他早已将我的脸刻在了心里。
窒息感传来，我艰难地挣扎着。我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
我直视着他那双仿佛要将我吞噬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王爷……息怒。
10.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息怒？盛家把本王当傻子耍，
现在让本王息怒？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眼前阵阵发黑。我用尽最后的力气，
说出了我的筹码。我……可以帮你……对付太子。他的动作顿住了。
扼住我喉咙的手松了些许，但那份危险的气息却丝毫未减。哦？他挑眉，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凭你？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稳住心神，
继续说道：我知道王爷与太子不睦。我嫁给你，不是来做王妃，是来做你的盟友。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帮我查明我母亲的死因，我帮你，扳倒太子。萧玦沉默了。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锁着我，像是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良久，他松开了我。
我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那抹笑意残忍又玩味。
有点意思。他弯下腰，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本王就看看，你这只小野猫，
能玩出什么花样。11.我和萧玦的婚后生活，就此拉开序幕。我们是夫妻，
却比陌生人更疏远。他给了我一间独立的院子，却也派了无数双眼睛，
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不在乎。我开始利用一切机会，向他展示我的价值。
王府的账目混乱，我花三天三夜，理得清清楚楚。他手下的幕僚为了一桩军粮案焦头烂额，
我凭借着从书上看来的知识，提出了一个围魏救赵的计策，解了燃眉之急。萧玦看我的眼神，
渐渐从玩味，多了一丝审视和正视。但他从未真正信我。直到太子派人送来贺礼。
那是一对上好的暖玉，温润通透，价值连城。所有人都说太子仁厚，不计前嫌。只有我知道，
这玉里，藏着杀机。我拦下了准备将玉佩戴在身上的萧玦。这玉，有毒。
12.萧玦的亲信，林风，当场便拔出了剑。王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萧玦挥手制止了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你说有毒，证据呢？
证据就在这玉里。我让人取来一盆清水和一些银针。我告诉他们，这种毒无色无味，
却能通过皮肤渗透，慢性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但它有一个特性，遇水则会析出，
并能腐蚀白银。我将玉佩放入水中，再将银针探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后，
银针取出，原本光亮的银色，已经变得漆黑如墨。林风的脸色瞬间惨白。萧玦的眼中，
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涛骇浪。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那晚，
他第一次踏入了我的院子，不是为了监视，也不是为了威胁。他将一份卷宗丢在我面前。
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打开，里面是我母亲当年的资料。虽然语焉不详，但最后的线索，
赫然指向了太子的母族——林家。13.我们的关系，从那一晚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派人监视我，甚至允许我自由出入他的书房。我们成了真正的，拴在一条绳上的盟友。
他会和我讨论朝堂局势，会听取我对一些政事的看法。我们之间的气氛不再是剑拔弩张，
偶尔，甚至会有一种奇异的平和。我发现，他并非传闻中那般只有疯狂和暴戾。
他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对着月光擦拭他母亲留下的长剑。
他会在看到府里的小厮被欺负时，不动声色地出手惩治恶奴。这个被全京城称为疯王
的男人，内心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孤寂和柔软。皇后寿宴，所有皇子王妃都要入宫朝贺。
这是我替嫁之后，第一次要与太子和姐姐，正面相遇。我心中忐忑，
萧玦却似乎看穿了我的不安。临出门前，他递给我一支金步摇。戴上。
他的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却不容拒绝。我愣住了。他别扭地转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