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知流到何处

伦敦的夜晚，顾润之还在整理国内同学帮忙寄来的笔记资料。

清透的月光穿过落地窗洒进房间，他盘坐在几个纸箱间，不疾不徐地对资料分类。

有一个纸箱略显突兀，里面的笔记本褶皱不堪，有部分甚至带着略显幼稚的图案。

顾润之翻了几页，发现这个纸箱里装着的是高中时期的笔记错题本。

高中，对于顾润之来说，是机械、忙碌、麻木，却又最关键的三年。

如今他在伦敦有一处安身之所，建立于早几年他在清京园的学术成就，而进入清京园的机会，归于高中三年。

月光皎洁，他感受笔记本封皮村庄小路的凹凸感，翻页观察自己当年略显稚嫩的笔锋。

“嗡——”黑暗中手机屏幕亮起，微信提示标泛着淡淡绿光。

顾润之放下笔记本，转身拿起手机。

[顾哥，东西收到了吗？

我是不是给你多寄了一份？]顾润之看着这一箱笔记，回复[没事，高中笔记而己。]他垂眸思考了几秒，又打字[高中同学的近况，你了不了解？]没等发送，他又将对话框清除。

伦敦的风吹动打开的化学笔记本某页，工整的笔迹中混入了一个违和的笑脸。

这个笑脸旁，还有一串铅笔字被擦除的痕迹。

顾润之双手拿着手机，微信键盘却始终没有再打出字。

晚风，终于把带有笑脸的这一页翻过。

-“生日快乐！！！”

蜡烛摇曳的光明闪烁几下骤然熄灭。

白炽灯光亮起，女孩双手仍在合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身边的朋友。

年少时，我们总认为，一句永远，可以和朋友、恋人无视任何阻碍，一起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你许了什么愿？”

章积德笑嘻嘻地问。

“其中一个，有你们八个人，”山禾扶了扶自己的头饰，“但我不能说是什么，不然就不灵了。”

“你许了几个呀？

有没有关于..”章积德眼神浮夸。

“别猜测山姐心思。”

翟若凛打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绝对有！”

山禾瞪了一眼唱二人转的两人，忙着分切蛋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瞪得那一眼，现在美瞳在眼睛里有点刺痛感。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啦，没事吧。”

戚艾靠过来帮山禾查看眼睛。

山禾摆了摆手，把切刀塞给戚艾：“你先帮我切一下，我去一趟卫生间。”

张文沁也凑了过来，“你用不用我陪你？”

山禾托着裙摆站起来，边摇头边说不用。

自己提着裙子出了包间。

山禾知道章积德和翟若凛说的人是谁，己经有一段时间了，没人像今天这样在她面前提到他。

对于山禾来说，好像任何事她都不放在心上。

那封刺眼的京大通知书除外。

因为随之而来的并非预想的约定兑现，而是冰冷的现实。

她看着镜子，发现自己眼睛红红的。

“山禾，”索悠然也进了卫生间，“问题不大吧，我来帮忙。”

“你来得正好，”山禾拉住索悠然，“我不会摘美瞳，你帮帮我。”

“你…怎么了？”

“你流眼泪了，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

山禾低下头，“我没事，快摘吧，一会儿回去没咱俩的蛋糕了。”

-顾润之看着从笔记本里掉出来的一片纸，看起来像小说，又像第三视角写的日记。

他又翻了翻这本笔记，没有再发现类似的纸张。

他又拿过了手机。

[高川泽，有没有高中同学群？]消息发出后，高川泽迟迟没有回复。

顾润之又查看了其他笔记本，都没有夹带纸张。

看着这张纸上的文字，是印刷体，不是手写。

可是这张纸上的场景他却总觉得熟悉。

即使自己分明没有参与过家人之外的生日。

生日吗….他在十六岁之前一首不清楚自己的生日，首到有人问他。

他有两个姐姐，感觉女孩比较重视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他并不在意。

身份证上的日期是父母图吉利选的六月六日。

他从来没有记住过自己的生日，隐约记得母亲告诉过他，可是没多久他就忘了。

首到有人问他…“顾润之，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回家又问了母亲，第二天告诉提问的人。

可是没多久，他又把自己的生日忘了。

如果哪一天，课桌上出现了一些不属于他的精致小玩意，那说明他的生日到了。

可是课桌上只出现了两次礼物。

后来呢？

那个人去哪了？

“顾润之，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顾润之，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那个提问的人叫什么名字？

长什么样子？

跟自己什么关系？

去了哪里？

现在如何？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伦敦的夜不为任何人停留，也许第二天他会把今晚无意义的思考忘记。

时间冲淡了一切，让任何情感从热烈趋于平淡，也许正因为如此，所有迷惘也会变得不堪一击，最终破碎在忙碌和麻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