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风刮得人脸生疼。我带着七八个婆子，乌泱泱堵在西院那间最僻静的厢房门口。门缝里透出一点暖黄的烛光，映着窗纸上两个紧挨着的、晃动的黑影。
“撞开。”我声音不高，带着寒气。
领头的张妈膀大腰圆，一脚踹过去，门栓应声而断。木屑飞溅，冷风呼地灌进去，吹得里头烛火猛地一跳。
所有人挤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烛光映亮了大半间屋子，一张架子床靠墙摆着，帐幔低垂。床前地上，散乱地丢着一件男人的外袍，绣着云纹的银灰色料子，是我那“小叔子”谢玄止常穿的。旁边，还有一方水红色的丝帕，角上绣着一弯小小的月牙。
是林雾月的贴身物。
空气死寂，只有烛芯爆开的细微噼啪声。几个婆子交换着眼色，鄙夷、兴奋、看好戏的情绪几乎凝成实质。我身后的三婶，捏着嗓子，尖细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哟，这……这可真是……家门不幸啊！玄止和雾月丫头……唉！”
我拨开挡在前面的婆子，一步步走进去。绣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没有声音。目光落在那帐幔上，垂得严严实实，遮住了里面所有的光景。身后是压抑的吸气声，是看好戏的灼热视线。
我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那滑腻的帐幔。
就在这时，帐幔里猛地传来一声低沉的呜咽。
“呜……嗷呜……”
不是人声。是狗叫。
我动作一顿，心口猛地一跳。
旁边眼尖的婆子已经失声叫出来：“哎呦喂！床底下……有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下移。只见那低垂的床单边缘，探出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大一小，两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门口这群不速之客。一条黄毛土狗，还有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黑狗。
那声呜咽，是黄狗发出来的。
而我那“小叔子”谢玄止那件银灰色的外袍，正被那只小黑狗死死地咬着衣角，拖在身下当窝呢。
三婶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张着嘴，那声“家门不幸”卡在喉咙里，噎得她直翻白眼。几个婆子也傻了眼，面面相觑，刚才那股子抓奸的兴奋劲儿，被眼前两条瑟瑟发抖的土狗冲得七零八落。
“这……这怎么回事？”三婶终于找回了声音，又尖又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我没理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一把掀开了那厚重的帐幔！
床铺上，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