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劳斯莱斯的车窗上,
蜿蜒曲折的水痕将窗外漫山遍野的浓绿氤氲成一片模糊而不祥的墨色。
苏瑾的头抵着冰凉的玻璃,每一次细微的颠簸都像有小锤在她空茫的颅腔内敲击,钝痛绵延,
却砸不出一丝过往的回音。开车的林叔脊背挺得笔直,西装一丝不苟,银发梳得整整齐齐。
他从后视镜里看她,眼神里有一种过分谨慎的恭敬。“小姐,就快到了。
您……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苏瑾闭上眼,试图在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捕捞一点碎片,
任何碎片都好。没有面孔,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沉坠的冰冷,像是沉在不见底的深海。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顽固地盘踞在鼻腔,混合着此刻车内皮革和雨水的湿冷气息,令人作呕。
她是怎么去的医院?谁送她去的?林叔只说是意外,找到她时,她浑身湿透倒在城郊公路边,
除了后脑的伤和一张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空茫,一无所有。“想不起来。”她的声音干涩,
像砂纸磨过喉咙。车子碾过一段精致的镂花铁门,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条私家车道。
两旁是经过精心打理、却在暴雨中显得格外阴郁沉默的参天古木。最终,
它停在一座如同中世纪古堡般庞大的建筑前。灰色的石材墙体在雨幕中透出冰冷的威压,
无数扇窗户像一只只没有温度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不速之客。这里就是她的家?
全球福布斯财富排行榜上最顶端的那个女人的家?苏瑾感到一阵荒谬的眩晕。林叔率先下车,
撑开一柄巨大的黑伞,严严实实地遮住她头顶,护送她快步走上台阶。
沉重的、雕着繁复花纹的双开橡木大门从内无声打开,
两排穿着统一制服的低眉顺目的佣人整齐划一地躬身:“欢迎夫人回家。”夫人。
这个称呼像根针,刺了她一下。门厅大得惊人,挑高的穹顶上悬下璀璨的水晶灯,
却只照亮了中央一小片区域,更远处的角落沉在昏暗里。
——昂贵香料、打蜡地板、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被过分浓郁的香薰努力掩盖的……药水味?
或者是她的幻觉。一个身影从旋转楼梯上快步下来。“阿瑾!
”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惊喜、担忧,裹着磁性的温柔。男人很高,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家居服,
头发精心打理过,面容英俊得近乎炫目,只是眼底带着一丝刻意流露的疲惫,
像是为她担忧了许久。他几步来到她面前,极为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苏瑾猛地将手缩回背后。动作快得近乎失礼。男人的手僵在半空,
脸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愕然,随即被更深切的理解和痛惜覆盖。“阿瑾,是我,沈聿。
”他语气放缓,带着无限的耐心和包容,像是面对一个受惊的孩子,“你的丈夫。
我们结婚三年了。”丈夫。沈聿。这两个词像两块沉重的石头投入她空荡的心湖,
却诡异地没有激起任何熟悉的涟漪。只有本能的、尖锐的排斥。她审视着他无可挑剔的五官,
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能触动记忆的痕迹,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很温柔,
笑容无懈可击,但她却像站在一个精美的蜡像面前,只感到隔阂与冰冷。“我……不记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响起。“没关系,没关系,”沈聿立刻柔声安慰,试图再次靠近,
但在她明显的抗拒下停住了脚步,“医生说过,你需要时间。慢慢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帮你都想起来。”他转向林叔,语气自然地转为一家之主的吩咐,“林叔,辛苦你了。
夫人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吗?医生约了明天上午过来复查。”林叔微微躬身:“都安排好了,
先生。”沈聿点点头,目光又回到苏瑾脸上,那目光密切得几乎让人不适:“阿瑾,
你先上楼休息一下?我让佣人给你放好热水了。你最喜欢的玫瑰精油。”他连这个都知道。
苏瑾被动地点点头,在一名女佣的引导下,走向楼梯。踏上台阶时,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沈聿还站在原地,目送着她。
脸上的温柔关切在她转头的瞬间似乎凝固了一帧,
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难以窥测的阴影。旁边的林叔微微垂着头,姿态恭顺,
看不出任何表情。主卧套房大得像迷宫,奢华却冰冷。
空气里弥漫着他所说的玫瑰精油的味道,甜腻得发闷。苏瑾打发走女佣,反锁了房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一切都透着不对劲。那个男人,那个管家,
这个巨大而寂静的牢笼……她需要证据,证明自己是苏瑾。或者,证明不是。
她梳妆台上摆满了顶级品牌的护肤品和化妆品,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高定,尺寸分毫不差。
但这些用钱都能迅速置办。她拉开抽屉,翻找柜子,没有日记,没有旧照片,
没有任何带有个人情感和岁月痕迹的私人物品。这个房间新得像酒店的样板间,
仿佛她只是一个临时入驻的客人。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精致相框上。
心里猛地一跳——那是她和沈聿的合照。照片上,她穿着飘逸的白裙,笑得灿烂无忧,
依偎在沈聿怀里,他低头看她,眼神溺爱深情。背景是蔚蓝的海岸,阳光晃眼。
苏瑾拿起相框,指尖用力得发白。照片里的女人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笑容却陌生得让她心悸。她试图感受那笑容背后的情绪,却只捞起一片虚空。
照片的边角有些平滑,像是……经常被人摩挲?是谁?她还是他?夜深了,别墅死寂一片,
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持续不断,敲打着神经。苏瑾毫无睡意,
白天沈聿那双温柔却令人不安的眼睛总在脑中浮现。她鬼使神差地悄声下床,拧开房门。
走廊壁灯散发着幽暗的光,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她像一抹游魂在这座庞大的宫殿里飘荡,
不知道该寻找什么,只是某种直觉驱使着她。书房?也许那里会有点什么。
经过一扇虚掩的门时,里面传来极低的说话声,是沈聿。
确保她什么都想不起来……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林叔那边你看紧点……”声音断断续续,
压抑而冰冷,与她白天听到的温柔嗓音判若两人。苏瑾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屏住呼吸贴墙靠近。“……密室里的东西……绝不能……”密室?就在这时,
里面传来脚步声!苏瑾心脏骤停,猛地闪身躲进旁边一个高大的天鹅绒帷幔后面,
紧紧捂住嘴。书房门打开,沈聿走了出来,并没有左右张望,而是径直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
他在一面毫无特色的装饰性墙壁前停下,手指在墙板某处极隐蔽地按了几下,无声地,
一道暗门滑开,露出后面向下的阶梯。他侧身闪入,暗门迅速合拢,墙壁恢复原样,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苏瑾从帷幔后出来,手脚冰凉。密室?那里面藏着什么?她不敢久留,
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卧室,重新锁上门,滑坐在地毯上,心脏疯狂擂鼓。
恐惧和一种奇异的兴奋交织在一起。他在隐藏什么?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林叔知情吗?
接下来两天,苏瑾表现得异常温顺配合。她按时吃饭、吃药,接受医生的检查,
对沈聿刻意营造的亲昵虽然依旧僵硬,但不再激烈抗拒。
她甚至主动问起一些“他们过去”的细节。沈聿似乎很满意她的“好转”,
眼神里的警惕稍稍淡化,但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监视感并未消失——林叔,或者某个女佣,
总在她附近。她需要机会,需要找到那个密室。第三天下午,机会来了。沈聿接到一个电话,
似乎是公司有急事需要他亲自处理。他叮嘱了苏瑾几句,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才带着林叔匆匆离开。确认车子驶离别墅,苏瑾立刻行动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像揣了一只惊慌的鸟。她凭借记忆找到那条走廊,找到那面看似无异的墙壁。她仔细摸索,
终于在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触碰到一个极微小的凸起。按下。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股混合着尘埃、电子设备散热和某种奇异金属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激得她汗毛倒竖。
阶梯向下延伸,没入昏暗。底下似乎是个狭窄的空间。正对着阶梯的,
是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幽绿色指示灯的银灰色保险柜,厚重、冰冷,
与这栋古典风格的别墅格格不入,像一只蛰伏在心脏地带的钢铁怪兽。密码?
她会用什么密码?她试了自己的生日,无效。试了沈聿提供的所谓结婚纪念日,无效。
试了沈聿的生日,依旧无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焦虑啃噬着她。沈聿随时可能回来。
她盯着那冰冷的数字按键,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毫无来由的、破碎的画面——一片荒芜的沙地,
一轮巨大的、血红色的落日。她下意识地按下几个数字,一组对她而言同样陌生,
却在此刻强烈浮现的号码。“嘀——”绿灯亮起!柜门传来解锁的轻响。
苏瑾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颤抖着手,猛地拉开了沉重的柜门。里面没有文件,没有珠宝,
没有金条。最上层,平放着一份泛黄的、打开着的纸质文件夹。
第一页是一份醒目的人体实验志愿者知情同意书,签署日期是四年前,乙方签名处,
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名字,旁边按着一个鲜红的手印。
下面压着一叠数据记录和几张脑部扫描片,她看不懂那些医学术语和影像,
但能感觉到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实验意味。中间一层,
整齐码放着一摞崭新的护照、身份证、驾驶执照,来自不同国家,照片上是她和沈聿,
但名字各不相同。旁边还有几份财产转让协议和巨额保单,受益人均是沈聿,
签署日期在她“意外”失忆前几个月。她的指尖划过那些陌生签名笔迹,寒意窜上脊背。
她的视线移向最下层。那里只放着两样东西。一个透明的大型密封袋里,
装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却沾染着大片已经变成褐色的、干涸血迹的衣服——一件女式衬衫,
看尺寸,是她的。血迹主要分布在肩背和袖口,触目惊心。血衣旁边,静静躺着一把枪。
黑色,小巧,闪着冷硬的光泽。枪柄上刻着两个花体字母:S.S.沈聿?
巨大的、打败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瑾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实验?假身份?财产转移?
血衣?枪?每一个物件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失忆后仅存的世界!她不是意外,
是阴谋!这个男人……就在她全身血液都冻僵的这一刻,
一只冰冷的手毫无预兆地、轻柔地搭上了她剧烈颤抖的肩膀。那只搭在她肩上的手,
冰冷得像手术台上的器械,与她温热的肌肤形成骇人的对比。沈聿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带着雪松古龙水虚伪的暖意,却让她从脊椎一路凉到头皮。“夫人既然忘了,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每一个音节却都淬着剧毒,“我不介意……每晚重新开始。
”苏瑾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保险柜上,
坚硬的金属棱角硌得她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她混乱惊惧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他站在一步开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丝毫伪装的温情,只剩下一种近乎愉悦的、狩猎般的幽光,
牢牢锁定了她。他像是早已料定她会在这里,料定她会看到这一切,
并且……享受着她此刻的惊骇。“你……”苏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喉咙发紧,
“你根本没走?”“公司的事,哪有你重要?”沈聿轻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
通往下方的狭窄楼梯间,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而粘稠,充满了无形的压力。“我只是想看看,
我的阿瑾到底能‘想起’多少。看来,恢复得比医生预期的要好。
”他的目光扫过敞开的保险柜,扫过那叠护照、那份染血的衬衫,最后落回她惨白的脸上,
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残忍趣味。“这些东西……是什么?”苏瑾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镇定,“那件衣服上的血……是谁的?
那份实验同意书……志愿者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问题真多。”沈聿又逼近一步,
几乎与她脚尖相抵。他抬手,似乎想抚摸她的脸颊,苏瑾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顿在半空,
眼神倏地沉了下去,那层虚假的温柔彻底剥落,露出内里冰冷的金属芯。
“看来温和的方式确实不适合现在的你。”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有些事,忘了对你更好。阿瑾,乖乖听话,你还是沈夫人,
拥有别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和地位。”“用失去记忆和自由换来吗?
”苏瑾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尖利起来,“用不知道是谁的血染红的衣服换来吗?!
”她猛地指向保险柜最下层,“那个志愿者呢?你把ta怎么了?!
还有这把枪——”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把刻着“S.S”的凶器,“是用来对付我的?
还是你已经用它对付过别人?”沈聿的嘴角彻底压平了。昏暗的光线下,
他的面部轮廓显得格外冷硬。他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全新的、评估般的眼神审视着她,
仿佛在重新计算她的危险等级。“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他 finally 开口,
声音低沉而危险,“尤其是在你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时候。知道的越多,
处境可能就越……糟糕。”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件血衣。就在这时,
楼上隐约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门开合的声音。沈聿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侧耳倾听了一瞬。再转回头时,脸上那种极具压迫感的冰冷似乎收敛了些许,
但眼底的幽暗却更深了。“看来,有客人来了,或者是我们尽职的管家终于想起要巡查了。
”他语气微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忽然伸出手,不再是试图抚摸,
而是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抓住了苏瑾的手腕。苏瑾触电般想挣脱,
但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紧她,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放开我!
”“不想被林叔看到你在这里吧?”沈聿凑近她,压低声音,气息喷在她脸上,“或者,
你想让他‘帮忙’回忆一下,你上次不听话乱闯‘禁区’之后,发生了什么?”上次?
她之前也试图探查过?发生了什么?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
沈聿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嘴角重新勾起那抹令人胆寒的弧度。“很好。看来某些本能还在。
”他拉着她,不由分说地走向暗门,“现在,乖乖回房间去。忘记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如同实质的冰锥,悬在她的头顶。
他动作极快地关闭了保险柜,暗门滑开。他几乎是半强制地带着她走上阶梯,回到走廊。
壁灯的光线依旧昏暗,空旷的走廊寂静无声,仿佛刚才那声轻响只是错觉。
沈聿松开了她的手腕,那里已经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又恢复了那副矜贵从容的模样,只是看她的眼神再无半分温度。“回去休息。”他命令道,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冰冷,“没有我的允许,不要再离开房间。晚餐会有人给你送上去。
”苏瑾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看着他转身,不紧不慢地朝着主卧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她没有立刻动。巨大的信息量和极度的恐惧过后,
是一种虚脱般的麻木。
声不知来源的轻响、还有他最后那句关于“上次”的暗示……所有的一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
搅成一团乱麻。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回那间奢华冰冷的主卧。反锁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抱住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不是她的丈夫。
他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的核心。她失忆绝非意外。那件血衣,
极有可能属于某个被清除的障碍,甚至可能就是……那个签了同意书的“志愿者”。而沈聿,
手里很可能沾着血。那把枪,就是凶器之一。林叔呢?他在这个阴谋里扮演什么角色?
他是沈聿的帮凶,还是……也被蒙在鼓里?刚才那声响动,是他吗?他是否看到了什么?
无数个问题啃噬着她的神经。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张巨大无形的蛛网中央,稍微一动,
就可能惊动潜伏在暗处的毒蜘蛛。接下来的两天,苏瑾被变相软禁在主卧。
送餐的女佣沉默寡言,眼神躲闪。她尝试着套话,询问别墅的布局,或者过去的事情,
女佣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就惊慌地找借口离开。沈聿没有出现。
但这种缺席比他的存在更令人不安。他像一头暂时收起爪牙的猛兽,蛰伏在暗处,
随时可能扑出。苏瑾强迫自己吃饭,维持体力。她利用所有时间观察房间的每一个细节,
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线索,或者监控探头。
她甚至尝试回忆那个密码——那片血红色的落日荒原,它到底代表着什么?是某个地点?
还是某个事件的隐喻?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望着窗外被高墙围起来的、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花园。阳光很好,却照不进心底的冰窖。
她注意到花园角落有一个老园丁正在修剪灌木,动作迟缓而专注,
似乎对主屋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第三天夜里,苏瑾突然从浅眠中惊醒。不是噩梦,
而是一种直觉,
里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这个房间的气息——一种淡淡的、类似机油和金属摩擦后的味道,
非常轻微,几乎被玫瑰香薰完全掩盖。有人进来过!她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
第一时间摸向枕边——什么也没有。但她睡前明明把一支尖利的金属发簪塞在了枕头底下!
她赤脚下床,屏住呼吸环顾四周。房间里一切如常,仿佛那只是她的错觉。但她肯定,
绝对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过,并且拿走了她唯一能找到的、勉强可以算作武器的东西。
是在警告她吗?警告她不要有任何不安分的念头?恐惧再次如潮水般涌上,但这一次,
愤怒的火苗也在心底悄然窜起。他们到底想怎么样?把她困在这里,消除她的记忆,
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随时可以像幽灵一样潜入她的私人空间?她走到门边,
耳朵贴在门上倾听。走廊一片死寂。深吸一口气,
她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拧动了门把手——门,没有锁死!白天女佣送餐后,
她确认过门是被反锁了的!是疏忽?还是又一个陷阱?引诱她再次“越界”,
好有更充分的理由来“处理”她?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出去,
可能面对未知的危险;不出去,就只能坐以待毙,
等待沈聿下一次不知目的的“探望”或者更可怕的“治疗”。几乎没有太多犹豫,
苏瑾轻轻拉开了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惨淡的光晕。
她像一个影子般溜了出去。这一次,她没有走向书房和密室的方向,而是凭着模糊的印象,
朝着别墅更深处、佣人可能活动的区域摸去。她需要信息,需要盟友,
哪怕只是一丝微弱的可能。厨房、储物间、洗衣房……大部分房间都黑着灯,门锁着。
她避开可能有监控的区域,动作轻得像猫。就在她经过一扇虚掩的房门时,
里面传来极低的、压抑的啜泣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苏瑾的脚步顿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朝里看。是一个年轻的女佣,正是白天给她送餐的其中一个。
她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正对着手里一个旧式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怀表低声哭泣,
怀表里似乎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林管家说不能多说……可是先生他……”女佣的声音断断续续,
充满了恐惧和无助。苏瑾的心猛地一跳。机会!她正要推门进去,
一只冰冷的手再次无声无息地搭上了她的肩膀!苏瑾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冻结。这一次,
没有雪松古龙水的味道。她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身后,老管家林叔静静地站在那里,
昏暗中,他的脸像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具,眼神深得像两口古井,看不到一丝波澜。
他另一只手里,正拿着她那支消失的金属发簪。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冰冷地钻进她的耳朵:“夫人,夜很深了,您不该在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门内仍在啜泣的女佣,又回到苏瑾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却比沈聿的威胁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有些戏,”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看多了,
会要命的。”苏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恐惧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让她动弹不得。他不是在关心,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冰冷的警告。
他知道她看到了保险柜,知道她在探查,甚至知道她藏了发簪!他无处不在,
像这座别墅本身滋生出的幽灵。门内的啜泣声不知何时停止了,传来细微的窸窣声,
像是女佣慌忙藏起了什么东西。林叔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苏瑾身上。
“先生很担心您的身体状况,睡眠不好不利于恢复。”他微微侧身,让出通往主卧方向的路,
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意味。“请回房休息吧。这簪子……太尖锐,
不适合放在枕边,我替您保管。”苏瑾的指尖冰凉,她看着林叔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发簪。反抗的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寒意压下。此刻激怒他,
后果不堪设想。门内的女佣恐怕自身难保,更别提帮她。她艰难地移动仿佛灌了铅的双腿,
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被动地按照他示意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