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降横祸七月正午，太阳像个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水泥地上。蝉鸣撕扯着空气，
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周淑芬站在逼仄的阳台上，像往常一样，
想把那床盖了十几年、硬得像块板的老棉被狠狠抖开，晒掉那股子积年的霉味。
汗水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脖颈往下淌，浸湿了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领口。“呼——啦！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一甩！棉被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
是“嘶啦”一声清晰的裂帛声！周淑芬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她低头看清，
一股红色的旋风猛地从被角炸开的破洞里喷涌而出！不是旋风。是钱！百元大钞！厚厚一沓，
像被惊雷炸散的鸟群，在灼热的阳光下，呼啦啦地、疯狂地打着旋，朝着楼下扑簌簌地坠落！
时间，凝固了半秒。楼下小区花园里，几个摇着蒲扇纳凉的老头老太太，正张着嘴打盹。
遛狗的中年男人刚弯腰去捡狗屎。几个追逐打闹的孩子突然像被施了定身法。“啊——！钱！
天上掉钱了！”一声变了调的、尖利得能刺破耳膜的嘶吼，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瞬间引爆了死寂。“我的老天爷！”“快！快捡啊！”“妈！你看！红票子！好多红票子！
”惊呼、尖叫、狂喜的呐喊瞬间撕裂了午后的宁静。人群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人像饿虎扑食般扑向飘落的钞票，有人手忙脚乱地脱下衣服兜接，
有人被撞倒在地，发出痛呼和咒骂。一个染着刺眼黄毛、穿着紧身背心的小年轻，眼睛贼亮，
动作快得像泥鳅，左右腾挪，专挑飘得远、落得偏的大额钞票，手指翻飞，
几张几张地往自己鼓囊囊的裤兜里猛塞，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贪婪狂喜。
周淑芬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锈迹斑斑的阳台栏杆，指甲盖因为用力过度泛出死灰般的青白色。
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心脏疯狂擂鼓的闷响，
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两万……两万块啊……”她嘴唇哆嗦着，无声地翕动。那不是钱，
是她八岁孙子小宝的命！是藏在棉被夹层里整整三年，一分一毛从牙缝里抠出来、攒起来，
准备下周带小宝去做先天性心脏病手术的救命钱！是她和老伴棺材本都填进去，
还借遍了亲戚才勉强凑齐的，唯一的希望！现在，这希望正像秋天的枯叶一样，
在贪婪的人潮头顶，在刺眼的阳光下，肆意飞舞、散落、被践踏。“噗通！
”周淑芬眼前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
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涌上喉咙。绝望，像黑色的潮水，
瞬间将她灭顶。第二章：网络风暴与人性的底色楼下，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滚沸的粥。
钞票像贪婪的蝗虫，有的卡在香樟树茂密的枝叶间，闪烁着诱人的红光；有的被风卷着，
钻进低楼层锈迹斑斑的防盗网缝隙；还有几张飘飘荡荡，越过了小区低矮的围墙，
像断了线的血色风筝，落进了外面浑浊的护城河里，引来岸边几个钓鱼佬的争抢。“别抢！
都他妈别抢了！那是周老师孙子的手术费！救命钱！”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压过了现场的喧嚣。
物业经理吴山红，一个四十多岁、身材敦实的中年汉子，扒开混乱的人群，挤了进来。
他额头青筋暴起，汗珠在阳光下亮得刺眼，眼睛因为愤怒和焦急而布满血丝。“谁捡了？
赶紧交出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身后，两个同样气喘吁吁的保安，
立刻开始驱散人群，试图封锁小区几个主要的出入口。但人心，在突如其来的“横财”面前，
脆弱得像一张纸。“吴经理，话可不能这么说！钱掉下来，又没写名字，谁捡到就是谁的！
法律都这么规定的！”一个穿着花衬衫、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振振有词，
手里还捏着几张刚捡到的钞票，警惕地往后退。“就是！天上下钱，谁不捡谁是傻子！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眼神闪烁。“哎呀，周老师是可怜，
可这钱……也不能让我们白捡了又吐出来吧？总得有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
声音不大，但意思很明确——要“表示”。黄毛张强缩在人群外围，听着这些议论，
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手不自觉地按了按自己鼓得快要裂开的裤兜，
那里塞着他刚捡到的厚厚一叠。他浑不吝地想：“老子的！凭本事捡的！
那老不死的孙子死活，关老子屁事！正好还了彪哥的高利贷，还能翻本……”混乱中，
无数手机被高高举起。咔嚓！咔嚓！闪光灯此起彼伏。
人们脸上混杂着兴奋、贪婪、同情、幸灾乐祸的表情，被清晰地定格。视频像病毒一样，
瞬间上传到了抖音、快手、微博、朋友圈。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爆裂！天降钞票雨！
老太救命钱瞬间被哄抢！人性何在？！”“现实版考验！小区百元大钞漫天飞，你会怎么做？
”“独家直击！拾荒老太血汗钱飞散，邻居争抢画面令人心寒！
”“深度剖析：法律 VS道德，当‘意外之财’遇上‘救命钱’，你怎么选？”网络，
瞬间沸腾了。评论区成了人性的修罗场：“卧槽！这钱烫手啊！换我我也不敢捡，怕折寿！
”“法无禁止即可为！捡钱又不犯法！凭什么还？圣母婊滚粗！”“呵呵，楼上法盲吧？
这明显是遗失物，金额巨大，捡了不还涉嫌侵占罪！等着吃牢饭吧！”“那个黄毛！
镜头拍到你好几次了！捡得最多！脸皮比城墙还厚！人渣！”“老太自己蠢！
那么多钱藏被子里？活该！”“哭了……想到我奶奶……这些抢钱的人，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人肉他们！曝光这些抢钱的畜生！让他们社会性死亡！
”“坐标XX市XX小区！求扩散！帮帮这位可怜的奶奶！”“摆拍吧？
现在为了流量啥干不出来？老太说不定是网红公司包装的！”热搜榜上，
“#天降钞票雨#”、“#救命钱被哄抢#”、“#拾荒老太周淑芬#”等词条迅速攀升，
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爆”字。自媒体大V们蜂拥而至，
各种“深度解读”、“人性拷问”、“法律分析”的文章视频层出不穷。流量，
裹挟着愤怒、同情、猎奇和戾气，疯狂涌向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老旧小区。
第三章：追讨与羞辱吴山红脸色铁青地坐在监控室里。十六块分割屏幕上，
不同角度的录像在快速回放。他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死死盯着屏幕，
手指因为用力攥紧而指节发白。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片惨白。“停！
放大三号楼角落那个画面！对！就是那个黄毛！”吴山红猛地指着屏幕。画面被放大，
像素有些模糊，但依然清晰地看到黄毛张强，在那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像只训练有素的猎犬，
在钞票落地前就精准地预判了落点。他动作快得惊人，每一次弯腰都伴随着钞票入兜，
前后四次，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熟练和贪婪。“张强！
”吴山红带着两个保安，几乎是砸开了302的房门。
一股浓烈的劣质泡面味、汗臭味和烟味混合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张强斜倚在门框上，
嘴里叼着烟，手机里传来激烈的枪战游戏音效，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哟，吴大经理，
带人私闯民宅啊？有搜查令吗？”吴山红强压着怒火，
死死盯着张强那明显鼓胀变形的裤兜：“张强！明人不说暗话！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你捡了周老师至少四千块钱！那是她孙子做心脏手术的救命钱！拿出来！”“救命钱？
”张强嗤笑一声，吐出一个烟圈，脸上满是混不吝的痞气，“钱上写她名字了？
刻她身份证号了？老子在地上捡的，就是老子的！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他作势就要关门。“张强！你个小兔崽子！良心让狗吃了！”一声怒吼从楼梯口传来。
晨练归来的老王，气喘吁吁地冲了上来，指着张强的鼻子骂道，“上周你妈突发心梗住院，
没钱交押金，是谁二话不说，把家里仅有的两千块现金，还包了热腾腾的饺子送到医院去的？
是周老师！你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就这么报答恩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还是狗屎做的？
！”老王的话像一记耳光，抽得张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梗着脖子，眼神躲闪，
但嘴上依旧强硬：“少他妈跟我扯这些！一码归一码！她自愿给的，老子又没逼她！这钱，
老子捡了就是捡了！”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愤怒的目光和指责。
第四章：直播审判与绝望深渊迫于巨大的网络压力和小区内部的愤怒情绪，
社区居委会在活动中心组织了一场“协调会”，美其名曰帮助周淑芬找回损失。消息一出，
闻风而来的各路网红主播、自媒体记者、看热闹的居民，把小小的活动中心挤得水泄不通，
空气闷热污浊，弥漫着汗味和亢奋的气息。无数手机镜头对准了中央。
周淑芬被搀扶着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像一片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枯叶。她低着头，
双手死死攥着衣角，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不敢看周围密密麻麻的眼睛和黑洞洞的镜头。那些目光，有同情，有好奇，有审视，
更多的是一种看戏般的兴奋。巨大的白幕被拉下，吴山红阴沉着脸，
将剪辑过的监控录像投影上去。画面被精心慢放、放大。张强每一次弯腰捡钱的贪婪动作，
他脸上那种攫取猎物般的兴奋表情，都被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看！第一次弯腰！
四百！”“第二次！又三张！八百了！”“嚯！第三次！好几张！一千二！”“第四次！
妈的，这一把至少五六张！两千有了吧？！”人群随着画面的播放，自发地高声计数，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充满了审判的意味。嘘声、唾骂声、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钢针，
狠狠扎向被强行带到现场、缩在墙角阴影里的张强。他那一头刺眼的黄毛被汗水浸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