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离》我的老公阿卓，旧时坐过牢。虽然我很想知道他坐牢的经过，怕引他伤心，
所以我从不曾将旧事提起。直到他的初恋，牵着个与老公一模一样的小小少年找来。
我才知道，他曾一怒为红颜，他曾为爱吃牢饭，我愤而出走。老公怒极，
说：新账老账一起算。01我的老公阿卓，旧时坐过牢。虽然我很想知道他坐牢的经过，
怕引他伤心，所以我从不曾将旧事提起。那日，烈日高悬，
绿织如盖的葡萄架滤去七月浓烈的燥意，只余沙沙微风与葡萄叶亲吻互动。
我和阿卓躲在葡萄架下，就着柔柔的凉风，慢慢啜着冰镇的绿豆汤饮。
大门口有“嚓”停车的声音。一个皮肤白晰，披着长波浪卷发的明艳女子，
拉个小小少年从影壁后转出。阿卓抬眼望去，手里的碗“咣”跌在桌上，
绿豆汤顺着石桌往下滴哒、滴哒、滴哒……女子的眸光直直撞进阿卓惊住的眼眸里，
似有泪意涌出，小栅栏般卷翘的睫毛呼闪呼闪，阻拦着那湿意跌落。我看看愣怔的阿卓，
望望那失态的女子，再看她手里牵的和阿卓一模一样的小小少年，再低头看看我挺着的孕肚，
我疑惑，我是小三？看小小少年晒红了脸蛋，我慌得说了一声：“别在太阳底下站着，快，
进来坐。”语毕，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情敌上门，应该让大太阳晒死她。阿卓如梦初醒，
有些手足无措，慌得表情都是僵的，擦拭着桌上绿绿的汤渍。我说声 “我去洗碗。
”抄着碗筷，落荒而逃。身后一声“爸爸”，我手一松，碗筷一下滑入池中，
泪水 “唰”一下跌落眼眶……我不是小三，我不是小三，我不是小三……02我叫洛小离，
五岁时，父母从大桥跌落，双双殒命。奶奶大概是心痛到极致，很长一段时间，都心思恍惚，
无心操持家务。家里的猪病了，我也病了。奶奶带我去诊所打针时，
错把猪的药剂带给了年老眼花的郎中。我昏迷了，全身青紫。
是周伯伯把我送到了煤矿上的小医院。我在医院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方捡回一条命。自此，
我便一直体弱，连带着胆也小了，见人不大敢说话。便没有小伙伴愿意陪我玩了，
他们说我傻了。周伯伯的儿子周川便常常来陪我。
他用棒子秸给我插眼镜；用红薯秧折长长的耳饰挂我耳边；还用尿和泥，做成厚厚的圆饼，
朝蓄了一窝尿的土窝窝用力甩去，然后溅得满头满脸的泥点子，他还在那里咧着嘴傻笑哩。
我哭着找奶奶告状去……周川说，他要保护我，看他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我自是不信。
阿卓比我高三个年级，学校里所有的男生都怕他，因为阿卓的拳头硬。但我不怕阿卓，
因为他从不像其他男生一样，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我，故意在路上晃啊晃，挡着我回家的路。
每次见他，他都在扮演大马，弓着身子，啪啪拍着自己的屁股，嘴里喊着驾、驾、驾，
盯着前方猛跑，目光从不旁溢。所以我从不担心，他会像其他男生一样，
把目光从眼角瞟向我。他会故意撞开在我前面晃悠的讨厌男生，被撞的男生见是阿卓，
也只敢怒不敢言，这样的时候多了，便再没人敢这样晃我。03我们村离中学远，学生上学，
要途经好几个村，经常被外村的混混儿欺负。阿卓考进中学后，情况便改善了。
周川常常眉飞色舞地说，自从阿卓考入中学，再没人敢欺负我们村的学生了。
因为阿卓跑得够快，拳头够硬，关键是，阿卓护村。如果我和阿卓同班，
是不是也能得他照拂呢？可惜我不和阿卓同龄，心中暗生遗憾。再后来，
听说阿卓凭着一双好腿，被特招，进了县一中。经常去市里、省里参加比赛，
奖状捧回一张又一张。再以后，听说阿卓因为打架坐牢了……那双好腿，
没能把阿卓送进高等学府，却是送进了牢房，村里许多人唏嘘不已。有人说：“一个好孩子，
毁了。”有人幸灾乐祸，“我早就说过，他那性子就是招祸，在村里欺负人就欺负了，
外面可没人惯着他。”“喂，王家媳妇，你怎么说话呢，要不是你那双胞胎儿子欺男霸女，
人家阿卓能那样揍他，你积点德吧。”……类似的争议好像从来没有断过。
04再听到阿卓的消息，是我大学毕业那年，方家上门提亲，说的是方家阿卓。阿卓回来了？
！那个扮大马猛跑着的少年郎的形像重又撞进了少女柔软的心膛。奶奶问我可要相看相看，
我只低头不语，生怕羞红的脸颊泄露了少女心事。许久，我终是羞涩地点点头，
嘴角已是忍不住上扬。奶奶皱眉，说：“孩子是个好孩子，只一步行差踏错，人便毁了。
以后恐多生是非，生活难以安稳啊。”奶奶不说应，也不说不应，只踮着小脚里外忙活。
周家婶子来了，拉着我低声问：“娃，你考虑考虑我家周川，你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
”我踌躇片刻，对周家婶子说：“婶儿，周川很好，我一直把他当作哥哥。我无兄弟姐妹，
他就是我亲哥。”周家婶子讪讪地笑，说：“好，好，让周川当你亲哥，给你撑腰。
”邻里街坊都笑我傻子，放着村长家公子、派出所红苗不要，把劳改犯当成宝。
以后就等着哭吧。05再见到的阿卓，已不似少年时，扮大马猛跑着的少年郎。
他站在夕阳下，背影高大挺直，我却感觉那背影又冷峻、又萧索，便差点红了眼眶。他扭头，
看见我，沉了沧桑的眉眼里，惊喜只一闪，重又恢复了萧冷。微抿的薄唇，
也只向两边拉了拉。“洛家姑娘，你不怕我？”我扬眉轻笑，
“阿卓哥哥一直是小离心中的大英雄，谢谢阿卓哥哥当年的维护之意。”阿卓咧嘴，
露出的瓷白牙齿，被笑容拉长了的眉眼，似还存有昔日温暖的痕迹。“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后来过得可顺遂？我本想一直护你周全，只是……后来，力不从心。”阿卓神情黯然，
眼中有一丝狠戾闪过。“阿卓哥哥，多谢挂虑，后来我也挺好的，一直一直很好。
”只是挂念牢中的阿卓。或许是小女儿情态温暖了人心，或许是柔柔笑意融化了眉川，
阿卓竟笑得眉眼弯弯，似有阳光拂过冷寂山岗，为他镀了一层金光，
我竟羞得不敢看他的双眼。阿卓披着一身的霞光，眉眼温润，问：“洛家、小离，晚饭后，
可愿陪我去爬山。”“愿意，只是媒人还在我家等我回话，我先回，可好。”阿卓听到此言，
眼中似有融融暖意流转。“好，晚饭后，我在山下等你！”阿卓目送我走远。
然后竟是高高跃起，将树上的绿油油的叶子薅了几片，眼眸中是掩不住的喜色连连。
06头顶星子稀落，月光皎皎。我和阿卓在山腰吹着凉风，
阿卓细细地与我讲着他儿时的趣事。偷出爷爷的新伞，模仿电视里飞行员跳伞，结果人摔了，
伞毁了。气得爷爷提着扫帚绕着村子追打了他一圈。他特意避开洛家那条街跑，
好像还是被洛家小姑娘看见，他羞得红了脸。他和弟弟阿禺挽槐米，槐米炒好了，
他示意阿禺用水灭火。阿禺会错意，一瓢水没进灶膛，进了锅里面。一锅槐米全毁了，
大热的蒸气还熏伤了他的脸。他对着弟弟一阵拳脚输出。毁容了，
洛家小姑娘是否还愿意看见他的脸？晚上偷杏，偷到一半，主家老头靠着树干，
看着他的杏儿。鼾声渐起，直到半夜，老头才醒来回屋睡觉，树上的阿卓已经急翻。
这杏偷偷放进洛家姑娘课桌，她发现了，准又奇怪，“咦，我的杏还没吃完？”旧时糗事，
现在讲来却是满满的温情和怀念……月光洒满了半个山坡，
照着阿卓、照着我、也照着山下蜿蜒到远方的路。山下有人骑车经过，
阿卓说是邻村给他说媒的，那人惯会蹭吃蹭喝。他说自他出来后，父母便逼着他四处相亲。
只是他有这旧案在身，相亲对象尽是些歪瓜裂枣，却还嫌弃着他。他告诉父母，
他要洛家小离。于是，便有了这场相亲。他问我要不要悄悄过去丢石子吓吓那人，
那人胆小得很，以后他就不敢再来给他作媒了。我只抿嘴笑，心里像喝了蜜糖一样甜。
回到家，周川站在我家门前，两眼含怨地望着我， “为什么非得是阿卓，不能是我？
”为什么呢？因为周川身板不够宽？跑得不够快？拳头不够硬？还是性子太跳脱呢？
我想不清楚，只沉默不语。天边的星子都要睡着了，我也没想明白。
周川沉声道：“我明白了！”转身便跑开。阿卓从暗影里走出来，
解释说：“半天没听见你敲门的声音，我怕你跳墙摔着，便折回来看看。
”我忙解释：“我一直把周川当哥哥的……”阿卓摸摸我的头，笑笑说：“不用解释，
我明白的……”月亮镀了阿卓一身的清辉，世界都柔和了，连带着我的少女心。
07阿卓领着我，踏遍他学生时代曾看过的野迹和美妙景观。拒马河畔、灵山塔前，
留下我俩相携而行的身影。虎跳峡、一线天，录下了我们相约此生不弃的誓言。两颗心，
越靠越近，越靠越暖。我不要新房，不要彩礼，只一个条件，赡养奶奶。阿卓不应，
“娶你做妻，不是让你凑和，以后我定努力让你事事如意，样样周全。
”阿卓给奶奶收拾了院子，打扫了房屋，还让方母剪了大红的喜字带来，还有重额礼金。
奶奶乐得眉眼弯弯，“方家阿卓，可嫁，似是良人。”阿卓让父母起了新宅，
买了新家具、新电器，他说他要给我一个我们的家。气得方父直呼：逆子、逆子，
小离给我省钱，阿卓却非要我费钱。眼里哪有半分责备，全是笑意满满。我抿嘴偷笑，
这是阿卓为我做的，他爱重我呢。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阿卓娶我进了门。有人说，
吉日下雪，兆头不好。我心里涌现的却是“他朝若是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的浪漫。
08阿卓承包了村子深处那片罕有人至的荒滩。千亩荒地，阿卓开着挖掘机把它翻成良田。
阿卓说，他要在这里，为我打下一片江山。我信，我和阿卓，没日没夜地干。星斗落了，
日头升起，汗水不知流了多少，我只觉得双手双脚都在打颤。阿卓心疼：“我一个人就好，
你小小身板，怎么禁得起这么造。有机器呢，非得犟。”然后弯下身子，背着我，顶着星子，
一步一步向着村里走去。群山、沃野、冷月、疏星、一双人，一只狗，
成了一幅黑白的温馨剪影。碧色群山为障，千亩沃野为幕，阿卓渐渐在其上画尽心中丘壑，
飞翔鸡、山猪肉、采摘园……连绵的山上便有了生机无限，
漫山的犬吠鸡鸣、成排的猪豖羊圈。忙是真忙，成就却也喜人。当阿卓忙中偷闲，
揽着我手指着眼前的一切，自豪地说：“看，这一片产业都是你的，我说过，
定为你打下一片江山，再不让你受苦。”“我都忙死了，累死了，还不苦么？
”阿卓自信地笑笑，“以后就好了，定不让你再受苦累，只让你坐等着收钱。”再后来，
群山深处，巨动山摇，矿石被有序车队载着运向远方。阿卓望着远行的车队，
幽幽地说：“这才哪到哪儿呀，以后我要在群山深处建好几个环保窑，
让车队载着石灰去远方，那才圆满呢。“小离，这样可够我许你的一片江山。
”我笑得眉眼弯弯，“姐也是有矿的人了！”一切开始有序运行，我和阿卓便闲下来，
要娃也提上日程。09我看看孕肚，谁知……刚种了树，摘桃儿的就来了。“负心郎，
薄情汉。“我恨恨地想。我提着脚跟，溜着墙边，悄悄出了院子。旧爱重爱、父子团聚，
那画面，想着就扎心。不想、不看、不看、不想……在奶奶家，简单收拾了行李，
在奶奶发懵的目光中，我踏上了南去的列车。我忍着泪意，拨通了周川的电话。
细细与他说明了经过。告诉他，帮我看着点。周川说：“当初若选我，哪来这档子糟心事！
”“你又说！”“嘻嘻，放心吧，有消息了给你电话。”我抚着腹中跳动的小生命，
轻声说：“宝宝，别怕，妈妈会永远爱你的。”10竹林秘境，一个建在半山腰的民宿。
漫山的竹子，竹影绰绰，绿色尽染。有溪水自竹林间潺潺流出，
被竹叶筛成细金的阳光在溪水中飘荡、跳跃。溪水在山脚下汇成小河，小河浅浅，水草蔓蔓，
有鱼虾藏匿其间。踩着拱形小桥，入山上羊肠小路。小路上影影绰绰，
似一幅洒金泼墨的画卷。沿着竹间小路，行至半山腰，眼前展开一片平坦。
白墙、黛瓦、红棂走廊，古香古色的建筑在竹林间若隐若现，廊檐弯弯。
竹林间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曲曲弯弯，右边有浅浅的溪水流过，阳光被竹叶筛成细碎的光斑，
落在溪水中随着微风跳跃。拽一个草墩儿、扯一段心事、把双脚扎入清清凉凉的溪水间。
闭着眼睛，听林间的鸟语虫鸣，捋心中的万千心事，愁肠百转。11晚上倚在床头，
盯着窗帘上竹影摇曳，心中却全是阿卓扮大马奔跑时少年郎的样子。“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反复在心间咏诵，心越收越紧，渐渐地绞成一团。好痛，泪水也跟着滑落。
打开手机，想给奶奶报个平安。微信里跳出一条条的全是阿卓的发来的信息。紧跟着，
打进来的还有阿卓的电话。我生气地按掉，又响，再按、又响，我干脆把阿卓拉进了黑名单。
与阿卓能说些什么呢？在事实面前，所有的说辞都是狡辩。我恨他，藏着这样的过往，
还哄得我对他一往情深。我拨通奶奶的电话。奶奶在电话那头心疼地掉眼泪说，
全村都传遍了，阿卓的前女友带着孩子打上门，把你气跑了，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啊！我告诉奶奶，这事我会处理好的，让她不用担心。然后告诉奶奶我在度假，
累死累活忙活几年，我也想歇歇了。然后关了手机。第二日，我在林间溪水旁正托腮发呆，
周川的电话来了。他细细与我说了事情的始末。12阿卓进高中后，与同学夏娴互生情愫。
高二放暑假前夕，两人翘了晚课去烧烤摊吃东西。一个醉汉拉扯夏娴，阿卓与其发生了撕扯。
醉汉被阿卓打进了医院，阿卓也被警察押进派出所。夏娴父亲通过关系见到了阿卓，
警告他不许攀扯夏娴。阿卓仗义，只字没提夏娴。正当防卫，变成了打架斗殴，
又正赶上严打，阿卓被判了五年。后来，夏娴发现自己怀孕，没敢和家里人说。拖来拖去，
月份越来越大，只能生下来了。为了女儿的幸福，夏家父母对外隐瞒了这事。
他们并不打算让自己娇养的姑娘嫁给个山里的蛮汉，何况还吃着牢饭。
所以夏娴和孩子被送到离家好远的地方。夏娴听说阿卓已然归家，
特特的带着孩子来认爹寻亲。那女人承诺，若阿卓能与她重修旧好，轿车、楼房作陪嫁。
周川说：“阿卓这货，豪车别墅、美妻娇妾、稚子，一下子全都有了。这剧本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