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午夜静得能听见输液管中液体滴落的声音。黑揉了揉太阳穴，将最后一份病历归档。
值班室的电子钟显示02:17，这个时间连急诊科都安静下来。他伸了个懒腰，
摆沾着下午小朋友送的草莓果酱——那个怕打针的小女孩在他口袋里塞了颗水果糖作为谢礼。
"黑医生，又加班？"护士站的李姐正在整理器械，"您这周第三次通宵了吧？
""有个化疗病人的指标不太稳定。"黑从口袋里摸出那颗糖，玻璃纸在灯光下闪着虹光。
他嗜甜如命，办公桌抽屉里永远塞满各式糖果，病人们都笑称他是"糖果医生"。
电梯上行时，黑透过玻璃幕墙望见顶楼实验室的灯光。这已经是连续第七个深夜了，
那扇窗户永远亮着冷白色的光。作为医院特聘研究员，蓝博士的实验室占据整个顶层，
却从不出席任何学术会议。黑只在入职资料上看过他的证件照——冷色调的蓝发，
镜片后一双厌世眼，像被强行拖来拍照的流浪猫。"叮"。电梯意外地在顶楼停下。
黑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按错了楼层。正当他准备关门时，
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从走廊尽头传来，接着是金属器械倒地的刺耳噪音。"蓝博士？
"黑快步走向声源，白大褂衣角在消毒水气味中翻飞。实验室门虚掩着，
透过缝隙能看到操作台上散落的针管和蓝色试剂瓶。室内温度比走廊低至少五度。
黑打了个寒颤，看见一个瘦削背影正弯腰捡拾玻璃碎片。那人听到动静猛地转身，
手中碎片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白瓷砖上像突然绽放的红梅。"滚出去。
"蓝的声音比室温更冷。他穿着沾满化学试剂的实验服，左臂袖口卷起，
露出密密麻麻的针孔。操作台上立着半管荧蓝色液体，针尖悬着一滴危险的光。
黑的目光在针管和蓝的手臂间来回扫视，甜腻的糖果在他掌心被捏得咯吱作响。
"未经动物实验就直接人体注射？"他向前一步，"您这是在自杀。"蓝突然笑了，
嘴角扯出神经质的弧度："多新鲜啊，医生。"他故意放慢动作拿起针管，
"要不要旁观第一手数据采集？"针尖抵上皮肤的瞬间，黑冲过去攥住他的手腕。
两人在纠缠中撞倒试剂架，彩色液体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彩虹。蓝的骨骼在黑掌心里硌得生疼，
像握着一把即将散架的提琴。"松手。"蓝喘息着，蓝发被冷汗黏在额角。
黑闻到他身上混杂着咖啡因和化学制剂的气味——这人不喝咖啡，咖啡因纯粹靠静脉注射。
"您多久没睡了？"黑突然问，同时轻松夺下针管。作为儿科医生，
他太熟悉如何制服不配合的"患者"。蓝的挣扎在他专业的束缚技巧下变成无力的颤抖。
"72小时？96小时？"黑用膝盖压住他的腿，单手从口袋里摸出水果糖，
"低血糖会让判断力下降，博士。"糖纸剥开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脆。蓝的瞳孔微微扩大。
当黑把糖果塞进他嘴里时，那种甜腻过头的味道让他条件反射地想吐，
却被对方捂住嘴："含住，别咬。"黑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草莓味能快速提升血糖。
"甜味在口腔化开的瞬间，蓝突然安静下来。黑感觉到掌下的身体逐渐放松，
像只终于放弃抵抗的猫。他趁机收走所有针剂，
注意到实验记录本上潦草写着："第43次尝试，认知增强剂，剂量递增至致死量边缘。
""您住实验室？"黑环顾四周，角落里有张行军床，枕边堆满写满算式的草稿纸。
蓝没有回答，正盯着自己指尖残留的血迹发呆，
舌尖无意识地舔过伤口——这个动作让黑的喉结动了动。第二天早上八点，
黑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早啊博士。"他笑得人畜无害，
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糖果包装纸的边角，"院长同意我搬来监督您的'科研行为规范'。
"晃了晃手里盖着红章的文件，"直到您学会'基本安全操作'为止。
"蓝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他今天换了件深蓝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近乎透明，
眼下青黑在晨光中无所遁形。"你认真的？"杯子重重砸在桌面，黑液体溅到昨天的血渍上。
黑已经自顾自地开始整理行军床旁的杂物："您该庆幸发现您的是我。
"他举起一个标着"肾上腺素"的空安瓿瓶，"换成别人早报警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场荒诞的拉锯战。黑每天准时六点关掉实验设备，
强行拖蓝去食堂；蓝则变着法藏匿针管，把咖啡因片溶进黑的热可可。直到某个雨夜，
黑撞见蓝蜷缩在通风管旁抽搐，身旁散落着三支空了的镇静剂。"遗传性癫痫？
"黑用外套裹住他湿透的身体，触到后背凸起的脊椎。蓝的痉挛持续了七分钟，
期间咬破了黑的虎口。当意识终于回笼时，他发现自己被按在浴缸里，热水冲走身上的冷汗，
黑的手指正穿过他打结的发丝。"我自己来..."蓝挣扎着去抢花洒，却被一阵眩晕击中。
模糊的视野里，黑挽起袖口的手臂上有他留下的齿痕，像某种古怪的契约。
浴室外传来烤箱的提示音。"烤了布朗尼。"黑用毛巾包住他滴水的头发，
"糖分是神经系统的天然稳定剂。"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蓝突然抓住他的衣领。
两人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热水蒸汽在镜片上凝成白雾。"为什么？"蓝的声音嘶哑，
"我对你没有利用价值。"黑摘掉眼镜，露出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他轻轻掰开蓝的手指，往他掌心放了颗太妃糖："可能因为..."糖纸窸窣作响，
"我讨厌看人浪费才能。"当晚蓝的梦境首次没有出现导师坠楼时的血泊。
他梦见黑站在极光下，手里捧着融化到一半的草莓糖。蓝在凌晨三点醒来，
发现行军床旁多了张折叠床。黑侧卧在上面，睫毛在睡眠中微微颤动，
手里还攥着半包没吃完的棉花糖。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
在黑的白大褂上划出一道道银线。"变态。"蓝小声嘀咕，却忍不住凑近观察。
卸下笑容的黑看起来意外地年轻，嘴角天然上扬的弧度让他想起某种大型犬类。
蓝的指尖悬停在黑鼻梁上方一厘米处，突然被攥住手腕。
"博士趁人睡觉时骚扰的习惯很糟糕啊。"黑的声音清醒得不像刚睡醒的人，
拇指摩挲着蓝手腕内侧的静脉。那里有五个已经结痂的针眼，排列得像星座图谱。
蓝猛地抽回手，实验服袖子扫倒了床头烧杯。黑在玻璃落地前接住它，动作快得不像人类。
"您知道静脉注射咖啡因会导致冠状动脉痉挛吗？"他不知从哪变出体温计，
不由分说塞进蓝的衣领，"今早体温35.1℃，现在还是低烧。
""放开..."蓝的挣扎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黑的下巴搁在他肩窝处，
呼吸喷在颈动脉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体温交换是最快的升温方法。
"黑的声音闷在衣料里，"您要是死了，我的年终奖就泡汤了。"蓝僵在原地。
人类体温烫得他心脏发疼，像常年生活在深海的鱼突然被捞上岸。
他闻到自己身上沾染了黑的须后水气味，甜腻的香草味混着实验室固有的消毒水味道，
形成一种古怪的亲密感。烤箱定时器突然响起。黑松开他，变魔术般端出烤盘。
焦糖色的玛德琳蛋糕在盘中冒着热气，形状像小小的贝壳。"加了双倍蜂蜜。"黑掰开一个，
热气裹挟着甜香扑面而来，"能促进血清素分泌。"蓝盯着递到唇边的蛋糕，
恍惚想起上次吃热食还是三天前的泡面。他下意识咬下去，舌尖被烫得一缩，
蜂蜜的甜味却在口腔炸开。黑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碎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为什么是贝壳形状？"蓝盯着蛋糕，声音比平时软了三分，可能是低烧的缘故。
黑的眼睛在晨光中眯起来："普鲁斯特效应。"他指了指太阳穴，
"气味和形状能唤醒最深层的记忆。"突然凑近蓝的耳畔，"比如现在您会永远记得，
第一次有人为您烤蛋糕是在发烧的凌晨。"蓝的耳尖肉眼可见地变红。他抓起烧杯砸向黑，
却被对方笑着躲开。玻璃撞在墙上粉碎的声音中，
蓝发现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这感觉陌生得可怕，像多年瘫痪的肢体突然有了知觉。
同居第七天，黑在蓝的枕头下发现十二支未使用的注射器。针管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针帽颜色各异，显然对应不同功能的药剂。"分类收藏？"黑把它们排列成彩虹色，
拍照发到医院群组，求鉴定这些是什么药剂。
三分钟后药剂师回复让他血液结冰：红色是致幻剂，紫色是神经毒素，
黑色那支是安乐死常用配方。蓝推门进来时，黑正把针管一支支掰断。
塑料碎裂的声音像某种小型动物的惨叫。"你干什么！"蓝扑上来抢夺，实验数据散落一地。
黑轻易制服了他，膝盖压住他的后背，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无数遍。"解释。
"黑的声音第一次失去温度，掰断的针管尖抵在蓝颈动脉上，"别告诉我您打算开地下诊所。
"蓝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实验室里回荡像破碎的玻璃器皿："你猜对了医生。
"他艰难地转过脖子，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我在准备自己的临终套餐。
"黑的手一抖，针尖划破蓝的皮肤。血珠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在白色实验服上晕开一朵红梅。
蓝趁机翻身，两人在地板上滚作一团，撞翻了试剂架。某种蓝色液体泼洒在黑的白大褂上，
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浓硫酸？"黑挑眉，看着自己突然变得破烂的制服。
蓝趁机挣脱，却被拽着脚踝拖回来。黑的手像铁钳卡住他的下巴："听着，您想死可以。
"另一只手摸出手机，"但先签了这份器官捐献协议。您的角膜至少能救两个病人。
"蓝的挣扎突然停止。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自愿捐献书字样，喉结上下滚动。
黑趁机把他翻过来，膝盖顶住脊椎："签不签？"声音轻柔得像在问今天天气。
"......不签。"蓝最终闷声道，手指深深掐进黑的手臂。黑松开钳制，
突然把他搂进怀里。这个拥抱用力得几乎折断肋骨，蓝能听见黑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很好。
"黑的声音在发抖，"现在您知道被威胁生命的感受了。"他松开蓝，
捡起地上最后一支完好的黑色针管，"这支我留着。
哪天您要是改变主意..."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我亲自给您注射。
"当晚蓝梦见自己被绑在实验台上，黑戴着手术口罩俯视他，手里的针管滴着蓝色液体。
奇怪的是梦境并不恐怖，反而有种诡异的安全感。醒来时发现黑睡在折叠床上，
手里攥着那支黑色针管，像个守护噩梦的骑士。同居第三周，医院流传起顶楼的诡异传闻。
有人说深夜听见实验室传来争吵和玻璃碎裂声，
有人说看见黑医生白大褂上总有可疑的蓝色污渍。
最离谱的是保洁阿姨的证词："那个蓝头发的博士，昨天居然在食堂吃了两份布丁！
"黑把这些传闻当笑话讲给蓝听时，后者正在调试离心机。"闭嘴。"蓝耳尖通红，
把转速调到最大。轰鸣声中黑凑到他耳边喊："您知道吗？
您现在看起来像只被rua过的猫！"离心机突然停止运转。蓝转身揪住黑的衣领，
却在对方带笑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涨红的脸。某种陌生的冲动驱使着他拉近距离，
却在即将触碰到时被警报声打断。离心机过载冒出的白烟中，黑大笑着把他拽出实验室。
"差点就亲到了呢博士。"走廊上黑坏心眼地戳穿，看着蓝的表情从震惊到恼羞成怒。
后者狠狠踩了他的脚，却在转身时被拽进消防通道。黑暗狭窄的空间里，
黑的气息笼罩下来："教您个常识..."手指抚过蓝的嘴唇，"接吻前要呼吸。
"蓝的膝盖撞到了灭火器。当两人跌跌撞撞滚出通道时，正遇上查房的护士长。
老太太推了推眼镜："黑医生，院长找您讨论...呃，'实验室耗材异常损耗'的问题。
"当天下午黑被叫去院长室。老院长看着监控录像里频繁进出实验室的糖果配送员，
和采购单上激增的烘焙原料数量，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我让你去规范他的科研行为，
不是开甜品店！""行为矫正需要正向激励。"黑一脸无辜地递上数据表，
"蓝博士本周实验事故减少70%，论文产出增加200%。
"隐瞒了其中80%是在他监督下完成的草稿。院长看着报告沉默良久："下周学术交流会，
让他代表医院出席。"在黑露出胜利笑容时又补充道，"你全程陪同。
是再传出什么'顶楼实验室饲养吸血鬼'的谣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黑脖子上的咬痕。
回实验室的路上，黑买了蓝最讨厌的草莓蛋糕。推门看见对方正在显微镜前打瞌睡，
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黑吃着蛋糕，
注意到电脑屏幕上打开的文档：《神经毒素在抑郁症治疗中的逆向应用》。
蓝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看到劳的瞬间意识清醒。"早安。"黑笑眯眯地舔掉唇上的奶油，
指着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搜索记录。蓝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
最后定格在一种视死如归的绯红。他抓起培养皿砸向黑，却被对方拦腰抱起转了个圈。
"放我下来！"蓝的怒喝毫无威慑力，尤其是耳朵红得滴血的时候。"先答应去学术会。
"黑把他放在实验台上，双手撑在两侧形成禁锢，
"否则我就告诉全院..."嘴唇贴近蓝的耳垂，"您搜索**的样子有多可爱。
"窗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幼稚园儿童。
笑——虽然下一秒就把黑医生推到了试剂柜上——但那确实是医院职工从未见过的生动表情。
当晚蓝在实验记录上写道："第57次尝试，新型镇静剂，副作用包括幻觉和情感依赖。
"停笔片刻又补充："测试者黑，症状持续中。"黑在旁边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被蓝用红笔打了个叉。但在黑睡着后，蓝悄悄在叉号旁边画了个更小的对勾。
学术交流会前夜，蓝在实验室的洗手台前呕吐了第三次。镜子里的人影眼眶发青，
蓝色头发像团被揉皱的锡纸。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指尖，突然一拳砸向镜面。"会割伤肌腱的。
"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热手掌及时垫在镜子前。蓝的拳头砸进他掌心，发出沉闷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