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金融区的霓虹灯在暴雨中晕染成扭曲的光斑，像极了此刻她视网膜上残留的代码残影。
"林组长，陈总让你去趟会议室。
"实习生小雯扒着隔断探出头，新做的美甲在LED灯下闪着冷光。
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林夏摸着发烫的游戏测试头盔，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父亲确诊尿毒症那天，透析机的警报声也是这样单调而刺耳。
她扯掉充电中的脑机接口贴片，后颈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会议室里没有开灯。
投影仪蓝光照在陈总油光发亮的额头上，让他看起来像条搁浅的翻车鱼。
"小林啊，你知道现在游戏行业不景气......"他搓着手，面前的裁员协议被空调吹得哗哗作响。
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林夏盯着协议末尾的赔偿金数字，想起昨天医院催缴的账单。
父亲插着鼻氧管的脸和母亲在缴费窗口佝偻的背影交替闪现，喉咙里泛起的苦味比冷咖啡还要涩。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恭喜您获得《幻世》终极内测资格，登录即赠20000晶币，点击链接激活。
林夏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突然注意到发信时间显示23:59——正是她收到裁员通知的同一分钟。
电梯镜面映出她眼下的青黑。
当金属门在B2层车库缓缓打开时，潮湿的霉味混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
林夏摸出车钥匙的瞬间，余光瞥见角落里站着个穿连帽衫的男人。
他手中的全息投影仪正在播放《幻世》的宣传片，翡翠色的数据流像活物般缠绕上她的脚踝。
"林小姐不想看看真正的礼物吗？"男人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特有的颗粒感。
他抬手按下投影仪侧面的按钮，地下车库的承重柱突然扭曲成螺旋状的数据链，林夏感觉后颈的接口贴片开始发烫，仿佛有千万根冰针顺着脊椎往上爬。
再次睁开眼时，她正站在开满蓝花楹的琉璃广场上。
半透明的操作面板悬浮在眼前，状态栏显示着神经同步率99.8%。
林夏伸手去碰飘落的花瓣，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化作细碎的光尘——这根本不是市面上的任何全息技术能达到的拟真度。
"欢迎来到真实度99.9%的《幻世》。
"穿着月白长袍的引导NPC凭空出现，他袖口的暗纹随着动作流淌，像是把整个银河系缝进了衣料，"您已触发隐藏剧情'诸神黄昏'，在达成最终成就前无法强制退出。
"林夏猛地去摘游戏头盔，却摸到自己真实的头发。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间，她终于看清状态栏最下方那行血红色的小字：警告：本游戏采用新型量子纠缠技术，角色死亡可能导致现实中的脑死亡。
广场中央的日晷突然疯狂旋转，青石板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林夏踉跄着后退，看见自己的游戏面板弹出提示：检测到异常数据流，天赋技能"雷电掌控"已觉醒。
她的指尖迸发出蓝紫色电光，劈开了迎面扑来的数据黑潮。
"快过来！"有人抓住她的手腕。
戴兜帽的少年拉着她冲进钟楼，腐朽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当他们撞开顶层阁楼的木门时，暴雨正从破碎的彩窗灌进来，少年掀开兜帽，露出左眼机械义肢的冷光。
"他们开始清洗了。
"他调出布满裂纹的游戏面板，"我叫阿南，是三个月前第一批内测玩家。
"阁楼地板上用血画着巨大的法阵，仔细看会发现那些纹路全是不断跳动的二进制代码，"所有达到50级的玩家都会突然掉线，但他们的身体在现实里......"少年突然噤声，机械眼闪过危险的红光。
林夏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引导NPC正悬浮在窗外。
暴雨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裂开诡异的微笑："检测到冗余数据，开始执行清除程序。
"钟楼在数据风暴中剧烈摇晃，彩色玻璃碎片悬浮在半空，折射出引导NPC分裂成十二个残影。
阿南的机械眼闪过一道紫光，地板上的二进制法阵突然逆向旋转，将整个阁楼包裹在淡金色的能量罩中。
"抓紧！"少年扯断脖子上的金属吊坠，露出里面微型接口插槽。
林夏看到自己手腕浮现出同样的插槽时，后颈突然传来剧烈的灼烧感——那个本该存在于现实的脑机接口贴片，此刻正在游戏里真实生长进她的皮肤。
数据洪流撞上防护罩的瞬间，林夏的视网膜被铺天盖地的错误代码覆盖。
她本能地张开五指，蓝紫色电弧在掌心凝结成实体化的雷刃。
当第一个NPC残影穿透墙壁时，雷电长鞭已经缠住它的咽喉，数据碎片像被扯断的珍珠项链般四溅。
"用电流改写它的核心代码！"阿南在暴雨中大喊。
他的机械眼投影出复杂的程序框图，林夏突然看清那些飞舞的二进制字符中藏着一张人脸——正是三个月前在新闻里看到的，因脑机接口事故变成植物人的电竞选手。
雷刃刺入NPC胸膛的刹那，整个世界陷入诡异的静止。
雨滴凝固成水晶珠帘，林夏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无数水滴中分裂重组：有时是穿着病号服的母亲在透析机旁削苹果，有时是父亲举着童年时的棉花糖，更多时候是她自己在不同时间线里被数据链刺穿心脏。
"别碰记忆回廊！"阿南用机械臂将她拽回现实。
防护罩外，剩余的NPC残影正在融合成巨型数据茧，茧壳表面浮现出所有失踪玩家的面容。
少年撕开左臂皮肤，露出里面跳动着幽蓝光芒的量子处理器："把我的意识接入你的雷电领域！"两种能量交融的瞬间，林夏感觉有电流直接刺入大脑皮层。
记忆像被撬开的保险箱，她突然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衣柜里，门外是催债人砸碎酒瓶的声音；看见二十岁生日那天，母亲把最后一个翡翠镯子塞给当铺老板；看见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父亲偷偷拔掉了自己的氧气管。
"集中精神！"阿南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
林夏的瞳孔完全变成电蓝色，雷暴以她为中心炸开，数据茧在量子级别的能量冲击下土崩瓦解。
当最后一丝电弧消散时，他们正站在破败的教堂废墟里，彩绘玻璃上的圣母像只剩半张流泪的脸。
阿南的机械臂冒出青烟，他调出地图投影："主城区的时空开始坍缩，必须赶在黎明前找到许墨。
"全息地图上，代表危险的红色区域正在吞噬整个新手村，"他是《幻世》的首席架构师，也是......"少年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闪着金属光泽的液体。
林夏扶住他时，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游戏面板出现异常。
原本显示雷电掌控Lv.3的技能栏下方，不知何时多了行暗金色文字：现实同步率12%。
她想起被辞退时后颈的刺痛，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心底滋生——那些消失的玩家，或许从来都没有真正下线。
穿过被数据藤蔓覆盖的贫民窟时，林夏闻到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这不该出现在游戏里的气味让她想起重症监护室的清晨，护士推开窗时涌进来的带着来苏水味道的晨风。
阿南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机械眼对准路边瘫坐的老乞丐："别看他眼睛！"已经晚了。
乞丐浑浊的眼球突然裂成万花筒，林夏感觉意识被吸入旋转的漩涡中心。
丝眼镜的男人将芯片插入少女的后颈、暴雨夜的高速公路上燃烧的轿车......"林夏！"阿南用机械臂砸碎了乞丐的头颅。
飞溅的不是血液，而是细小的纳米机器人。
少年扯开衣领，锁骨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电子纹路："你看到了什么？""我母亲......"林夏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在游戏开始前，她已经昏迷了三年。
"废墟尽头出现高耸入云的科技大厦，玻璃幕墙上滚动着"幻世科技"的巨幅logo，可她在现实中从未听说过这家公司。
大厦底层的自动门无声滑开，空荡荡的大厅中央悬浮着DNA双螺旋造型的喷泉。
当林夏踏进警戒线范围的瞬间，所有出口同时降下电磁栅栏。
全息投影组成的保安从地底升起，他们的制服胸牌上刻着失踪玩家的编号。
"找到你了。
"温润的男声从二楼传来。
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倚着栏杆，他手中的红酒杯里沉浮着微型星云，"比预计早到了二十分钟，林小姐。
"阿南的机械眼疯狂闪烁："许墨！你果然还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突然数据化消失在原地。
林夏的雷电刚要凝聚，却发现自己的技能栏全部变成灰色。
"令尊的透析费还差八万七千块。
"许墨轻轻晃动酒杯，星云碰撞出细小的闪电，"令堂的脑电波今早出现了苏醒征兆，就在你触发异能同步的瞬间。
"他打了个响指，林夏面前弹出全息屏幕，病房监控画面里，母亲的手指正在微微颤动。
电磁栅栏发出高频震动，林夏看着自己现实同步率跳到19%，突然明白那些消失的玩家去了哪里。
许墨的身影开始分解成数据流："想知道怎么让母亲真正醒来吗？明晚月蚀之时，带着那个残次品来暗夜码头。
"警报声骤然响起时，林夏发现自己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消毒水的气味真实得刺鼻，护士站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距离她收到裁员短信，才过去二十七分钟。
ICU病房的蓝光在凌晨四点格外刺目。
林夏把掌心贴在观察窗上，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雾。
母亲枯槁的手指确实在颤动，像是被困在琥珀里的蝴蝶正试图挣破无形枷锁。
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她看见母亲苍白的眼皮下，眼珠正在快速转动——这是植物人即将苏醒的征兆。
"家属请让一让！"护士推开她冲进病房。
林夏后退时撞到推车，碘伏瓶摔碎的瞬间，指尖突然迸出细小的电弧。
淡蓝色的电光沿着金属推车骨架游走，监护仪的波形图突然变成剧烈震荡的正弦曲线。
走廊灯光开始明灭闪烁，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焦糊味。
林夏攥紧颤抖的右手冲进安全通道，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起来。
匿名短信里只有经纬度坐标和倒计时：11:59:47。
当她裹着晨雾推开出租屋铁门时，破旧的二手游戏舱正在自动启动。
舱内显示屏跳出血红色警告：检测到异常神经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