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与耀光

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丝热意，撞在明德中学刻着校训的石碑上，碎成满地晃眼的光斑。

黎朝雾背着半旧的双肩包站在教学楼前，浅棕色的发梢被风吹得轻颤，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像含着雾的杏眼。

“高一（1）班在三楼最东边，黎同学跟着我来吧。”

教务处老师的声音把她从怔忡中拉回，她连忙点头，脚步轻快地跟上，白色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走廊里弥漫着新书的油墨香，间或夹杂着学生们压低的笑闹。

路过某个教室时，一阵哄笑突然炸开，紧接着是个清朗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男声：“别闹。”

那声音像冰镇汽水划过喉咙，莫名让人心头一跳。

黎朝雾下意识往里瞥了眼，只看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男生，校服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阳光落他侧脸，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正垂眸转着一支黑色水笔，指尖骨节分明。

“那是商耀宸，咱们学校的‘宸爷’。”

老师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解释，“成绩好，家里也厉害，就是性子冷了点，不过对同学没坏心眼。”

黎朝雾“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那道低头转笔的身影，像枚浅淡的印章，悄悄印在了她的记忆里。

（1）班的门虚掩着，里面的早读声朗朗。

老师推开门，喧闹瞬间掐断，几十双眼睛“唰”地投向门口。

黎朝雾被这阵仗弄得有点紧张，手指不自觉绞着书包带，轻声说：“大家好，我叫黎朝雾，从今天起转到这里，请多指教。”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浸了晨露的棉花，班里安静了两秒，突然有人低低“哇”了一声——这女生不仅名字好听，人也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睛湿漉漉的，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黎朝雾同学，你就坐那里吧。”

班主任指向教室后排，“商耀宸斜后方那个空位。”

黎朝雾顺着老师的手看去，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那个空位，正对着刚才在走廊里瞥见的男生。

她抱着书包穿过课桌间的过道，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走到空位旁时，她弯腰放书包，发尾不小心扫过前排的椅背。

“咚”一声，前排男生转笔的动作停了。

黎朝雾抬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

那双眼瞳很深，像藏着片寂静的海，此刻正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他比刚才在走廊里看得更清楚，眉骨很高，鼻梁挺首，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有种疏离的帅气。

“抱歉。”

她连忙道歉，脸颊有点发烫。

男生没说话，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算是让她过去。

黎朝雾赶紧拉开椅子坐下，刚把课本掏出来，旁边的女生就凑了过来，用课本挡着脸，压低声音说：“你好呀朝朝！

我叫林薇薇，以后就是同桌啦！”

女生扎着高马尾，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特别有活力。

“你好，薇薇。”

黎朝雾被她的热情感染，紧张感消了大半。

“刚才那个是商耀宸，我们都喊他宸爷。”

林薇薇像说什么秘密似的，声音压得更低，“他是学神级别的，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甩第二名几十分那种。

而且超厉害，上次有外校的来挑事，他一句话就让人乖乖滚了，所以我们才叫他‘爷’。”

黎朝雾点点头，偷偷用余光往前瞟。

商耀宸还在转笔，只是速度慢了些，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突然发现，他转笔的姿势很特别，笔总是在食指和中指间划出漂亮的弧线，从不会掉。

早读课下课铃刚响，教室后排就涌过来几个男生，围着商耀宸勾肩搭背。

“宸爷，刚那转学生可以啊，比隔壁班的班花还好看。”

一个寸头男生笑着说，是刚才在走廊里起哄的那个。

商耀宸没接话，拿起水杯起身。

经过黎朝雾座位时，他脚步顿了顿。

黎朝雾正低头整理课本，没注意到他，首到他走过去，她才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像雨后的青草地。

“那是赵宇，宸爷的发小，也是咱们班的体育委员。”

林薇薇戳戳她的胳膊，“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天天围着宸爷转，但宸爷对谁都淡淡的，你别往心里去。”

黎朝雾摇摇头，她其实没在意，只是觉得这个叫商耀宸的男生，好像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上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了道超难的附加题，班里鸦雀无声。

黎朝雾盯着题目看了会儿，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思路渐渐清晰。

就在她快要算出结果时，前排传来“咔哒”一声——商耀宸放下了笔。

他己经做完了。

黎朝雾心里有点佩服，又有点不服气，加快了演算速度。

等她终于写下答案时，刚好下课铃响。

老师走下来巡视，看到商耀宸的草稿纸，满意地点点头，又走到黎朝雾身边，拿起她的纸看了看，惊讶地说：“黎朝雾同学做得不错啊，这道题的另一种解法很巧妙，和商耀宸的思路刚好互补。”

全班又是一阵低低的惊叹。

商耀宸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草稿纸上，停留了两秒，又转了回去。

但黎朝雾清楚地看到，他转回去时，耳根似乎微微泛红。

放学时，林薇薇拉着黎朝雾去食堂，路上还在念叨：“朝朝你太厉害了吧！

居然能和宸爷想到不同的解法，你知道吗？

以前只有老师能做到！”

黎朝雾被夸得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前面赵宇勾着商耀宸的脖子，不知道在说什么，商耀宸皱着眉推开他，脚步却不经意地放慢了些，似乎在等她们跟上。

阳光穿过香樟树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黎朝雾看着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新班级，好像也没那么难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