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砚的工作室飘着浆糊味。木案上摊着半本清代古籍,她正用竹镊子挑开粘连的纸页,
窗台上的白瓷浆糊罐冒着细弱的热气。门被推开时,冷风裹着寒气闯进来。赵山河站在门口,
西装袖口别着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个深棕色皮箱,一看就价值不菲。“林师傅,久等了。
” 他把皮箱放在案上,声音透着股不耐烦,“东西在里面,下周我奶奶忌日,必须修好。
”林砚放下镊子,擦了擦手上的浆糊。皮箱打开的瞬间,
一抹暗红撞进眼里 —— 是件民国红嫁衣,领口绣着缠枝莲,蚕丝布料泛着旧时光的柔光,
旁边压着面黄铜古镜,镜面蒙着层灰,像敷了层陈年的雾。“这嫁衣是我奶奶的遗物。
” 赵山河往后退了半步,没敢碰嫁衣的边,“钱不是问题,你别问多余的,按时交货就行。
”林砚指尖轻轻碰了下嫁衣领口,突然顿住。指尖下的布料硬邦邦的,
暗褐色印记顺着蚕丝纹理渗开,边缘发乌,像干涸了几十年的血。“赵先生,
这印记得先做成分分析。” 她抬头,眼神认真,“要是血渍,
直接用修复剂会让蛋白质凝固,布料就毁了。”赵山河的眼神闪了闪,
右手不自觉攥紧了皮箱把手。“就是旧污渍,沾了点泥而已。” 他提高了音量,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你直接用颜料盖掉,别耽误时间。”林砚没接话,转身去拿放大镜。
刚弯腰,眼角余光扫过那面古镜 —— 镜里映出她的侧脸,可肩膀后面,
竟多了抹红色衣角,像有人站在她身后,穿着那件红嫁衣。她猛回头。工作室空荡荡的,
只有窗外的梧桐树影晃进来,落在地上碎成一片。“赵先生,你刚才……” 她话没说完,
目光落在了古镜上。镜面上的灰层里,多了个浅淡的指纹。不是她的 —— 她刚碰过镜边,
指纹该在边缘,这枚却在镜面中央。也不是赵山河的 —— 他从始至终没碰过古镜,
皮箱打开时,古镜是用软布裹着的。“你看什么?” 赵山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脸色瞬间变了,“哪来的指纹?我带来的时候明明擦干净了!”林砚拿起软布,
轻轻擦了擦镜面。指纹没了,可刚才镜里那抹红衣角,却像刻在了她脑子里。“赵先生,
这古镜……” 她刚想问古镜的来历,赵山河突然抓起皮箱。“我还有事,下周来取。
” 他脚步匆忙,走到门口又回头,“记住,别搞那些没用的分析,直接修!
”门 “砰” 地关上,工作室又恢复了安静。林砚盯着红嫁衣领口的暗褐色印记,
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发给做化学检测的朋友:“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成分,加急。
”她又走到古镜前,用指尖碰了碰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镜里的自己清晰如常,
可刚才那瞬间的诡异,却让她心里发紧。她想起爷爷生前说的话:“老器物都带着故事,
有的故事,藏着人不敢说的秘密。”突然,手机震了一下。不是检测朋友的回复,
而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别修那件嫁衣,会惹祸。”林砚盯着短信,
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发信人是谁?怎么知道她在修嫁衣?她抬头看向古镜,镜里的自己,
眼神里满是疑惑。她刚想删掉短信,手指顿住 —— 短信末尾,竟画着个小小的银簪图案,
和她奶奶留下的那支银簪,一模一样。2第二天一早,林砚刚把嫁衣铺在案上,
门就被撞开了。刘梅踩着高跟鞋冲进来,烫着大波浪卷发,手里拎着个 LV 包,
一看就不好惹。“林师傅,赵总让我来催进度。” 她扫了眼案上的嫁衣,突然尖叫起来,
“你怎么把盘扣都拆了?故意拆坏拖延时间是吧!”林砚手里的竹镊子没停,
正夹着枚珍珠盘扣,小心地清理缝隙里的灰尘。“刘秘书,这盘扣的线已经老化了。
” 她把盘扣放在白瓷碟里,“不拆开重新缝,修复好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嫁衣会变形。
”“变形?我看你是找借口!” 刘梅走到案前,伸手就要抓嫁衣,“赵总说了,
别搞这些没用的,今天必须把领口的污渍盖掉!”林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
却让刘梅动不了。“刘秘书,先看看这个。” 她松开手,用镊子尖挑着嫁衣的缝线,
在台灯下泛着细弱的光,“你看这针脚 —— 每一针都从布面穿到反面,
再绕回正面打个结,形成个小圆圈,这叫‘防盗缝’,民国的时候,
只有装殓用的凶服才会这么缝。”刘梅皱着眉,满脸不屑:“你胡扯什么?我查过,
民国嫁衣都是这么缝的!”“那你再看这个。” 林砚从抽屉里拿出本民国服饰画册,
翻到其中一页,“这是民国二十年的新娘嫁衣,用的是‘回纹缝’,针脚平整,像条直线,
没有这种打结的圆圈。” 她把画册递到刘梅面前,“你再对比下这件,是不是不一样?
”刘梅的脸色白了点,却还嘴硬:“就算针法不一样,也不能说明什么!
赵奶奶当年就是穿它结婚的,怎么会是凶服?”“那领口的‘血迹’呢?
” 林砚指向那片暗褐色印记,“你看边缘,是不是发绿?要是真血,干涸几十年会发黑,
只有苏木染料混了铁锈,氧化后才会发绿。”她转身去拿手机,
调出昨天朋友发的检测报告:“这是成分分析结果,里面有苏木提取物和氧化铁,
没有任何血液成分。”刘梅的手攥紧了包带,指节泛白,却还想狡辩:“就算不是血,
那也是赵奶奶当年不小心沾的染料,你直接盖掉不就行了?”林砚突然指向那面古镜,
语气冷了下来:“那你解释下,昨晚我关了灯,镜面上浮起的嫁衣人影,是怎么回事?
”刘梅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往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后的木架,上面的浆糊罐晃了晃,
差点掉下来。“人、人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发颤,眼神躲闪,
不敢看古镜。林砚走到古镜前,用手指擦了擦镜面的灰:“昨晚十点,我关了工作室的灯,
准备走的时候,这面古镜突然亮了起来,镜里浮着个穿红嫁衣的人影,和这件嫁衣一模一样。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 是昨晚她用监控拍的,画面里,
古镜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绿光,镜面上慢慢浮现出红色的嫁衣轮廓,虽然模糊,
却能看清领口的缠枝莲。“我还取了镜面上的粉末做检测。” 她调出另一份报告,
“里面有鹿脂成分,含磷量 0.3%,
民国戏班常用这种方法做‘鬼戏’—— 把混了磷粉的鹿脂涂在镜背,刻上图案,
遇热就会显影,看起来像灵异现象。”刘梅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想起赵山河昨天跟她说的话:“要是林砚问起古镜,就说不知道,别多嘴。
”现在看来,这古镜根本不是普通遗物,里面藏着事。“我……我得跟赵总汇报。
” 刘梅抓起包,转身就往门口走,脚步慌乱,高跟鞋差点崴到。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
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嫁衣:“林师傅,听我一句劝,别查了,对你没好处。”门关上后,
林砚盯着嫁衣,若有所思。刘梅的反应,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 赵山河肯定隐瞒了什么,
而且这件嫁衣和古镜,绝对不简单。她拿起那枚拆下来的珍珠盘扣,突然发现盘扣背面,
刻着个小小的 “林” 字。林砚心里一震 —— 这盘扣,怎么会有林家家徽的印记?
她立刻翻找嫁衣的其他部分,在裙摆的夹层里,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用镊子挑开一看,
是块小小的银片,上面也刻着 “林” 字,和她家里的老银器上的字,一模一样。
3林砚把银片放在台灯下,仔细看着上面的纹路。银片边缘有些磨损,刻字的地方却很清晰,
是林家特有的 “方头林”—— 笔画方方正正,不像普通刻字那样圆润。
她想起爷爷留下的那本《民俗器物考》,里面好像夹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女子,
戴着支刻着同样字样的银簪。她从书柜最底层,搬出个红木盒子。盒子上着锁,
钥匙是枚小小的铜制钥匙,挂在她的项链上 —— 这是爷爷去世前交给她的,
说里面装着林家的秘密。打开盒子,《民俗器物考》躺在里面,深蓝色封面已经泛白,
书脊用棉线缝过好几次。林砚小心地翻开书页,泛黄的纸页上,是爷爷工整的毛笔字,
记录着各种古器物的来历和原理。她一页页翻着,
突然停在其中一页 —— 标题是 “磷脂镜”,下面画着面黄铜古镜,和她面前的这面,
几乎一模一样。“民国江湖艺人多以鹿脂混磷粉涂镜,镜背刻浅纹,藏于暗处。
”“遇人体温或环境升温,磷粉受热发光,镜背纹路显于镜面,伪作鬼神之象,
多用来骗财或吓人。”“若纹路与实物相似,更易让人信以为真,此乃戏班‘鬼镜’之术。
”林砚的心跳加快,她立刻走到古镜前,
拿出自制的器物分析仪 —— 这是她用旧手机改装的,能扫描金属表面的纹路和成分。
分析仪的探头贴在古镜背面,屏幕上慢慢出现了清晰的图案 —— 是件红嫁衣的纹样,
领口的缠枝莲、袖口的云纹,和案上的这件嫁衣,分毫不差!“原来如此。” 她松了口气,
“昨晚工作室开了暖气,温度升高,磷粉受热,镜背的纹样就显在镜面上了,不是什么灵异。
”可刚放下心,她的目光落在了嫁衣袖口上。那里多了道新的抓痕,大约两厘米长,
边缘很整齐,不像自然老化造成的磨损。她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抓痕的纤维断裂处很新,
应该是昨天或今天刚出现的。谁会碰这件嫁衣?赵山河昨天没碰,刘梅今天只敢用眼看,
没敢上手。难道是…… 昨晚有人来过工作室?林砚心里一紧,
走到门口查看监控 —— 昨晚除了她,没有任何人进出,门锁也完好无损。
那抓痕是怎么来的?她又检查了嫁衣的其他地方,
发现裙摆的夹层被人动过 —— 就是她找到银片的地方,缝线有被拆开又重新缝上的痕迹。
“有人动过夹层里的东西?” 林砚皱起眉,“银片还在,那对方想要的是什么?”突然,
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 “赵山河” 三个字。林砚接起电话,还没说话,
赵山河急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林师傅,别修了!嫁衣我不要了,双倍钱赔你,
你把东西还给我!”“为什么突然不要了?” 林砚问,“昨天你还说奶奶忌日要用。
”“不用你管!” 赵山河的声音透着慌乱,“我现在就让人过去取,你别乱动里面的东西,
尤其是…… 夹层!”林砚心里咯噔一下 —— 赵山河果然知道夹层里有东西!“赵先生,
嫁衣我已经拆了盘扣,还做了成分检测,现在还回去,你也没法用了。” 她故意拖延时间,
“而且,我在嫁衣里发现了块银片,刻着‘林’字,你知道是什么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赵山河冰冷的声音:“我不知道什么银片!你别胡说八道,
赶紧把东西准备好,我让人十分钟后到!”电话挂了,林砚盯着手机,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又翻开《民俗器物考》,在 “磷脂镜” 那页的背面,发现了张夹着的老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上面站着个穿民国旗袍的女子,手里拿着面黄铜古镜,
头上戴着支银簪 —— 银簪上的 “林” 字,和她找到的银片、奶奶的银簪,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是爷爷的字迹:“民国三十二年,为赵家修磷脂镜,赠银簪为谢,后赵家失信,
林家遭难。”林砚的脑子 “嗡” 的一声 —— 爷爷说的赵家,难道就是赵山河家?
当年赵家到底做了什么,让林家遭难?这件嫁衣和古镜,是不是和当年的事有关?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离赵山河的人到,还有五分钟。案上的嫁衣和古镜,像两个沉默的秘密,
等着她揭开。林砚攥紧手机,心里有了两个选择 ——一是扣下嫁衣和古镜,继续查下去,
找出赵家当年失信的真相,还林家一个公道;另一个则是收双倍赔偿,把东西还回去,
不再掺和赵家的事,免得惹祸上身。她该选哪个?4林砚把银片塞进项链吊坠里,
指尖还在发颤。她快步走到书柜前,把《民俗器物考》和老照片锁进红木盒,又将嫁衣叠好,
塞进工作室最里面的铁皮柜 —— 钥匙藏在案下的暗格,只有她知道。“咚咚咚!
”敲门声砸在门上,带着不耐烦的力道。林砚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门口站着个穿黑衣的男人,个子很高,脸上遮着口罩,只露出双冰冷的眼睛,
手里拎着个黑色的木盒,盒面刻着奇怪的纹路。“赵总让我来取嫁衣和镜子。
” 男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沙哑得刺耳。“东西还没修好,赵先生说过下周取。
” 林砚堵在门口,不让他进来。男人突然伸手,想推开她:“赵总改主意了,现在必须拿。
”林砚侧身躲开,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防狼喷雾 —— 这男人的眼神太凶,不像普通保镖。
“你再闯我就报警。” 她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报警界面。男人的动作顿住,盯着她的口袋,
突然笑了 —— 笑声闷在口罩里,像破旧的风箱。“别费劲了。” 他举起手里的木盒,
“赵总说,你要是不还,就把这个给你。”林砚的目光落在木盒上。
盒面的纹路像缠绕的红线,细看竟和嫁衣的缠枝莲图案一模一样。风从门缝钻进来,
木盒突然 “咔哒” 响了一声,像有东西在里面撞。“这里面是什么?
” 林砚的心跳加快。男人没回答,突然把木盒往她面前递。就在这时,
工作室里传来 “哗啦” 一声 —— 是铁皮柜的门自己开了,红嫁衣掉在地上,
领口的缠枝莲朝上,像张咧开的红嘴。林砚猛回头。铁皮柜的锁明明是扣死的,
怎么会自己开?更诡异的是,掉在地上的嫁衣,
竟慢慢往门口挪了半寸 —— 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拉。“别装神弄鬼!” 林砚咬着牙,
弯腰去捡嫁衣。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觉得一阵冰凉,像摸到了冰块。她抬头看向古镜,
镜面上又浮起了模糊的红影,这次更清晰 —— 能看到红影的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银簪。
“还愣着干什么?” 黑衣男人的声音突然拔高,“拿了盒子,把东西交出来!
”林砚突然反应过来 —— 男人手里的木盒没盖严,缝隙里透出股寒气,是干冰的味道!
她盯着男人的手腕:“你袖口沾着干冰的白霜,木盒里装的是干冰,用来降低温度的吧?
”她又指向古镜:“你故意用低温刺激镜面,让磷粉显影,想吓我,逼我交东西!
”男人的脸色变了,往后退了半步。林砚趁机抓起地上的银片,
举到他面前:“你认识这个吗?上面的‘林’字,是我家家徽。赵山河说不知道,
你敢说你也不知道?”“我……”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漏了嘴,
“这是当年从井里捞上来的……”话没说完,他突然捂住嘴,转身就想跑。
林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井?什么井?在哪里?”男人用力挣扎,木盒掉在地上,
盖子摔开 —— 里面果然是块干冰,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写着 “老宅后院,速处理”。
男人挣脱开,跌跌撞撞地跑了。林砚捡起纸条,又看向地上的嫁衣 —— 刚才挪动的痕迹,
其实是风吹动了布料,干冰的寒气让空气对流,才让嫁衣 “动” 了起来。
可 “井” 的线索,却像根针,扎进了她的心里。手机突然又收到陌生短信,
这次是张照片 —— 照片里是口布满青苔的古井,井沿上,
放着支和她奶奶一模一样的银簪。5第二天一早,林砚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赵家老宅。
老宅在城郊的山脚下,院墙塌了大半,满园的杂草快有半人高,歪斜的木门上,
挂着把生锈的铜锁,锁芯里长着野草。她用工具撬开铜锁,推开门时,
“吱呀” 的声响在寂静的山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堂屋里积着厚厚的灰,
正中间挂着幅泛黄的全家福 —— 照片里的男人是赵山河的爷爷,女人穿着红嫁衣,
手里拿着面黄铜古镜,正是林砚修复的那面!女人的脸被人用墨汁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