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掐动法诀。渡魂戒发出幽光。一缕缕透明的魂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钻入戒中。
山川之下,城池之中,无数生灵在睡梦中寂灭。我面无表情。这些魂魄,
是为了救我的妻子星落。月语族的精灵,生命不过千年,而星落的大限将至。
她的生命之火已经微弱到连维持飞行术都做不到。我只能抱着她,看着她日渐透明的身体,
心如刀割。我不能没有她。渡魂戒里的老残告诉我,只要集齐亿万生魂,
就能炼成“九转续命丹”,为星落强行续命万年。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献祭一切。
就在这时,戒指微微一震。一股陌生的力量从大陆西边传来,
正以同样疯狂的速度掠夺着魂魄。我的眉头皱了起来。我的东西,也敢抢?
我加大法诀的输出,魂魄汇聚的速度更快了。然而,那股力量也毫不示弱,
像一头贪婪的巨兽,与我分食着这片土地的生灵。我能感受到那些魂魄在被撕扯,在哀嚎。
它们一部分被我牵引,一部分被那股力量夺走。这让我很不爽。非常不爽。“老残,
这是什么情况?”我沉声问道。渡魂戒内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不知。
这股力量……很古怪,与你的法诀同源,但性质截然不同。像是在……净化。”净化?可笑。
掠夺生命就是掠夺生命,说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了其罪恶的本质。我冷哼一声。
不管对方是谁,是神是魔,只要敢跟我抢东西,就要有死的觉悟。星落还在等我。
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再次催动大阵,这一次,我将自己的修为也灌注了进去。
魂魄洪流如决堤的江水,汹涌地向我涌来。对面的那股力量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决心,
短暂地退缩了一下。但很快,它又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反扑回来。
一场席卷整个云陆的魂魄拉锯战,就此拉开序幕。我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今夜,又有数百万生灵化为我的丹引。他们的死亡,是我爱星落的证明。
至于那个躲在暗处的竞争对手,我会把他揪出来,然后,亲手捏碎。2接下来的几天,
我彻底被激怒了。那个人,那个东西,无处不在。无论我在哪里布下“万魂引”大阵,
他总能精准地找到我,然后像跗骨之蛆一样抢走一半的战利品。他似乎对魂魄的质量有要求,
总是优先掠夺那些年轻、生命力旺盛的生灵。而我,只能得到一些老弱病残的残魂。
这让我的炼丹进度变得异常缓慢。“岂有此理!”我一拳砸在山壁上,巨石滚落。
老残在戒中叹了口气:“此人修为不在你之下,且手法诡异。硬碰硬,恐怕两败俱伤。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两败俱伤?我输不起。星落等不了。我睁开眼,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让他来找我。我决定扩大献祭的范围。这一次,
我不再选择偏远地域,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一座繁华的人类城池——临渊城。
这里有百万人口,其中不乏修为高强的修士和体魄强健的凡人。他们的魂魄,质量极高。
我要用这块肥肉,逼那个鼠辈现身。夜幕降临,我降临在临渊城上空。我没有丝毫犹豫,
直接催动了“万魂引”。整座城市瞬间被一道巨大的黑色光幕笼罩。
无数道魂魄从房屋中、街道上被强行抽出,脸上带着惊恐和不解。他们的惨叫,我听不见。
我只想看到那个抢我东西的混蛋,会不会为了这百万高质量的魂魄而出现。一息,
两息……黑色的魂魄洪流冲天而起。就在这时,西边天际,
那股熟悉的、让我恨得牙痒痒的力量再次出现。它来了!我精神一振,
死死地锁定住那股力量的源头。它果然被引出来了!然而,下一刻,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股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庞大,还要纯粹。它像一轮黑色的太阳,
瞬间就将我引来的百万魂魄吞噬了一大半。剩下的,也被它强大的引力撕扯得摇摇欲坠。
“混蛋!”我怒吼出声,全力催动渡魂戒,试图将剩下的魂魄全部拉回。
两股力量在临渊城上空激烈碰撞,天空被撕开一道道口子,空间风暴肆虐。
这是我与他最激烈的一次正面交锋。我感觉到我的法力在飞速消耗,但对方却似乎游刃有余。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的力量如此源源不绝?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那股力量突然撤走了。它只留下了一小部分残魂,仿佛是施舍一般。然后,
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瘫坐在空中,大口喘着粗气。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但我也得到了一个线索。那股力量消失的方向,直指大陆中央的精灵之森——月语族的圣地。
我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道……是星落的族人?3月语族。星落的族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疯长的藤蔓,迅速缠绕了我的心脏。他们知道了星落的情况?所以,
他们也在用同样的方法,试图延续星落的生命?这个解释,似乎比凭空出现一个神秘魔头,
要合理得多。我立刻收起大阵,化作一道流光,向月语族的方向飞去。但飞到一半,
我又停了下来。不行。我不能去。如果我贸然前去质问,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星落的族人一向高傲,他们视凡人和其他种族为蝼蚁。他们为了族中的瑰宝星落,
做出这种事,完全有可能。而且,他们如果知道我也在用这种“邪魔外道”之法,
会如何看待我?会不会认为我配不上星落?会不会将我视为敌人,阻止我救她?我不能冒险。
我必须暗中调查。我调转方向,返回了我和星落居住的小木屋。推开屋门,
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星落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似乎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不知道是不是又梦到了自己生命流逝的可怕场景。
我的心瞬间软了下去。所有的愤怒和猜疑,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化为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我走到床边,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无论她的族人做了什么,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救她。我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等我,星落。
”我低声说,“很快,你就能好起来了。”我守在她床边,直到天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
洒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的所有思绪。我必须加快速度了。那个“竞争对手”,也就是月语族的那帮人,
他们比我更熟悉这个世界,更知道哪里有强大的生灵。我不能再和他们零散地抢夺。
我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我翻开从老残那里得到的古籍,手指一页页地滑过。最终,
我的目光停留在一页上。上面记载着一个名为“血魂祭”的禁术。此术以一地之龙脉为阵基,
可将方圆万里的生灵,无论强弱,瞬间献祭。威力巨大,但反噬也同样恐怖。施展此术者,
会折损自身一半的修为。一半修为,换亿万生魂。值了。只要能救星落,别说一半修为,
就算是我的命,我也愿意。我合上古籍,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血魂祭的地点,我已经选好了。
世界之脊,擎天峰。那里是整片云陆的龙脉汇聚之地。只要在那里布下大阵,
整个世界的一半生灵,都将在一瞬间化为我的丹引。月语族,就算你们动作再快,
也快不过这一步。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星落。等我,我的爱人。
等我为你献祭整个世界。4我离开了木屋。这一次,我没有再回头。我怕再看一眼,
我所有的决心都会动摇。我一路向西,向着擎天峰飞去。越是靠近,
我越能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灵气在天地间涌动。这里是世界的中心,是所有生命力的源头。
在这里施展血魂祭,效果将是最好的。我花费了三天时间,才抵达擎天峰下。
这座山峰高耸入云,仿佛一根支撑着天地的巨柱。我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攀爬,一边走,
一边在心中默演着血魂祭的法诀。这个法诀极其复杂,容不得半点差错。
就在我攀爬到半山腰时,渡魂戒突然微微发热。是老残。“小子,你可想好了?
”老残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此术太过霸道,一旦施展,你将背负整个世界的因果。
未来的路,会异常艰难。”我脚步未停,冷冷地回答:“我的路,
从星落大限将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艰难了。如果她不在,多平坦的路,
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老残沉默了片刻,然后叹道:“痴儿。也罢,你既已决定,
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这血魂祭,需要一件引子,一件承载了至纯至善之念的宝物,
才能镇压住亿万生魂的怨气。”引子?我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我身上有什么至纯至善的宝物?我一生杀伐果断,手上沾满了鲜血,与“善”字毫不沾边。
老残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缓缓说道:“你有的。星落送你的那枚‘静心佩’。
”我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挂着一枚通体晶莹的玉佩,
是星落用她本命的生命精华雕琢而成,送给我定情的。她说,希望它能平息我内心的烦躁,
让我永远保持冷静。这枚玉佩,伴随着我数百年,早已和我融为一体。用这个做引子?
那意味着,这枚玉佩会被血魂祭彻底污染,再无恢复的可能。星落的心血,将毁于我手。
我的心脏猛地一抽,传来一阵剧痛。“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声音沙哑地问。“没有。
”老残的回答斩钉截铁,“要么用这个,要么,你就眼睁睁看着亿万生魂的怨气反噬你自己,
让你瞬间化为飞灰。”我站在山路上,久久没有说话。山风吹过,刮得我脸生疼。
我握着那枚温润的玉佩,仿佛能感受到星落指尖的温度。她把它交给我时,
眼中充满了信任和爱恋。而现在,我却要亲手毁掉它。星落,对不起。为了让你活下去,
我只能……背叛你的心意。我猛地将玉佩从脖子上扯下来,握在手心。冰冷的玉石,
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得我心慌。我继续向上攀登,每一步都重若千钧。我知道,
当我踏上峰顶的那一刻,我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我将不仅献祭世界,
还将献祭掉星落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5我终于登上了擎天峰顶。这里终年被云雾笼罩,
狂风如刀割。山顶的平台异常平整,仿佛是被某种巨力削平的天然祭坛。我站在平台的中央,
俯瞰着脚下云海翻腾的世界。从这里看下去,芸芸众生,渺小如蝼蚁。
他们很快就会成为我救妻之路上的养料。我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那丝不忍。
现在是心软的时候吗?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刻画阵法。以龙脉为基,以血为引,
以静心佩为镇压之器。繁复的纹路在我脚下延伸,金色的光芒与黑色的煞气交织,
形成一个巨大而邪恶的法阵。整座擎天峰都开始微微震动。就在这时,我忽然心中一动,
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悸动。是血脉的感应。是星落。她怎么了?我立刻分出一缕神识,
沉入木屋,探查星落的情况。神识穿透空间,我看到了木屋内的景象。星落不在床上。
她站在窗边,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正望着窗外的天空。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苍白,
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红晕。她的眼神很亮,亮得有些不正常。
那是一种混杂着决绝、疯狂和……痛苦的眼神。她在做什么?
她不是应该在昏睡中等待死亡吗?我正要仔细探查,星落却仿佛有所察觉,猛地回过头,
目光直直地射向我的方向。她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的阻隔,与我的神识对上了。那一瞬间,
我感觉我的神识像是被一柄冰冷的利剑刺穿。剧痛传来,我闷哼一声,收回了神识。
怎么回事?星落的修为明明已经衰弱到了极点,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神识?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难道是她的族人给了她什么秘法,让她暂时恢复了力量?
可那种眼神……那种决绝和疯狂,不像是一个获得了力量的病人,
更像一个……即将赴死的战士。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我心神不宁,
连刻画阵法的手都开始颤抖。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是我多想了。精灵族的生命秘法,
本就深不可测。她暂时恢复一些精神,也不是不可能。我必须尽快完成血魂祭。夜长梦多。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阵法的最后一步。当最后一笔刻画完成时,
整个血魂祭大阵轰然启动。一道血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了天穹的云层。
脚下的擎天峰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崩塌。我感觉到,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大阵中心传来,开始疯狂地抽取整个世界的生命本源。地面上,
无数生灵的魂魄被强行从肉体中剥离,化作一道道流光,跨越千山万水,
向我手中的魂匣飞来。成功了!我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然而,这股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
我就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让我恨之入骨的力量。它也出现了。就在擎天峰的另一侧。而且,
它的规模,它的强度,比我以往任何一次遇到都要恐怖!
它似乎……也启动了某个同等级别的大阵!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在擎天峰顶对峙着。
整个世界,都在这两股力量的夹缝中哀嚎。6我握紧了魂匣,转身看向山巅的另一侧。
云雾翻涌,我看不清那里的情形。但我能感觉到,一个同样强大,同样偏执的存在,
就在那里。我们像两个站在天平两端的疯子,各自想要撬起整个世界。“是你!”我怒吼道,
“月语族的鼠辈,滚出来!”没有回应。只有那股越来越强大的魂魄洪流,
源源不断地从世界各处被抽取而来。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月语族就算想救星落,也不需要如此大的手笔。他们的目的是续命,不是灭世。
这样毫无保留地抽取世界本源,和自杀有什么区别?除非……一个可怕的念头,
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除非他们的目的,也不是续命。而是……和我一样,
为了炼制某种需要整个世界生灵的禁药。可为什么?星落是月语族千年不遇的天才,
是他们的骄傲。他们有什么理由,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难道是……我误会了什么?不,
不可能。老残说得清清楚楚,星落的生命本源正在枯竭,这是无法逆转的自然规律。
我亲眼所见,她一天比一天虚弱。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为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不可能。没有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
布置一个骗过我的、持续了数年的骗局。星落对我的爱,不可能是假的。那她眼中的温柔,
她为我流下的眼泪,她在我怀中的依恋,全都是演出来的?我无法想象。我也不愿相信。
一定是月语族的那些长老,他们疯了!他们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为星落创造一个“永生”的奇迹,以此来彰显他们的伟大。“一群疯子!
”我咬牙切齿地骂道。我不能再等了。血魂祭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
我必须在魂魄被对方抢光之前,完成最后的炼化。我盘膝而坐,将魂匣放在身前,双手结印,
开始运转“九转续命丹”的炼化法门。海量的魂魄涌入魂匣,在其中疯狂地冲撞、融合。
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个过程凶险无比,稍有不慎,我就会被这股庞大的能量撑爆。
我必须全神贯注。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血魂祭的光芒越来越盛,而另一侧那股力量,
也达到了顶峰。整个擎天峰,乃至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颤抖。天空不再是蓝色,
而是被一种不祥的血色与黑色所笼罩。大地开裂,江河倒流。末日降临。而我,
就是末日的缔造者之一。我心中没有丝毫愧疚,只有对星落的思念。星落,再等等我。很快,
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就在丹药即将成型的最后一刻,我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从山巅的另一侧飘了过来。那股气息,我无比熟悉。它陪伴了我数百年,
早已刻入我的灵魂深处。是星落的气息。我的心脏,在那一刻,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7不。不可能。一定是我的错觉。
是血魂祭影响了我的心神。我拼命地告诉自己。但那股气息,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郁。
它就像一根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地刺入我的脑海,让我无法逃避。我猛地睁开眼睛,
中断了炼化。丹药瞬间变得极不稳定,魂匣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我顾不上这些。
我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冲向山巅的另一侧。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那个足以让我瞬间崩溃的可能性。穿过翻滚的云雾,
我终于看到了另一侧的景象。然后,我看到了我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一个由无数银色月光藤蔓编织而成的巨大祭坛,静静地矗立在悬崖边。祭坛的中央,
站着一个身影。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
墨色的长发在狂风中飞舞。她的脸上没有血色,美得令人心碎。是星落。我的妻子,星落。
她正站在那里,双手捧着一个同样散发着魂魄光芒的魂匣。她的脚下,
也是一个巨大的、正在疯狂抽取世界本源的法阵。原来,
那个与我争夺了这么久的“竞争对手”,那个我以为的月语族长老,
那个我恨之入骨的神秘魔头……就是她。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我所有的信念,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爱,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为了救她,不惜献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