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个规矩，名为搭魂桥。用活着的女儿献祭，就能换回死去的儿子。我哥意外死了，
爸妈把我推进了家里的瓷窑，活活烧死。不久后，我哥真的活了过来，完好无损地回了家。
但他们不知道。回来的那个人，其实是我。1“妈，我回来了。”我推开门，
看着那个围着围裙，脸上笑开了花的女人。她是我妈，刘兰。她冲过来，一把抱住我，
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嵌进身体里。“哎哟我的阳阳，我的好大儿，你可算回来了！
”“妈都担心死了！”她摸着我的脸，我的胳膊，我的腿，每一寸都仔仔细细地检查。
生怕我缺了点什么。我爸，陈福，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我的碗筷，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洗手吃饭，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我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脸上那失而复得的狂喜。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也对。在他们眼里，回来的，
是他们的宝贝儿子，陈阳。而不是被他们亲手推进瓷窑，活活烧死的女儿，陈念。饭桌上，
妈不停地给我夹菜，碗里的红烧肉堆成了山。“阳阳，多吃点，看你这次出去，都瘦了。
”她慈爱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我哥陈阳，三天前因为村里修路，
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死了。爸妈哭得天昏地暗。然后，他们找到了我。“念念，
你哥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们村有个规矩，叫‘搭魂桥’，只要把你祭了，你哥就能回来。
”“你是他妹妹，你得帮他。”他们跪在我面前，求我。求我去死。我看着他们，
只觉得荒唐。可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想看看，在他们心里，我到底算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我什么都不算。我只是换回他们儿子的一件工具。一件用完就可以丢掉的工具。我拿起筷子，
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肥而不腻，是我哥最喜欢的口感。也是我最讨厌的。我咽下去，
对着他们笑。“好吃。”他们也笑了，笑得无比满足。“好吃就多吃点！”我点点头，
继续吃。吃一口，心里的火就旺一分。瓷窑里灼烧皮肤的剧痛，好像又回来了。没关系。
我不疼。很快，就轮到你们疼了。2吃完饭，妈抢着去洗碗，爸给我端来切好的水果。
“阳阳，去屋里歇着吧，累坏了吧。”我点点头，听话地走进我哥，也就是现在，我的房间。
房间还是老样子。墙上贴着篮球明星的海报，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
床上是我哥喜欢的蓝色格子被。所有的一切，都和我那间阴暗狭窄的小储物间，天差地别。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闭上眼睛。身体很疲惫。这不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太适应。
我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我哥的一些习惯和记忆。比如，他喜欢用左手转笔。
比如，他对花生过敏。比如，他害怕打雷。这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在我脑子里闪现。
但有一件事，很奇怪。我没有接收到任何关于他死亡时的记忆。按理说，那么强烈的冲击，
应该会留下最深刻的烙印。可偏偏，那一段是空白的。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我坐起身，
打开书桌的台灯。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几本复习资料，还有一个带锁的日记本。
我轻易就找到了钥匙。我哥喜欢把钥匙藏在台灯底座的凹槽里。这个习惯，只有我知道。
我打开了日记本。第一页，就是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搭魂桥是骗局！”“他们都要死！
”我愣住了。血字？我凑近了闻，没有血腥味。只是红色的墨水。
但这字里行间的怨毒和惊恐，却扑面而来。我哥的字迹，我认得。潦草，张扬。
我快速地往后翻。日记断断续续，记录着一些日常。直到最后一页。“爷爷不是好人。
”“他骗了所有人。”“后山的瓷窑底下，镇着一个怪物。”“搭魂桥不是换命，是喂它。
”“下一个就是我妹……我该怎么办？”“跑！必须跑！”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笔，因为主人的惊慌，划出长长的一道。我哥……不是意外死的。他是想跑，
被灭口了。3爷爷？我们村的村长，也是主持“搭魂桥”仪式的那个族老。在村里德高望重。
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给我糖吃。他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女娃。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我合上日记本，放回原处。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原来，我不是第一个祭品。
我哥也不是第一个“回来”的人。这个村子，从根上就已经烂了。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
就被我妈叫醒了。“阳阳，快起来，村长爷爷来了，说要看看你。”我睁开眼，
眼底一片清明。来了。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村长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椅上，
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眯着眼睛。我爸妈恭敬地站在一边，像两个仆人。看见我出来，
村长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浑浊又锐利的眼睛，像鹰。“阳阳回来了，好，好啊。
”他冲我招招手。“来，让爷爷看看。”我走过去。他抓住我的手，干枯的手指像铁钳一样，
捏得我生疼。他在试探我。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任由他打量。“嗯，精神头不错，
看来是真回来了。”他松开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话锋一转。“你妹妹，
真是个好孩子啊。”“为了你，她可是……唉。”他叹了口气，一脸悲痛。
我爸妈的眼圈也红了。我妈抹着眼泪说：“是啊，念念那孩子，从小就懂事，
最听她哥的话了。”我爸也说：“她能换回阳阳，是她的福气。”我听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福气？被活活烧死的福气吗？我看着他们三个，突然笑了。“是啊，
妹妹确实很好。”“就是不知道，她在那边，冷不冷。”我这话一出，
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村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爸妈也愣愣地看着我。我继续说。
“我昨晚梦见她了。”“她浑身是火，喊着疼。”“她说，窑里好黑，好烫。”“她还问我，
爸妈为什么不要她了。”我妈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我爸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村长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冷。“阳阳，别胡说！”他厉声喝道。“刚回来，魂魄不稳，
容易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下午让你爸带你去后山拜拜，去去晦气！”我低下头，
做出害怕的样子。“哦，好。”心里却在冷笑。后山。不就是那个杀了我，
又“复活”了我的瓷窑吗？正好。我也想回去看看。看看那个镇在窑底的“怪物”，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4午饭后，我爸果然带我去了后山。村里人对我“死而复生”的事，
都抱着一种敬畏又好奇的态度。一路上，不少人对着我指指点点。“看，那就是陈家的儿子，
真回来了。”“啧啧，还是老祖宗的法子灵啊。”“就是可惜了他们家那个闺女。
”“可惜啥，一个丫头片子，能换回个带把的，值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飘进我耳朵里。
我面无表情，跟着我爸，一步步走向那个改变我命运的地方。瓷窑建在半山腰，早就废弃了。
黑漆漆的窑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离得近了，我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
那是我的味道。我爸不敢靠近，远远地就停下了。他从怀里掏出香烛，
在地上摆了个简易的祭台。“阳阳，你就在这，给你妹妹磕个头吧。”“让她在那边，
好好安息，别再来找你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在怕。我看着他，
突然问。“爸，你推进去的时候，我妹……她喊了吗？”我爸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不敢看我，
眼神躲闪。“你问这个干嘛！人都没了！”“我就是好奇。”我一步步向他逼近。
“她是不是哭着求你了？”“是不是喊着‘爸爸救我’？”“你听见了吗？”“别说了！
”我爸突然爆发了，他一把推开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再胡说八道，
我就……我就……”他“就”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狠话。因为现在，我是他最宝贝的儿子。
他舍不得。我看着他惊恐又狼狈的样子，心里一阵快意。这才只是开始。我会让你们，
把我承受过的痛苦，千倍百倍地还回来。我不再理他，转身走向瓷窑。越靠近，
一种奇异的拉扯感就越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我走到窑口，停下脚步。
里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我伸出手，轻轻触摸在冰冷的窑壁上。
就在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轰！”无数破碎的画面，尖叫声，哭喊声，
瞬间涌入我的脑海！“爹！娘！我不想死！”“救救我！求求你们！
”“好疼啊……好烫……”一张张绝望痛苦的少女的脸，在我眼前闪过。
她们都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但她们的结局，都是一样。被推进这座瓷窑，活活烧死。
她们的生命，她们的灵魂，她们的一切，都成了滋养那个“怪物”的养料。
而所谓的“搭魂桥”，根本不是换回死去的儿子。而是用一个女儿的灵魂做引子，
从那个怪物身上，借来一点力量，捏出一个酷似原本儿子的空壳。一个傀儡。一个行尸走肉。
这个村子，世世代代，都在用女儿的命，去喂养一个未知的邪物！而我哥，陈阳，
他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他必须死。我，陈念，本该是下一个祭品，
一个用来制造新的傀儡的引子。但他们都算错了一步。我的怨气太重，恨意太深。
在那场大火里，我没有像其他女孩一样魂飞魄散。我反过来，
吞噬了那个用来塑造“陈阳”的力量。我鸠占鹊巢。我成了这个邪恶仪式里，
唯一的一个意外。我不是回来复仇的。我是回来，终结这一切的。5我收回手，
脑子里乱哄哄的，心脏却跳得异常平稳。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冷静，笼罩了我。
原来是这样。我看着身后的我爸，他还在那里手足无措。我看着山下那个看似祥和的村庄。
我觉得无比可笑。一群愚昧的，自私的，用至亲骨肉的鲜血来换取虚假希望的可怜虫。
你们拜的不是神。是魔。而我，就是从地狱里爬回来，向你们讨债的恶鬼。我转身，
朝我爸走去。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陌生。“阳阳……你，你怎么了？
”我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我哥，陈阳的脸。“爸，我没事。
”“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妹妹她，不是白死的。”“她的死，很有价值。
”我爸愣住了，没听懂我的意思。我也不需要他懂。他只需要，和我一起，等待审判的到来。
回到家，我妈已经做好了晚饭。依旧是满桌的好菜。她看到我爸脸色不对，
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阳阳，你爸是不是又凶你了？”说着，还瞪了我爸一眼。
我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默默地坐下吃饭。我妈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一个劲地给我夹菜。“阳阳，
今天村长爷爷来说了，过几天村里要摆流水席，庆祝你回来。
”“到时候你穿上妈给你新买的衣服，保准是全村最俊的小伙！”我点点头，说好。
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流水席？全村人都会到场。村长也会在。这倒是个好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