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的水电费又涨了，丈夫的咳嗽声从客厅传来，混着电视机里重播的《甄嬛传》对白。
"妈！我球鞋呢？"十五岁的周子浩把防盗门摔得震天响，书包带子斜斜挂在肩上。
林淑芳看着儿子校服背后用马克笔画的骷髅头，那句"又乱花钱买新鞋"在舌尖转了三圈，最终变成："在阳台晾着，下雨天别去打球了。
"手机突然在围裙口袋里震动，银行短信刺得她眼眶发酸。
丈夫的失业补助金到账了，数字比上个月又少了两百。
她盯着燃气灶跳动的蓝色火苗，想起今早在菜市场，卖鱼的王婶听说她要买死鱼时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
深夜两点，林淑芳蹲在儿子房门口。
充电器的蓝光从门缝漏出来，她握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旧手机，是儿子网游的充值记录——368、648、128...这些数字像烧红的铁钉扎进瞳孔。
主卧传来丈夫压抑的咳嗽，像砂纸打磨着寂静。
第二天下着冷雨，林淑芳站在网吧招牌的霓虹灯下。
雨水顺着塑料雨衣滑进脖领，她数了五遍钱包里的零钱，推开玻璃门时带进一阵潮湿的风。
染着蓝头发的网管从手机屏上抬眼："阿姨，未成年人不能...""我、我想学直播。
"她指甲掐进掌心，从帆布包里掏出儿子落在家里的游戏攻略，"就学这个，《幻域之战》。
"当林淑芳第三次把自拍杆摔在地上时，隔壁机位的女孩噗嗤笑出声。
她弯腰捡起掉漆的华为手机，屏幕上还粘着炒菜时的油渍。
"阿姨，你得注册账号，喏，这里点开美颜..."女孩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林淑芳闻到她身上廉价的草莓味香水。
那天晚上，丈夫的鼾声在黑暗中起伏。
林淑芳缩在卫生间，用晾衣架改造的手机支架晃得厉害。
她对着淘宝九块九包邮的补光灯结结巴巴："大、大家好，今天教新手法师走位..."马桶水箱突然抽水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打翻泡脚桶。
三个月后，当周子浩把月考卷子藏进书包夹层时，同桌突然把手机怼到他面前："卧槽！这个'芳姐教你打游戏'不会是你妈吧？"视频里的女人戴着遮住半张脸的狐狸面具，但周子浩认出她身后露出的半截碎花窗帘——那是他上周踢脏的。
暴雨倾盆的周五傍晚，林淑芳举着伞站在校门口。
直播收益到账的提示音在口袋里振动，她数着数字末尾的零，没注意伞骨被风吹得翻起。
当看到儿子浑身湿透地从网吧跑出来，那句"妈妈都知道了"还没出口，少年突然扯下校服外套罩住她："下雨不知道躲一躲？笨死了！"周子浩此刻才发现，母亲的白发在路灯下像落了一层雪。
他想起昨夜起夜时，从门缝瞥见母亲戴着老花镜剪辑视频的侧影，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标注着"青少年流行语"、"00后社交黑话"。
林淑芳的直播间突然涌进三千人时，她正按着儿子落在家里的数学作业本记笔记。
"这个技能叫‘奥利给冲击波’。
"她对着镜头比划，面具下的鼻尖沁出汗珠。
弹幕突然爆炸般刷过满屏"哈哈哈"，有个叫"暴走章鱼哥"的ID连刷了十个火箭。
"阿姨，是‘奥术洪流’啦！"蓝头发网管女孩叼着棒棒糖凑过来，指着她歪歪扭扭的笔记，"不过‘奥利给’更有梗。
"那天深夜，周子浩蹲在便利店吃关东煮时，首页推送跳出来《惊！中年阿姨魔改游戏术语爆红》。
视频里母亲把BOSS弱点称为"华罗庚点"——因为儿子数学卷子上全是红叉，弹幕飞过一片"数学老师震怒"。
他咬断的竹签在舌尖戳出血珠。
手机相册最新照片是昨天拍的：母亲蹲在菜市场鱼摊前，用直播收入给他买的新球鞋在污水里泛着荧光绿。
摊主王婶正往她手里塞死鱼："反正你直播到半夜，吃新鲜的反倒浪费。
""妈，你手机借我查题。
"周六早晨，周子浩突然推开主卧门。
林淑芳慌乱地将笔记本塞进枕头，充电线还连着正在上传视频的旧手机。
少年装作没看见床底露出的补光灯支架，目光扫过母亲锁屏密码——是他的生日。
老周在汽修厂给车门喷漆时，徒弟小刘神秘兮兮凑过来："师傅，师娘在游戏里可威风了！"喷枪在金属表面抖出波浪纹，老周想起妻子最近总抱着手机念叨"流量池"，眼角的皱纹比上个月深了两道。
当晚他蹲在楼道里抽完三支烟，注册了"钢铁侠1983"的账号。
当林淑芳第9次被BOSS击飞时，一发金色超级火箭照亮屏幕。
"感谢这位...钢、钢铁老哥？"她扶正滑到鼻尖的老花镜，没发现丈夫的工装裤口袋里还装着降压药。
周子浩的QQ突然弹出陌生消息："明天竞技场单挑，输了就让芳老太退网。
"发信人头像是倒挂的骷髅，游戏ID赫然是排行榜第47的"暗夜君王"。
他摸出抽屉深处的压岁钱银行卡，指尖停在充值按钮上时，听见母亲在厨房哼着走调的《孤勇者》。
决赛当天暴雨如注。
林淑芳的补光灯在炸雷中闪烁，弹幕都在刷"芳姐快逃"。
暗夜君王的刺客正在施展绝杀技，她突然抓起炒菜用的测温枪："大家看，当BOSS体温升到230℃时..."周子浩浑身湿透冲进家门时，正看到母亲用酱油瓶在桌布上画战术图。
"妈！用冰箱第三格的冻鱼！"他甩开滴水的书包，"那家伙最怕减速效果！"林淑芳手一抖打翻泡着枸杞的保温杯。
二十万观众目睹传奇一幕：菜刀形状的法杖突然暴风雪肆虐，敌方刺客被冻在母亲自创的"糖醋鱼减速阵"里。
弹幕瞬间被"妈系战术恐怖如斯"刷屏。
"臭小子..."她转头看见儿子正在拧干校服擦她的键盘，"你怎么知道...""昨天你炖排骨时说梦话在背技能冷却时间。
"周子浩把热姜茶塞进她手里，屏幕蓝光映着他发红的耳尖。
主卧传来丈夫压抑的咳嗽声，和一声很轻的、金属落地的脆响——老周终于把定制的"芳家军"灯牌组装好了。
林淑芳在早市鱼摊前直播时，周子浩正躲在麻辣烫店里翻看二手交易记录。
"SSR全图鉴账号出手，可小刀"的帖子下突然弹出新留言："兄弟，你主页照片背景是芳姐家的碎花窗帘吧？"少年手抖泼了半碗辣汤，油星在屏幕上炸开成模糊的光斑。
他想起三天前母亲把死鱼放进破壁机，说要做"胶原蛋白面膜"改善直播灯光下的皱纹。
摊主王婶硬塞过来的鱼鳔在玻璃罐里浮沉，像他此刻卡在喉咙里的酸涩。
"妈，我们电竞社想请你当顾问。
"周子浩把入账短信删到垃圾箱，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鱼丸。
林淑芳正在用美工刀给冻鱼雕花，刀刃突然在指腹划出血线——直播公司寄来的合同躺在砧板下，违约金条款像鱼刺般密密麻麻。
老周在车间新装的电子屏前第9次输错密码时，徒弟小刘的直播提示音突然响起。
"欢迎钢铁侠1983大哥！"妻子被特效美颜柔化的声音从手机里淌出来，老周手背的青筋在关机键上暴起，又缓缓松开。
那晚他蹲在浴室用钢丝刷蹭掉指甲缝里的机油，平板电脑循环播放着妻子讲解"技能释放节奏"的视频。
"就像淬火要卡准800℃临界点。
"林淑芳把测温枪对准沸腾的鱼汤，老周忽然发现，妻子眼角的细纹比她分析的BOSS攻击轨迹更让人心慌。
全市断网的暴雨夜，林淑芳举着充电宝在阳台找信号。
二十万观众看着镜头剧烈摇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