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三号抢救室抢救!”她快步走向三号抢救室,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翻飞,
林夏将白大褂的袖口又往上卷了两道,露出纤细的手腕。护士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她的平底鞋在地砖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急诊科永远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放映机,
担架轮子碾过门槛的震动仿佛要掀翻天花板。
随后她语速飞快地汇报着病人的情况:"车祸伤者,男性,28岁,多处骨折,内脏出血,
血压持续下降......"林夏推开抢救室的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诊室的灯光刺的林夏眼睛生疼。她的目光落在手术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
脚步猛地顿住了。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道斜飞入鬓的眉骨,即便被血污覆盖,
也如同刻在她视网膜上的印记般清晰可辨。那张脸。那张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脸。
顾明川。七年了,他的轮廓似乎比记忆中更加锋利,即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蹙着,
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手术台边缘,修长的手指上沾满了血迹。
"林医生?"护士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林夏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手术台前。"准备输血,
联系血库备血,通知麻醉科准备手术。"她的声音很稳,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手术刀的手在微微发抖。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肌理组织。但那些暗红色的血液仿佛有了温度,
让她想起顾明川最后一次牵她的手,掌心也是这样温热粘稠。那是七年前的雨夜,
他弹的《月光》。转身时右手无名指上缠着渗血的纱布。"发现脾脏破裂!
"助手的惊呼扯回她的思绪,林夏立即俯身查看。手术灯下,顾明川的腹腔像被撕碎的油画,
暗红与惨白交织成狰狞的抽象画。
她突然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不自然的弯曲——那本该在琴键上跳跃的修长手指,
此刻正以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准备脾脏切除。"林夏的声音有些发涩,
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血腥味。手术钳精准地夹住出血点,
她却想起以前顾明川教她认五线谱时,
总爱用这根手指点着音符说:"这里是月光落进海面的声音。"手术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
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成,林夏摘下口罩,额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
她望着监护仪上平稳的波形,终于松了一口气。"送ICU观察。"她吩咐道,
目光却不自觉地停留在顾明川苍白的脸上。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七年前的那个雨夜,
她站在琴房外,看着顾明川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他总喜欢在深夜练琴,
说那时候的琴声最干净。她记得他教她弹《月光》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那一刻,
她的心跳仿佛与琴键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一曲无声的旋律,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钢琴上,也映照在他专注的面庞上,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耐心,
每一个指尖的跳动都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爱意;记得他第一次吻她时,
琴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香气仿佛来自窗外摇曳的松枝,又像是他身上独有的清新气息,
在空气中缓缓交织、缠绕。她的心中涌起一阵羞涩与慌乱,却又有一种甜蜜的期待。那一刻,
时间仿佛凝固,只留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加速的心跳。她也记得他离开的那天,
琴房里只剩下那架蒙着白布的施坦威。
白色的布料静静地覆盖在曾经充满音符与欢笑的钢琴上,显得格外冷清与孤寂。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白布,仿佛能感受到他曾经的温暖与存在,却再也无法触及他的真实。
她的眼眶湿润,心中充满了不舍与无奈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无数次地回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瞬间如同璀璨的星辰,
在她的记忆深处闪烁。她试图在琴声中寻找他的痕迹,
却发现每一个音符都承载着对他的思念与眷恋。她不知道他为何离开,
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归来,但那份深深的爱意与回忆,却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心中,
成为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监护仪的蓝光在墙面上投出水纹般的阴影。
林夏将听诊器捂热才贴上顾明川的胸膛,他沉睡的侧脸在呼吸面罩下显得格外脆弱,
全然不似七年前那个雨夜,站在琴房门口时浑身竖满尖刺的模样。"林医生,
病人的家属来了。"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林夏转身,
看到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中年女人匆匆走来。是顾明川的母亲,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七年过去,这位贵妇人似乎没什么变化,依然优雅得体,只是此刻脸上写满了焦虑。"医生,
我儿子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林夏平静地说,
"但还需要在ICU观察24小时。"顾母松了一口气,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医生。
她的目光突然凝固了:"你是......林夏?"林夏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天啊......"顾母捂住嘴,"怎么会是你...."顾夫人,"林夏打断了她,
"我现在是顾明川的主治医生,关于他的病情,我会随时向您汇报。如果没有其他问题,
我先去查房了。"此时顾母开口道:“当年的事……”“明川的右手肌腱,
其实去维也纳之前就……”林夏猛地抬头。
记忆突然被撕开裂缝:大四那年她在医学院标本室见到的手部解剖模型,
肌腱像琴弦般排列整齐。而此刻她眼前浮现的,
是顾明川病历上"右手小指屈肌腱断裂"的诊断。"他在茱莉亚学院的终场演出前,
被倒塌的谱架砸伤。""德国主刀医生说要永久性功能损伤,
这孩子居然瞒着所有人做了三次修复手术......"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顾明川总爱用右手小指弹奏《钟》的华彩乐章,那些令人目眩的轮指技巧,
在最后一次合奏时突然变得滞涩。原来那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的声音像绷紧的E弦。顾母从手包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琴谱。
林夏认出那是他们合奏过的《月光》,谱面空白处画着笨拙的仙人掌,
墨迹被水渍晕开的地方,依稀能辨"LX"的字母缩写。"他昏迷时一直攥着这张纸。
""维也纳的公寓里有二十七盆枯死的仙人掌,每个盆底都垫着这样的琴谱。
"“因为他在icu醒来第一句话是:”把我的右手捐给林夏。
“顾母突然哽咽“他说你值得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琴声,哪怕是用他的骨头做琴键。
”林夏感觉胸腔里有玻璃在迸裂。当年音乐附中琴房的窗台上,
她赌气把顾明川送的仙人掌摔得粉碎:"反正你也要丢下它去维也纳!
"少年蹲在地上捡拾瓷片,血珠顺着指缝渗进泥土。顾母说完后。她便转身离开,
脚步有些仓促。直到走进医生休息室,关上门,林夏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脆弱。她靠在门上,
慢慢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掌心。眼泪顺着手掌砸在了病历本上,
那个总爱在谱面画仙人掌的少年,原来早就把真心谱成了无声的奏鸣曲。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要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时候,又这样突然地出现?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闺蜜苏雨晴发来的消息:"今晚同学聚会,你可别又找借口不来啊!"林夏苦笑。
她确实想找个借口推掉,但现在,她更需要有人陪她说说话。"好,我去。"夜幕降临,
林夏换下白大褂,穿上简单的黑色连衣裙。镜子里的女人有一张清冷的脸,眼角微微上挑,
带着几分疏离。她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会因为顾明川的一个眼神就脸红心跳的小女孩了。
聚会在城西的一家清吧。林夏到的时候,苏雨晴已经喝得半醉,
正拉着几个老同学回忆高中时光。"你们还记得吗?那时候林夏可是我们学校的钢琴公主,
每次文艺汇演都是压轴......"林夏在角落坐下,要了一杯莫吉托。
薄荷的清凉让她稍稍平静了些。"对了,"苏雨晴突然凑过来,"我今天听说,
顾明川回来了。"林夏的手一抖,酒杯差点打翻。"你怎么知道的?""我表哥在交警队,
说今天处理了一起车祸,伤者叫顾明川。"苏雨晴压低声音,"听说挺严重的,
送你们医院去了。"林夏沉默地抿了一口酒。"你见到他了吗?"苏雨晴小心翼翼地问。
"嗯。"林夏轻声说,"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天啊......"苏雨晴倒吸一口冷气,
"那你......""我没事。"林夏打断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的过去了吗?
她望着杯中摇曳的薄荷叶,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雨夜。顾明川站在琴房门口,浑身湿透,
眼神却亮得吓人。他说:"林夏,我要去维也纳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和她说话。第二天,
他就消失了。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但她想起刚才顾母给她说的话,
心不由的一阵抽搐,疼的就像仙人掌的刺扎进了心里。"林夏?林夏!
"苏雨晴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手机响了。"林夏这才发现手机在震动,是医院打来的。
"林医生,ICU的病人醒了,但情绪很不稳定......""我马上回去。
"林夏抓起包就往外跑,甚至来不及和苏雨晴解释。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不停地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