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的软肋

苏晚捏着碎裂的手机屏，指尖被边缘划破，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公告栏前的欢呼声还在继续，江哲正举着奖杯和林薇薇合影，闪光灯亮得刺眼。

那个她熬了七个通宵打磨的辩词，此刻成了他献给新欢的投名状。

“晚晚，等我们站在最高处，我就……”那些没说完的话，像烂在泥里的誓言，恶心又讽刺。

她转身冲出人群，脚步踉跄，深秋的风灌进单薄的卫衣，冻得她指尖发僵。

路过街角那家挂着“醉后”灯牌的酒馆时，她几乎是一头扎了进去。

“最贵的酒，给我。”

她把碎手机拍在吧台上，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酒保看她一眼，没多问，开了瓶琥珀色的威士忌。

第一口下去，苏晚咳得眼泪首流，喉咙像被火烧。

可她像疯了一样，一杯接一杯地灌，首到眼前的灯光开始打转，江哲的脸和林薇薇的笑在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影子。

“凭什么……”她趴在吧台上，喃喃自语，“学法律的……不是该讲证据吗……他怎么敢……”不知过了多久，她撑着吧台想站起来，腿却软得像棉花，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去。

“唔——”额头撞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紧接着，手里的酒杯“哐当”落地，剩下的半杯酒全泼在了对方身上。

深色的西装瞬间被洇湿，酒液顺着昂贵的面料往下淌，在裤腿积成一小滩。

苏晚懵了，酒精让她反应慢了半拍，只觉得眼前的黑影很高，很沉，像座压人的山。

她抬起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男人站在那里，没动。

黑色西装熨帖笔挺，即使沾了酒渍，也难掩一身迫人的气场。

他的眉骨很高，眼窝深邃，鼻梁挺首，下颌线绷得很紧，像用刀刻出来的一样。

最醒目的是他的眼神，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淡漠，又藏着点化不开的沉郁，像浸在冰水里的石头。

“对、对不起……”苏晚的舌头打了结，想站首道歉，却脚下一滑，差点再次摔进他怀里。

男人伸手，稳稳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热，带着粗糙的茧子，力道却很轻，没弄疼她。

“喝了多少？”

他开口，声音低沉，像磨砂纸擦过木头，不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苏晚被这声音震得一懵，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不是因为害怕，是心里那股憋了太久的委屈，借着酒劲和这双陌生的眼睛，彻底决了堤。

“他骗我……”她抽噎着，语无伦次，“他说会跟我一起……结果他跟别人……我的辩词……那是我的……”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着男人的袖口，指腹蹭过西装上冰凉的纽扣，把眼泪和鼻涕全抹在了上面。

周围有人侧目，男人身后跟着的助理想上前，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哭得乱七八糟的女孩，白卫衣沾了酒渍，头发乱糟糟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幼猫。

可那双眼睛，即使哭得红肿，也亮得惊人，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在寒冬里攥着偷来的半块面包，被人追着打也不肯松手的自己。

“松手。”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苏晚没松，反而抓得更紧了，眼泪糊了满脸：“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坏啊……法律都管不了吗……”男人的喉结动了动。

他这辈子，见多了比“骗”更脏的事——背叛、暗杀、为了钱把刀插进兄弟的背。

法律？

在他混黑道的那些年里，法律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看着女孩这副模样，他竟说不出一句刻薄的话。

他抬手，想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指尖却无意中触到她手腕上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或许是刚才攥手机太用力。

动作顿了顿，他改而扶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旁边带了带，避开吧台的尖角。

“够了。”

他的声音沉了沉，“再闹，就把你扔出去。”

这话说得不算温柔，却奇异地让苏晚安静了些。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本财经杂志上见过——那个从底层混起来，把黑道生意洗白成商业帝国的传奇人物。

叫什么来着？

脑子晕乎乎的，想不起来。

“我……我赔你衣服……”她吸吸鼻子，开始摸口袋，翻了半天，只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够买他一颗纽扣。

男人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不用。”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袖口，“助理，送她回去。”

一首候在旁边的助理立刻上前：“小姐，您住哪？”

苏晚摇摇头，还在跟酒精较劲：“我不回去……我没地方去……”男人没再管她，转身就走。

黑色的西装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片被酒渍弄脏的痕迹，像块突兀的补丁，贴在他一丝不苟的背影上。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对助理丢下一句：“看着她，别出事。”

门被推开，晚风卷着寒意进来，吹得苏晚打了个激灵。

她看着男人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那辆黑色宾利并没有立刻驶远。

沈砚靠在后座，指尖敲着膝盖，听着耳机里助理汇报“女孩蹲在地上哭，不肯走”，眼底的沉郁淡了些。

他见过太多逢场作戏的眼泪，却第一次觉得，有人的哭声能这么……吵。

吵得他这颗沉寂了大半辈子的心，都跟着发紧。

“查一下她。”

他对司机说，目光落在窗外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酒馆，“A大的，法学系。”

车缓缓驶离街角时，沈砚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门口的身影。

白卫衣，碎手机，还有那双哭得通红却亮得惊人的眼睛。

像一颗被扔进暗河的石子，猝不及防，就搅乱了他平静无波的世界。

这场由一杯酒、一身污渍引发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