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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槟塔折射出的碎光在宴会厅内流转，程微意站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细长的杯柄。她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商业酒会总是让她感到格格不入。
"别躲在这里装透明人了。"林妍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今天来了不少潜在客户，你可是答应我要好好推销你们公司的。"
程微意抿了一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微苦。"我知道，再给我五分钟心理建设。"
"建设什么呀，你设计的作品就是最好的名片。"林妍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看到那边穿藏蓝西装的男人了吗？风投公司的，我刚才已经帮你搭上线了，待会儿过去聊聊。"
程微意感激地捏了捏闺蜜的手。林妍是公关公司的活动策划，总能把各种社交场合玩转得游刃有余。若不是她极力推荐，程微意绝不会出现在这种高端商业酒会上。
深吸一口气，程微意放下酒杯，准备执行林妍布置的"社交任务"。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打开，一阵骚动从入口处蔓延开来。
"谁来了？"程微意随口问道，目光却还停留在自己的手包上，检查名片是否带够。
林妍突然抓紧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微意，你绝对猜不到——"
程微意抬头，顺着林妍的视线望去，然后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五年。整整五年没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俞景明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比记忆中更加挺拔。他的头发短了些，轮廓更加锋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一群人簇拥着他走进来，而他正微微侧头听身旁的人说话，唇角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那是程微意曾经吻过无数次的唇角。
"他什么时候回国的？"林妍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且居然是作为俞氏集团的新任CEO？"
程微意的手指突然失去了力气，香槟杯从指间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金黄色的液体溅在她的脚踝上，冰凉一片。
这动静引起了附近几个人的注意，包括俞景明。他的目光扫过来，在看到程微意的瞬间，瞳孔微微放大。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两秒。
然后他朝她走来。
程微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却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俞景明停在了适当的社交距离，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块深蓝色手帕。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递出手帕的动作熟稔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大学时程微意总是丢三落四，俞景明养成了随身带手帕的习惯。这个细节像一把小刀，猝不及防地扎进她的记忆。
"谢谢。"程微意接过手帕，却没有使用，只是紧紧攥在手里。她能闻到上面淡淡的雪松香气，是他一贯用的古龙水味道。
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问他这些年过得好吗？问他为什么突然消失？问他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她面前？
"俞总，陈董事长到了。"一位年轻助理匆匆走过来，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重逢。
俞景明看了助理一眼，微微点头，然后目光重新落回程微意脸上。"我有个会议要参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希望有机会再聊。"
这不是问句，程微意注意到。他没有询问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提出具体的时间。也许这只是一句客套的告别。
"酒会很棒。"她听见自己用职业化的语气说道，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商业伙伴。
俞景明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被她的反应刺痛，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很高兴你喜欢。"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程微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直到林妍抓住她的手臂摇晃，她才回过神来。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他居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林妍愤愤不平地压低声音，"五年前一声不响出国，现在又突然冒出来，还——"
"妍妍，"程微意打断了她，"我想回去了。"
"现在？可是我们还没——"
"拜托。"程微意的声音很轻，但林妍立刻读懂了她的眼神。
"好，我去拿包，你到门口等我。"
程微意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宴会厅。俞景明已经被层层人群围住，再也看不见了。她悄悄将那块深蓝色手帕塞进了自己的手包，然后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俞景明向助理下达了第一个私人指令："查一下宾客名单，找到程微意的联系方式。还有，她目前就职的公司。"
程微意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关于与俞氏集团新项目合作的人事安排，邮件标题明晃晃地刺进她的视线。市场部总监赵岩在邮件中宣布，公司将与俞氏集团合作推出新的高端产品线，而她——程微意，被任命为项目的创意总监。
"这不可能是个巧合。"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放在桌角的深蓝色手帕。自从上周在酒会上遇见俞景明后，这块手帕就像个烫手山芋，她既不能坦然地使用它，又舍不得扔掉。
手机震动起来，林妍的名字跳上屏幕。
"你看到新闻了吗？"电话一接通，林妍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俞氏集团新任CEO俞景明的专访，财经版头条！"
程微意闭上眼，"我正忙着看公司刚发的邮件。"
"什么邮件？"
"我们公司拿下了俞氏集团的新项目。"程微意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被指派为创意总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爆发出一声尖叫。"什么？！这是他故意的！绝对是他故意的！"
"冷静点，"程微意压低声音，办公室的玻璃墙并不隔音，"这可能只是个巧合。我们公司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被俞氏选中合作很正常。"
"巧合？"林妍嗤之以鼻，"他早不回国晚不回国，偏偏在你负责'城市记忆'系列大获成功的时候回来？然后刚好在酒会上'偶遇'你，接着又刚好选中你们公司合作？这一连串的'刚好'也太假了吧！"
程微意没有接话。林妍说的每个字都戳在她心里最不安的地方。
"微意，你打算怎么办？可以推掉这个项目吗？"
"推掉？"程微意苦笑，"这是公司今年最大的项目，推掉等于自毁前程。况且，我和他已经是过去式了，五年了，早该翻篇了。"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他的手帕？"
程微意猛地抬头，透过玻璃墙看向外面的办公区，确认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你怎么知道我留着？"
"拜托，我认识你多少年了？"林妍的声音软了下来，"你每次紧张或者撒谎的时候，右手都会不自觉地摸身边最近的一样东西。刚才通话的这三分钟里，我至少听到五次布料摩擦的声音。"
程微意低头，发现自己确实又把那块手帕攥在了手里。
"听着，"林妍叹了口气，"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答应我，别让他再伤害你第二次。"
"我保证。"程微意轻声说，却不知道这个承诺自己能否守住。
挂断电话后，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林妍发来的新闻链接。俞景明的照片跳出来，他穿着深灰色西装，眼神锐利而沉稳。标题写着《俞景明：海外历练归来，带领俞氏集团开拓新纪元》。
程微意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大了照片。岁月在他眼角留下了几道细纹，却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内敛。她注意到他左手腕上露出一截手表——银灰色的表带，简约的表盘。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款表她太熟悉了。那是他们恋爱三周年时一起买的情侣表，她的是玫瑰金表带，他的是银灰色。分手那天，她把自己的那块摘下来扔给了他，而他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捡起来放进了口袋。
他竟然还戴着。
程微意猛地关上新闻页面，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她需要咖啡，很多咖啡，才能应付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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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项目会议定在周四上午，俞氏集团总部大楼。
程微意提前半小时到达，在前台登记后，被引导至28层的会议室。她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假装专注于屏幕，实际上却在用余光观察陆续进入会议室的人。
俞景明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没打领带，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那块银灰色手表。一进门，他的目光就锁定了她，但很快移开，转向在场的所有人。
"感谢各位抽出时间参加这次项目启动会。"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俞氏集团非常重视这次合作，希望我们能共同打造出令人惊艳的产品。"
整个会议过程中，俞景明表现得极为专业，仿佛程微意只是他众多合作伙伴中的普通一员。他认真听取每个部门的汇报，偶尔提出问题，但都切中要害。只有当讨论到创意部分时，他才会将视线转向程微意，而即使这时，他的眼神也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波澜。
"程总监，"当轮到创意方案汇报时，俞景明终于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听说你们团队已经有了初步构想？"
程微意站起身，感觉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按下遥控器，调出准备好的PPT。
"是的，基于俞氏集团新产品的定位和市场需求，我们提出了'城市印记'的概念。"她的声音比预想的要稳，"每个城市都有其独特的记忆点，我们希望将这种情感共鸣融入产品设计中..."
随着讲解的深入，程微意逐渐找回了专业状态。这是她擅长的领域，她对自己的创意有信心。当她展示到设计灵感的来源——一些城市角落的老照片时，她注意到俞景明的眼神微微闪动。
"这张照片..."俞景明突然开口，指向其中一张老城墙下的自行车图片。
程微意的心跳加速。那是他们大学时常去的地方，城墙根下有一家小小的自行车租赁店，他们曾无数次租车沿着城墙骑行。
"很有年代感，能唤起人们的怀旧情绪。"她迅速接话，刻意忽略照片背后的私人记忆，"这种情感联结正是我们想通过设计传达的。"
俞景明看了她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然后点头示意她继续。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程微意的方案获得了在场人员的一致认可，只做了少量修改建议。当会议结束，大家陆续离开时，程微意故意放慢收拾资料的速度，希望能避开与俞景明单独相处。
"程总监。"
她还是没能逃掉。俞景明站在会议室门口，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才开口叫她。
"俞总还有什么指示吗？"程微意没有抬头，假装专注于整理文件。
"你的方案很出色。"他走近了几步，"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谢谢，这是我的工作。"她终于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深，像能看透她所有的伪装。
一阵沉默。
"晚上有空吗？"俞景明突然问，"我想更详细地讨论一下设计方案的细节。晚餐，七点，朗廷酒店的餐厅？"
程微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文件夹边缘。这是个危险的邀请。职业操守告诉她应该拒绝，但某种更深层的冲动却在怂恿她答应。
"只是工作讨论？"她听见自己问。
俞景明点头，"当然。不过那里的甜点不错，我记得你一直喜欢提拉米苏。"
他还记得。这个认知让程微意的心像被轻轻捏了一下。
"好。"她最终答应，"七点见。"
走出俞氏集团大楼时，阳光刺得程微意眯起眼。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给林妍发消息。有些路，她得自己走，有些决定，她得自己做。
即使那可能再次让她心碎。
